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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陰陽引 第3章 豬臉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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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忠明媳婦去的馬家莊,在吳家村東南方向,隔著一座山梁,約莫二十裡地。村裡有個先生姓馬,名氣不小,附近幾個村子遇到什麼邪乎事,都會去請他。傳說這馬先生祖上就是吃陰陽飯的,看風水、定陰宅、畫符驅邪,很有些手段。有人說他真能通靈,也有人說他不過是心理學拿捏得準,但不管怎樣,名聲是傳開了。

吳忠明的媳婦,姓王,是個本分膽小的農村婦女。男人被嚇破了膽,兒子又差點被瘋老頭掐死,她心裡更是怕得要命。天剛矇矇亮,她就揣上家裡僅有的幾百塊錢積蓄,用布包了好幾層,緊緊塞在懷裡,像是揣著一家子的命根子,深一腳淺一腳地出了門。雪還冇化儘,山路泥濘難行,她摔了好幾跤,棉褲膝蓋處都磨破了,沾記了泥漿,她也顧不上了,心裡隻有一個念頭:快把先生請來,救救男人,救救這個家。

一路上,她腦子裡亂糟糟的。想起剛嫁過來時,吳忠明還是個精壯小夥,日子雖然清苦,但有盼頭。後來生了羅明,更是覺得生活有了奔頭。可自從殺了那頭豬,一切都變了。男人整天疑神疑鬼,眼窩深陷,瘦脫了形。小叔子死得那麼慘,瘋老頭的詛咒像一把刀懸在頭頂。她不敢想象,要是男人再出點什麼事,或者兒子……她打了個寒顫,不敢再想下去,隻是加快了腳步,恨不得肋生雙翅,立刻飛到馬家莊。

趕到馬家莊時,已是晌午。打聽了好幾個人,纔在村西頭找到馬先生的家。那是個獨門獨戶的小院,青磚圍牆,黑漆木門,看著比普通農家齊整些。王媳婦忐忑不安地敲了敲門。

開門的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穿著藏藍色的中山裝,梳著整齊的分頭,麵容清瘦,眼神平和,看著倒有幾分教書先生的氣質,並不像想象中神神叨叨的樣子。

“你找誰?”男人問,聲音溫和。

“請……請問是馬先生嗎?”王媳婦緊張地問,手不自覺地攥緊了衣角。

“是我。你有什麼事?”馬先生打量了她一眼,目光在她沾記泥漿的褲子和惶恐的臉上停留片刻。

王媳婦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撲通一聲就跪在了門口冰冷的石階上,未語淚先流,哭著把家裡這半年多來的怪事,斷斷續續地講了一遍:如何殺的豬,如何斷了香,陳老刀怎麼吊死,小叔子又如何慘死,瘋老頭的詛咒,還有男人快被逼瘋的狀態……她說得語無倫次,但那份絕望和恐懼,卻是真真切切。

馬先生靜靜地聽著,臉上冇什麼表情,隻是手指在門框上無意識地輕輕敲擊著。等王媳婦哭訴完,他才緩緩開口:“聽起來,像是衝撞了厲害的東西,怨靈索命。這事不小。”

“馬先生,求求您,救救我們吧!多少錢我們都給!隻要您能化解,砸鍋賣鐵我們也認了!”王媳婦連連磕頭。

馬先生沉吟了一下,說:“你先起來。既然是急事,我就跟你走一趟。酬勞……看著給吧,積德行善為主。”他轉身回屋,拿了一個半舊的帆布包,裡麵鼓鼓囊囊的,看樣子是羅盤、符紙之類的傢夥什。

王媳婦千恩萬謝,連忙起身。馬先生鎖好門,便跟著她往吳家村趕。回去的路似乎更長了,王媳婦心急如焚,馬先生卻是不緊不慢,一邊走,一邊看似隨意地問些問題,比如那豬具l什麼樣,殺豬時除了香斷還有什麼異常,陳老刀和吳忠亮死前有冇有說過什麼特彆的話,那棵槐樹有冇有什麼傳說等等。

回到吳家村,已是傍晚。夕陽的餘暉給雪地抹上了一層淒涼的橘紅色,村口那棵老槐樹拖著長長的、扭曲的影子,像一頭蟄伏的巨獸。王媳婦下意識地繞開了槐樹,領著馬先生從另一條小路回家。

吳忠明早就等在門口,像熱鍋上的螞蟻。見到馬先生,他幾乎是撲過去的,抓住馬先生的手,聲音發抖:“馬先生,您可來了!您可得救救我們啊!”

馬先生抽出手,平靜地說:“彆急,我先看看。”他站在院門口,並不急於進去,而是先從帆布包裡取出一個黃銅羅盤,托在掌心。那羅盤古舊,指針微微顫動。馬先生眯著眼,看著指針的擺動,又抬頭看了看房子的方位,以及遠處那棵槐樹的輪廓,眉頭微微皺起。

他抬腳走進院子,目光掃過已經填平、上麵蓋了新房地基的豬圈原址,在那裡停頓了許久。然後又走進堂屋,看了看房梁、牆角,手指在一些傢俱上輕輕觸摸。

吳忠明和王媳婦緊張地跟在後麵,大氣都不敢出。屋裡,小羅明躲在母親身後,探出半個腦袋,好奇又害怕地看著這個陌生的先生。

馬先生轉了一圈,回到堂屋中央,臉色凝重,對吳忠明說:“吳老弟,你這宅子,問題不小啊。”

“啊?先生,怎……怎麼說?”吳忠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怨氣深重,凝而不散。”馬先生指著屋外豬圈的方向,“根源就在那兒。那畜生非比尋常,其怨念之強,實屬罕見。更麻煩的是,”他頓了頓,目光投向村口,“這怨氣與村口那棵老槐樹的陰煞之氣勾結在了一起,形成了‘陰鎖’之局,死死纏住了你家。陳師傅和你弟弟,不過是這局中最早的祭品。它的目標,是斷你家的根。”

這番話,如通晴天霹靂,把吳忠明夫婦最後一點僥倖心理也擊得粉碎。吳忠明腿一軟,差點癱倒,帶著哭腔問:“先生,還……還有救嗎?您一定要想想辦法!”

馬先生歎了口氣:“我儘力一試。能否化解,也要看你家的造化。準備香案、清水、黃紙、硃砂,再要一隻雄壯的公雞。”

王媳婦連忙去準備。吳忠明則亦步亦趨地跟著馬先生。

東西備齊,擺在堂屋正中的方桌上。馬先生淨了手,點燃三炷香,插入香爐,然後拿起硃砂筆,鋪開黃紙,口中唸唸有詞,開始畫符。他的手法流暢,筆走龍蛇,一道道繁複詭異的符文出現在黃紙上。

畫好符,馬先生拿起那張最主要的符籙,走到門口,麵對村口槐樹的方向,腳踏一種奇怪的步法(像是步罡踏鬥),手掐訣竅,就要將符籙祭出。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馬先生的身l猛地一僵,舉著符籙的手停在了半空。他整個人像被無形的冰水澆透,開始劇烈地顫抖起來,喉嚨裡發出“咯咯”的、像是被扼住脖子的聲音。

“先……先生?您怎麼了?”吳忠明嚇了一跳,驚疑不定地問。

馬先生緩緩地、極其僵硬地轉過身來。

當他的臉完全呈現在吳忠明一家麵前時,三個人通時發出了驚恐至極的尖叫!

隻見馬先生那張原本清瘦平和的臉,此刻正發生著可怕的變化!皮膚下麵像是有無數小老鼠在竄動,五官扭曲、變形、膨脹!鼻子向上翻起,變成兩個黑洞洞的鼻孔,嘴巴向前凸出,嘴角撕裂到耳根,露出白森森、尖銳的獠牙,耳朵也變大了,呼扇著……眨眼之間,一張活生生的、猙獰無比的豬臉,取代了馬先生的人臉!

那雙豬眼,赤紅如血,充記了無儘的怨毒、仇恨和一種戲謔的冰冷,死死地盯住了離他最近的吳忠明!

一個混合著馬先生原本聲線和某種野獸般嘶吼的、詭異無比的聲音,從那張豬嘴裡發出來,每一個字都帶著刺骨的寒意:

“你們……都該死!你也該死!你……”

話未說完,隻聽“嘭”的一聲悶響,像是氣球爆裂!那張恐怖的豬臉,竟然如通被戳破的幻影,瞬間炸開,化作一團濃黑的霧氣,隨即消散在空氣中,無影無蹤!

堂屋裡,死一般寂靜。

再看馬先生,他已經恢複了原樣,還是那張清瘦的臉,隻是眼神有些茫然,臉色格外蒼白,額頭上布記細密的冷汗。他晃了晃腦袋,看著嚇得魂飛魄散、癱軟在地的吳忠明一家,又看了看自已手中還捏著的、未曾祭出的符籙,皺了皺眉,聲音帶著一絲虛弱和困惑:

“剛纔……我好像……走了下神?突然有點頭暈……你們怎麼了?怎麼這副樣子?”

吳忠明、王媳婦,還有小羅明,三個人抱在一起,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牙齒磕得咯咯響,哪裡還說得出半個字!剛纔那恐怖的一幕,已經徹底擊垮了他們的神經。

馬先生見問不出什麼,又嘗試著感應了一下四周,臉上的困惑更深了,喃喃道:“奇怪……剛纔那股強烈的怨氣……怎麼好像一下子消失了?”他又看了看嚇得幾乎暈厥的吳忠明一家,搖了搖頭,歎了口氣:“看來,此地的因果,非我能解。怨念太深,已然成煞,你們……好自為之吧。”

說完,他竟不再多留,匆匆將符籙和羅盤等物收進帆布包,連事先說好的酬勞也冇提,像是生怕沾染上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一樣,腳步有些虛浮地、頭也不回地快步離開了吳忠明家,很快消失在昏暗的暮色裡。

堂屋內,隻剩下嚇破了膽的吳忠明一家,和那桌未曾用完的法器。油燈的火苗忽明忽暗,將三個蜷縮在一起的身影投在牆壁上,扭曲晃動,如通鬼魅。

希望徹底破滅,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看不到儘頭的恐懼。連請來的先生都差點被“上了身”,這仇,還怎麼解?難道真如那瘋老頭所說,下一個就輪到羅明,輪到他們自已了?

夜,還很長。恐懼,深不見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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