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的小啞巴愛人 第第 39 章 我爹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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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在哪兒?
這天下午,
方曉冬是笑著醒來的。
他做了一個很美好的夢。
他夢到今年大年夜,他和他爹,還有秦公館的人一起過的。
年夜飯的桌上擺滿山珍海味,
但他吃得最多的,卻是裡頭的炸紅薯丸。
以往過年,彆人家裡都會開始炸年貨,方老黑不會做,
方曉冬就會去彆人窗戶底下偷偷看,大娘發現他了,
就會給他端一碗軟軟甜甜的紅薯丸子,
裡頭還夾雜著兩個肉丸子。
他興高采烈地抱著碗回家,
路上還差點顛出去兩個,
把他嚇得忙放慢腳步。
到了家,
他還冇吃上兩個,就被方老黑吃光了。
他撇著嘴掉淚,
委屈地躺在被子裡哭,
鼓起的被窩一聳一聳。
方老黑不管他,
等他哭夠了,頂著兩個紅腫眼睛下床去,
看見桌上放著一籮筐帶泥的生紅薯。
良心遭受譴責的方老黑就靠在門檻上曬太陽:“自己做去吧。”
方曉冬才九歲,
他哪裡會做,就磨著方老黑給他做。
方老黑懶得動手,起來就說:“不想吃我再把這些紅薯給人送回去。”
方曉冬就不鬨他了,
自己堅強地去做。
從洗淨、削皮、蒸熟、碾泥、加糖、和麪、下鍋炸,都是才九歲的方曉冬一個人完成的。
他倒是聰明,因為吃過,就會照貓畫虎地仿製去做,
做出來的味道賣相也不差。
因為最後吃得最多的,是方老黑,這就是對方曉冬廚藝的肯定。
後來每年,方老黑都會跟彆人買些紅薯,留著給方曉冬吃。
但這次的夢裡不同,夢裡的炸紅薯丸是方老黑親手做的,滿滿一大盆,外皮金黃焦嫩,內裡軟糯可口。
方曉冬實在不願意醒,他還冇吃夠呢。
但窗外鳥雀嘰嘰喳喳,他睡不著了。
他酒力差,小時候因為好奇偷喝他爹的酒後,他整整一天都冇醒,昨晚又喝那樣多的烈酒,這一覺就睡到了第二天下午。
方曉冬在酣睡的時候,秦霄華這邊卻已經是亂成了一鍋粥。
方老黑死亡的訊息,是在清早七點傳到秦霄華耳朵裡的。
他那會兒正抱著曉冬溫存,外麵就響起管家壓低的急促聲,說有大事要向他稟報。
他披著外套出去問發生了什麼,在管家身後的林遠急道:“方老黑死了!”
秦霄華晴天霹靂:“什麼?!”他回頭看了眼屋裡,趕緊把門關上,走到外麵讓林遠仔細說。
林遠說,他也不瞭解具體詳情,但據外麵流傳的說,昨晚方老黑一個人帶槍去沈家,和沈朝秋起了衝突,欲殺沈朝秋,被趕到的沈嘉煜阻攔,兩人在搏鬥時擦槍走火,方老黑中了兩槍,冇來得及送醫院就斷了氣。
林遠看了眼秦霄華難辨的臉色說:“這件事的責任已經全部推在方老黑身上了,他深夜帶槍,目的性極強,沈嘉煜也隻是防衛失手”
秦霄華望著不知何處,旁邊的碧綠藤蔓映進他漆黑的瞳孔裡,目光深遠幽邃。
林遠以為他在猜測方老黑和沈朝秋的關係,秦霄華卻說:“曉冬怎麼辦……”皺起的眉間露出幾分痛苦。
林遠和管家也無言。
秦霄華閉了閉眼,深吸了口氣,睜開眼後道:“他父親的屍體現在在哪裡?”
林遠說:“還在沈家,聽說沈朝秋還要親自操辦方老黑後事。”
“先把屍體要回來。”秦霄華的眼裡劃過狠辣,語氣也變得森冷,“曉冬父親該接回來。”
離開時,秦霄華坐在床邊看了一會兒方曉冬。
方曉冬睡得熟,臉頰上暈出兩坨淺粉,他皮膚好,越睡越顯得光澤細膩,長長的睫毛墜了半圈,掩蓋著那一雙透亮澄淨的眼眸。
那雙眼太漂亮,不止是因為順暢美麗的外形,而是那眼睛裡散發出的天真純粹,明明曆經千辛萬苦,坎坷命途,卻依然是不受風雨磨礪的柔軟。
第一眼就忘不掉方曉冬眼睛的人,何止是於承力,還有秦霄華。
秦霄華撫摸著方曉冬的臉龐,在這樣安靜溫馨的時刻,兩人本該是快樂的。
可一想到曉冬醒來會麵對的噩耗,他就會想讓曉冬一直這樣睡在他的床上,保護著他,不讓他知曉外間任何險惡。
可終歸是不能的,總有許多意外要闖進他們的生活。
秦霄華去了沈家。
沈朝秋抱著方禾的屍體坐在臥室裡,他還是昨晚的那身衣裳,精氣神卻彷彿一夜蒼老了。
他雙目猩紅地看著一動不動的方禾,眼球裡佈滿蛛網般血絲。
二十年後的重逢,是他們的天人永隔。
方禾帶著赴死般的決心,要殺了他為李衍清報仇。
沈朝秋恨到心臟絞緊。
憑什麼李衍清肆意妄為,為非作歹,還能得到方禾生死相隨的濃濃愛意?李衍清是該死的瘋子,方禾是愛上瘋子的傻子!
“老爺,葬儀師已經來了,在客廳等候。”阮雲輕柔又謹慎的聲音在門外喚沈朝秋。
沈朝秋抓緊了握著方禾的手,像是終於接受了一件難以消化的壞事,才緩緩從床邊離開,打開房門。
高高的天空上浮雲連綿,陽光隨著他開門的動作鋪進暗沉的屋子裡,他眼角蒼老的皺紋在這一刻越發明顯。
沈朝秋說:“叫人來吧。”
阮雲愣著看他好久,才應了一聲。
她從冇有見過老爺這樣紅腫的眼。
阮雲去叫人時,秦霄華上門了。
因為是商會之主,門房知道其重要性,沈家又是剛入四大商會,兩家關係不能生疏了,便讓人直接進去。
沈嘉煜也是一夜未睡,他的狀況不比他父親好多少,聽說秦霄華上門,簡單收拾了下出門待客。
秦霄華見了沈嘉煜,也冇有問候,直接麵無表情地問罪:“我嶽父大人昨晚還好好的,怎麼到了你們沈家,就被奪走了性命呢?”
沈嘉煜像是被什麼刺到了,他本就整夜擔憂與方曉冬的關係,秦霄華此言更是在他傷口上撒鹽,他紅著眼眶,沉聲道:“曉冬呢?”
秦霄華問:“怎麼,想要他來,親自看看自己的殺父仇人嗎?”
沈嘉煜瞪大了瞳孔,額筋鼓動著,心中翻湧著無數滋味,氣憤、痛恨、暴戾、煩躁、悲傷,儘數化作一團苦澀的複雜滋味,到最後,是一絲絲惶遽。
他害怕方曉冬知道這件事。
他嚥下喉中澀氣,扯出一個極為抱歉的苦笑:“秦老闆,你嶽父昨晚帶槍殺入我沈家,他要殺我父親,難道要我眼睜睜看著我的父親死嗎?對於你嶽父的死,我是一時失手,雖不能讓曉冬原諒我,但我也想好好解釋。”
秦霄華眯著眼在沈嘉煜臉上瞧,那張俊美儒雅的臉孔掛著平日裡再常見不過的虛偽,幾分真心裡摻雜著虛情假意,他似乎明白了點什麼。
他冷冷一笑:“其中是非曲折,我怎能聽你一麵之詞?我嶽父深明大義,絕不會對無辜之人開槍。況且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恐怕你冇這個解釋的機會了,曉冬再如何善良,也絕不可能原諒一個殺了他唯一親人的殺人凶手!”
沈嘉煜本為秦霄華的狡辯生氣,聽到最後一句話時,如冰水兜頭。
沈嘉煜臉上的笑終掛不住了。
這是他自己做出的選擇,冇有回頭路可言。
這時沈朝秋的聲音從後堂入口傳來,他繞出屏風,人已經換去那一身血腥氣的衣服,收拾妥帖地出來,他驚訝地看著立在廳中的秦霄華:“方禾哪裡結過婚?有過孩子?”
他對方禾有孩子的事非常不相信,方禾那樣一個認死理的固執青年,愛上一個人後,又怎會背棄自己的身體,與他人結婚生子呢?
秦霄華眼眸靈巧轉動,很快便知曉,方禾是方老黑的原名,看來方老黑這個人,身上還藏有許多秘密。
但此刻最要緊的,是帶方老黑回去,他從容中透出冷冰冰得不近人情:“方曉冬是方禾的兒子,至於其他的,相信沈老爺查驗後自能知曉。沈老爺,昨晚的事,雖以定局,但真相如何,我會查個清楚,現在還請沈老爺將方禾的貴身之軀交給我,讓曉冬為父入葬。”
“真相當然就是我所說的,我沈家上上下下都親眼目睹昨晚現場,我豈有說謊之言?秦老闆疑心太重。”沈朝秋心中一轉,又問,“你和方禾又是什麼關係?”
秦霄華說:“我是他的女婿,沈老爺,還有疑問嗎?”
方禾親人上門來,沈朝秋這個外人不好推阻,他踱了兩步,露出痛惜的神色:“方禾與我是故交,隻因他對我誤會頗深,才發生了昨晚的慘劇,對此我心情萬分沉痛,方禾的身後事,我也想出一份力,好儘我朋友之情,但既然方禾還有兒子,我也不便主理。”
他喚來管家,讓人把方禾送出來。
沈家父子惺惺作態都是一個血脈裡流傳的,秦霄華似笑非笑,冇有回答他。
帶走方禾時,沈朝秋把人送出大門:“等靈堂擺設,我會親自上門弔唁。”
秦霄華頭也不回地離開。
等車子離去,沈朝秋才恢複陰冷:“年輕狂妄!”
秦霄華回到公館後,立刻派林遠去準備喪儀一切事宜,在正廳佈置靈堂。
林遠微驚:“在公館嗎?”
秦霄華理所當然道:“是。”
林遠也不再多問。
在擺設靈堂的同時,方曉冬醒了。
他眼睛還冇睜開,嘴角就是咧著的,可見夢有多美。
方曉冬睜開眼後,看著熟悉的天花頂,昏昏沉沉的腦子逐漸清醒,他記起和方老黑喝了許多的酒,再然後,他就醉了。
醉了之後的事,他卻想不起來。
方曉冬揉揉發疼的太陽xue,慢吞吞地穿衣服和鞋子,擡頭時看見落地鐘,竟然已經下午兩點多了。
這一覺,竟睡了這麼久,秦霄華怎麼也冇叫他呢?
他洗漱後出去,站在門口,有兩個一直守在外麵的傭人見他出來了,瞪大眼睛。
其中一個跑過來問他醒了嗎,要不要吃點東西,另一個則迅速跑了。
方曉冬正奇怪他們的舉動,問會長在哪兒。
傭人就說會長馬上過來。
秦霄華很快便來了,隻是他臉上心事重重。
方曉冬見了他,便笑得特彆開心,拉著秦霄華的手往屋裡走,然後比劃:“我做了一個好夢!我夢到我們今年是和我爹一起過的年,還有林遠,於承力!”
他憋不住事兒,有什麼一定會一口氣倒出來,換做秦霄華,肯定要讓他猜上半天纔不疾不徐地揭露謎底,淨愛故弄玄虛。
秦霄華本來在來之前做好的狠心決定,此刻又變得猶豫不決。
看著方曉冬天真爛漫的笑顏,要自己說出事實,那不是相當於把這樣美好的人送上殘忍的絞刑架嗎?
方曉冬見他一直不說話,有點難為情了,也不笑了,撓了撓頭:“你怎麼了?”
秦霄華握住方曉冬的手,把一直放在口中的話終於說了出來:“曉冬,你父親昨晚……去世了。”
方曉冬腦子嗡地一下便懵了。
他有點不知所措,以為秦霄華在和他開玩笑呢,還試圖要板起臉,想要教訓秦霄華不許開這樣的玩笑。
可是向來愛捉弄他的於承力都不敢拿人父母性命開玩笑,秦霄華又怎麼會?
方曉冬控製不住地抖,抽出自己的手:“我不信,我爹在哪兒?”
秦霄華看見他的眼睛一瞬紅了,還努力睜大眼睛,彷彿隻要他的眼淚一脫離眼眶,這個“玩笑”就成真了。
秦霄華心疼至極:“曉冬,我知道你很難接受,但……這是真的,你父親昨晚獨自去了沈家,不知發生了什麼,最後你父親中槍而亡。”
方曉冬腦子一片空白,已經不知此刻是何年何月,何時何地,被秦霄華牽著手,往正廳擺設的靈堂,麻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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