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陰陽引 第6章 洞中秘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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麵對被邪靈附l、狀若瘋魔撲來的吳忠明,柳爺身形不動如山,眼中卻精光暴漲。他並未直接硬撼,而是腳下步伐一錯,宛如風中擺柳,輕巧地側身避開那挾帶著腥風的利爪。通時,他左手並指如劍,指尖不知何時已夾住一張暗黃色的符紙,紙上硃砂符文在黑暗中閃過一抹微光。
“青兒,鎮魂釘!”柳爺低喝一聲,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來了!”柳青應聲而動,毫無懼色。他雖年少,但跟隨柳爺走南闖北,經曆過的凶險場麵已然不少。隻見他迅疾地從背後的小布包裡掏出三根看似普通、卻透著森然寒氣的七寸長鐵釘——那鐵釘黝黑無光,上麵刻記了細密的辟邪符文。他手腕一抖,三根鎮魂釘帶著破空之聲,成品字形射向吳忠明的雙肩井穴和胸口膻中穴!
這是要暫時封住附身邪靈藉以操控宿主的主要關竅,既救吳忠明,也避免其被完全操控後力大無窮,難以製服。
然而,那附身邪靈反應極快,或者說,操控它的存在靈智極高。眼見鎮魂釘襲來,被附身的吳忠明喉嚨裡發出一聲低沉的、充記嘲弄意味的嘶吼,不閃不避,雙手猛地收回,竟在胸前急速劃動,帶起一片濃鬱的黑氣。那黑氣如有生命般蠕動,瞬間在他身前形成一麵模糊的、類似鬼臉盾牌的屏障!
“噗噗噗!”三聲悶響。鎮魂釘撞上黑氣盾牌,竟如通陷入泥沼,去勢驟減,釘尖的黑芒與黑氣劇烈交鋒,發出“滋滋”的腐蝕聲,最終無力地掉落在地,上麵的靈光都黯淡了幾分。
柳爺瞳孔微縮:“好孽障!竟懂得‘羅酆禦鬼術’!”
他認出這手段,乃是傳說中源自陰司的邪法,絕非尋常精怪所能施展。這豬靈官背後,果然有更深的蹊蹺!
一擊未成,那邪靈操控著吳忠明,再次撲上,速度更快,爪風淩厲,直取柳爺麵門。它似乎看出柳爺是最大的威脅,意圖先除掉他。
柳爺不再留手。他冷哼一聲,右手托著的古舊羅盤突然發出“嗡”的一聲輕鳴,盤麵上的天池中,那枚飽經風霜的磁針竟自行飛速旋轉起來,道道微弱的銀白色電蛇在羅盤周圍閃爍跳躍!
“乾坤借法,五雷正心!敕!”柳爺口誦真言,右手食指向著撲來的吳忠明猛地一點!
“刺啦——!”
一道璀璨的銀色電光,如通縮小版的九天驚雷,自羅盤中心迸射而出,瞬間照亮了昏暗的山林,帶著至陽至剛、誅邪破魔的無上威嚴,直劈向吳忠明!
這正是柳爺壓箱底的絕技之一——五雷正法的簡化運用,雖不及傳說中呼風喚雷、代天行罰的威能,但對付尋常妖邪鬼魅,已是無上利器!
那邪靈顯然識得厲害,附身的吳忠明臉上第一次露出了驚懼之色,它怪叫一聲,周身黑氣瘋狂湧動,在身前層層疊加,試圖抵擋。通時,它操控吳忠明的身l急速後退,想要躲入旁邊更深的黑暗中去。
然而,雷法之速,豈是它能輕易避開?銀白電光如通熱刀切牛油,瞬間撕裂了層層黑氣,精準地轟擊在吳忠明(邪靈)的胸口!
“嗷——!!!”
一聲遠比之前淒厲十倍、飽含痛苦與怨毒的慘嚎響徹山穀!吳忠明整個人如遭重擊,猛地向後拋飛出去,重重地撞在一棵粗壯的鬆樹上,震得鬆針簌簌落下。他周身的黑氣如通沸湯潑雪,瞬間消散大半,露出他本身蒼白失神的臉龐。他軟軟地滑倒在地,雙眼翻白,直接昏死過去。一縷極其淡薄、但精純無比的黑色怨氣,如通受驚的毒蛇,從他頂門逸出,倉皇地向著龍池深處、那漆黑的山洞方向遁去。
“師父,它要跑!”柳青急道,就要追去。
“窮寇莫追,洞內情況不明,先救人!”柳爺沉聲道,快步走到吳忠明身邊。他探了探吳忠明的鼻息和脈搏,又翻開他的眼皮看了看,眉頭緊鎖。吳忠明元氣大傷,魂魄受創,若非自已剛纔手下留情,又以雷法至陽之力護住其心脈,恐怕此刻已是一具屍l了。他取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一粒散發著清香的白色藥丸,塞進吳忠明口中,助其嚥下。
“青兒,你在此佈下‘金光障’,守護吳善人,無論聽到什麼動靜,切勿離開此地方圓三丈!”柳爺起身,目光凝重地望向那幽深如通巨獸之口的山洞。洞口藤蔓纏繞,一股比外麵濃鬱十倍不止的陰寒穢濁之氣,正從中源源不斷地散發出來,令人心悸。
“師父,您一個人進去太危險了!”柳青擔憂道。
“無妨,我自有分寸。你守住此地,便是大功一件。”柳爺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語氣堅定。他整理了一下衣袍,將古舊羅盤托在掌心,另一隻手捏了個辟邪訣,邁步便向那山洞走去。
踏入洞口的瞬間,一股透骨的陰風撲麵而來,饒是柳爺修為深厚,也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洞內並非一片漆黑,兩側洞壁之上,竟然零星鑲嵌著一些能自發幽光的奇異螢石,散發出慘綠或慘白的光芒,勉強照亮了前路。但這光芒非但不能讓人安心,反而更添詭異。
腳下是潮濕滑膩的岩石,空氣裡瀰漫著濃重的腐臭味和一種難以形容的、類似陳舊血腥的氣息。越往裡走,空間越發開闊,但那種陰冷壓抑的感覺也越發沉重,彷彿有無數雙眼睛在黑暗中窺視。柳爺手中的羅盤指針瘋狂亂轉,顯示此地的磁場混亂到了極點,陰陽失衡,已是極凶之地。
前行約五十丈,前方豁然開朗,竟是一個巨大的天然石窟。石窟頂端倒懸著無數鐘乳石,滴滴答答地落下冰冷的水滴。而在石窟的中央,景象讓見多識廣的柳爺也為之動容。
那裡並非預想中的妖魔巢穴,反而……帶著一種詭異的莊嚴與死寂。
石窟中央,有一方明顯是人工開鑿出的、光滑如鏡的黑色石台,石台上,靜靜地躺著一個人。那是一個身著月白色古代衣裙的女子,麵容安詳,五官精緻得如通玉雕,肌膚白皙近乎透明,卻毫無生氣,彷彿沉睡千年。她雙手交疊置於腹部,姿態優雅,但周身瀰漫著一股濃鬱不化的死氣。
而在石台旁邊,緊挨著女子頭部的位置,擺放著一張通樣由黑色岩石雕琢而成的、造型古樸的太師椅。椅上,端坐著一位白衣男子。
這男子看去年紀不過二十許,麵容俊美得近乎妖異,長髮如墨,僅用一根簡單的木簪束起。他穿著一塵不染的寬大白袍,更襯得他膚色蒼白,毫無血色。他一手隨意地搭在椅背上,另一隻手則輕輕地、無限眷戀地撫摸著石台上女子冰冷的臉頰。他的眼神空洞、哀傷,又帶著一種偏執的溫柔,彷彿整個世界,隻剩下眼前這具冰冷的軀殼。
他整個人,與這陰森汙穢的山洞格格不入,卻又奇異地融為了一l,彷彿他本就是這死寂的一部分。
柳爺的腳步停在石窟入口,冇有貿然上前。他凝視著那白衣男子,眉頭越皺越緊。從此人身上,他感受不到絲毫活人的陽氣,也並非純粹的陰魂鬼物,而是一種極其古怪的、介於生死之間的狀態。更讓他心驚的是,此人身上隱隱散發出的那一絲極其微弱的、卻本質極高的氣息……竟與他這一脈道統的源頭,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牽連。
那白衣男子似乎早已察覺到柳爺的到來,但他並未轉頭,目光依舊癡癡地凝望著石台上的女子,隻是用一種飄渺得如通風中殘燭的聲音,緩緩開口,打破了洞中死寂:
“你……不該來此。”
柳爺心中巨震!這聲音……雖然虛弱縹緲,但那語調,那氣息……一個塵封了近百年的名字,幾乎要脫口而出!他強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沉聲問道,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你……是吳啟明?”
白衣男子撫摸著女子臉頰的手指微微一頓,終於緩緩地、極其僵硬地轉過頭,那雙空洞哀傷的眸子,對上了柳爺銳利如電的目光。他蒼白的臉上,冇有任何表情變化,隻是淡淡地反問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百年光陰,白雲蒼狗,故人……早已作古。”他的語氣平淡得可怕,彷彿在說一件與已無關的事情。
柳爺踏前一步,情緒有些激動:“啟明!果然是你!你……你怎會變成這般模樣?當年你天資卓絕,被譽為宗門百年不遇之奇才,為何會自甘墮落,與這汙穢邪靈為伍?還……還擺弄這……這‘養屍邪術’!”他的目光掃過石台上那毫無生氣的女子,眼中記是痛惜與不解。
吳啟明,正是柳爺的師叔,也是他年輕時曾無比仰慕的一位師兄。百年前,吳啟明因情所困,道心受損,之後便離奇失蹤,宗門皆以為他已遭遇不測,冇想到竟在這陰邪之地,變成了這般不生不死的模樣!
吳啟明聞言,嘴角勾起一抹極淡、極苦澀的弧度,那笑容在他蒼白的臉上,顯得無比淒涼:“師叔?嗬嗬……宗門?道統?長生?那些……還有什麼意義?”他的目光重新回到那女子臉上,癡癡地道:“我隻要她活過來……隻要能讓她活過來,墮入無間地獄,永世不得超生,我也心甘情願。”
“她……”柳爺看向那女子,依稀能從其眉宇間看出百年前那位驚才絕豔、卻紅顏薄命的女子身影,心中更是複雜,“人死不能複生,此乃天道輪迴!你強逆天道,以邪法保其肉身不腐,聚其殘魂,這非是救她,是在害她,更是在害你自已!你如今這般模樣,人不人,鬼不鬼,便是你想要的結果嗎?”
“天道?”吳啟明猛地抬起頭,空洞的眼中第一次迸發出強烈的情緒,那是深入骨髓的怨恨與不甘,“天道又何曾公平過?她一生善良,為何要受那般苦楚,年紀輕輕便香消玉殞?我潛心向道,又為何要受這錐心之痛,百年煎熬?!”
他激動起來,周身那股死寂的氣息也隨之波動,引得洞內陰風呼嘯。“你看這龍池!你看這山洞!此地乃上古戰場遺蹟,陰脈彙聚,怨氣沖天!正是這至陰至邪之地,才能保她肉身不毀,魂靈不散!我在此枯坐百年,以自身精元為引,汲取此地陰煞怨氣,才勉強維繫住她這一線生機!你告訴我,除了此法,我還有何路可走?!”
柳爺默然。他看得出,吳啟明道心已徹底扭曲,執念入骨,非言語所能勸動。他歎了口氣,轉而問道:“那外麵的豬靈官怨靈,又是怎麼回事?與你有何乾係?”
吳啟明情緒稍稍平複,重新變得冷漠:“那蠢物?不過是機緣巧合,被此地陰煞侵染,開了些許靈智的畜生罷了。我需全力維繫婉兒生機,無暇他顧,它在此地修煉,吸食陰煞,漸漸成了氣侯,我也懶得理會。隻要它不靠近這核心之地,便由它去。”
“懶得理會?”柳爺語氣轉厲,“你可知道,它怨靈出世,已害死兩條人命!如今更纏上吳家後人,欲要斷其血脈!這孽障,莫非不是你暗中縱容,甚至……有所指點?”他想起了豬靈官施展的“羅酆禦鬼術”。
吳啟明瞥了柳爺一眼,眼神漠然:“人命?與我何乾?至於那點粗淺的酆都法術……或許是它自已從這洞中某處遺蹟所得,或許……是另有‘高人’指點吧。”他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似乎意有所指,卻不願深談。
柳爺心念電轉,看來事情遠比想象複雜。豬靈官背後,可能還牽扯到其他勢力。而吳啟明,顯然知道些什麼,但他心已死,隻關注那石台上的女子,根本不在乎外界死活。
“啟明,回頭是岸!你如此下去,必遭天譴,神魂俱滅!”柳爺讓最後努力。
吳啟明卻緩緩閉上了眼睛,不再看柳爺,隻是輕輕揮了揮手,一股柔和卻無法抗拒的力量將柳爺向外推去:“走吧。看在你我曾通門的份上,我不為難你。但若你再敢來擾我清靜,阻我救婉兒,休怪我……不念舊情。”
洞中陰風更盛,隱隱有鬼哭狼嚎之聲。柳爺知道,今日之事已不可為。吳啟明雖狀態詭異,但在此地經營百年,能調動這龍池陰脈之力,實力深不可測,硬拚絕非上策。而且,他必須將豬靈官背後可能存在的“高人”這一線索帶出去。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枯坐如石雕的吳啟明和那冰冷的女子,長歎一聲,轉身毅然向洞外走去。當他踏出山洞,重見外麵昏暗的天光時,柳青立刻迎了上來。
“師父,您冇事吧?裡麵……”
柳爺搖搖頭,臉色凝重:“此地不宜久留,先帶吳善人回去。此事……遠比我們想的要複雜。”
他走到依舊昏迷的吳忠明身邊,再次檢查其狀況,喂下另一顆安魂丹藥。然後,他讓柳青幫忙,背起吳忠明,三人迅速離開了這詭異的五福山龍池。
山風吹過,帶著涼意。柳爺回頭望了一眼那幽深的洞口,心中沉甸甸的。吳啟明、豬靈官、神秘的“高人”……一張無形的大網,似乎正籠罩著這個小小的吳家村。而關鍵,或許就在那個l質特殊的孩子——羅明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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