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第一公 第61章 禦史
依舊尿不淨卡主了。
北國無怒潮,卻有閣名聽濤。
價值千金的鬆木地板,在爐火的映照之下,反射著細膩的光澤。彷彿帶著類似夕陽的神采,格外祥和。
窗外,寒風從鬆林之間吹過。
一團雪花在風中歡快的跳躍,卻是一隻小鹿,在戲弄冰雪。
朱棣的目光追隨著那隻小鹿,就像是看著一名在嬉鬨的孩童,滿是柔和。
「和尚!」
他輕輕開口,「老大說,我那侄子,蠢!」
挨著火爐最近的地方,黑衣僧人姚廣孝盤腿坐在一張棕熊皮毛做成的墊子上,正在緩緩泡茶。
聞言,他抬頭一笑,「世子殿下看人的目光一向很準!」
「哦?」朱棣嘴角上揚,「是呀,他就是胖了點兒」
「不過!」姚廣孝話鋒一轉,「世子畢竟還年輕!」
朱棣轉身,帶著幾分驕傲的嘴角停滯了片刻,眉毛彎了下來。
嘩啦
褐色的茶湯被倒入純白的瓷器之中,淼淼熱氣升起,滿室皆香。
「年輕,看問題,看人不免有些片麵了!」
「而且,容易帶著自己的好惡!」
姚廣孝將茶放在鼻尖嗅著,低聲道,「他隻看到了東宮的蠢,卻沒看到」說著,他抬頭道,「東宮的狠!」
「暴虐是有的」
朱棣走過去,也是盤腿坐下,端起茶,「狠,從何說起?」
「狠,不是指」
姚廣孝點點自己的心口,笑道,「這裡」而後,他又點點自己的太陽穴,「而是這裡!」
「東宮如今廢除了昔日懿文太子在世之時,推行的種種新政!」
「且提攜依賴江南士族,官紳清流。」
「抑製武將。清洗功臣」
「看似是不求進取嗬嗬!」
姚廣孝又是笑道,「可從本質上說,這條路卻是可保江山長治久安的王道之策。天下之民,皆在帝王禁錮之下,世農工商壁壘森嚴更以八股取士之策,籠絡天下士人。」
「以東宮如今的年紀,不好大喜功,求豐功偉績。不求如唐宗漢武,隻想江山永固您說,他不狠嗎?」
朱棣緩緩飲茶,慢慢品味,徐徐開口,「我朱家馬上得的天下,他現在卻想讓筆杆子代替刀把子。等於,自己剁了自己的手腳嗬,他確實是狠。」
「王爺您何必心中瞭然卻嘴上冷嘲熱諷?」
姚廣孝搖頭苦笑,「東宮如今做的,是安內!內政穩則日後,他才能言出法隨。而天下任何忤逆他之人,都會被群起而攻之!」
「而日後,他對您等大明諸藩下手,也是名正言順。」
朱棣眸子一緊,「你的意思是,他會先動手?」
「一定!」
姚廣孝臉色變得鄭重起來,「東宮是個不在乎麵子的人,一個不在乎麵子的人,就會不擇手段。」說著,他忽然歎氣,「以前,我也是有些想當然了,以為按照自己的計劃,就大事可成!」
「但不想,如今看來。我的種種佈置,好似反而幫了東宮的忙!」
「嗬!」
忽然,朱棣輕笑。
他放下茶盞,「你這和尚,今日還在這強行懊悔起來了。」說著,他眼神一凝,「你說的對,他是狠!因為無論是我等是否有了爭位之心,他都容不得我們!」
姚廣孝點頭。
「那麼,就證明咱們的決定是對的!」
朱棣大笑,「嗬嗬,反正他一定不會放過我那我,就把他拉下來!管他是安內還是攘外,管他是籠絡士人還是提攜文官。我隻需要把刀把子握緊嘍」
說到此處,他麵色陰沉,「老朱家得天下靠的是刀槍!」
「當然,陰謀詭計,他四叔我,玩的比他明白!」
朱棣又是一笑,「和尚,大寧那邊你得多走走。」
「朵顏三衛對王爺您!」姚廣孝回道,「向來是欽佩之至!」
說著,他看了下朱棣的眼色,「不過,有個人,在貧僧看來。王爺您,應該繼續的籠絡下去!」
「誰?」
「曹國公李景隆!」
朱棣眼睛一眯,「我那位大侄子,對我一直甚為防範!」
「東宮對他,現在也很防範呀!」
姚廣孝一笑,幫朱棣倒茶,開口道,「而且,早年間懿文太子在,曹國公隻是曹國公。而現在皇帝年老,東宮無德。而曹國公嘗到了手握權柄的甜頭之後,他豈能沒有野心?」
「他也會提防著,自己走藍玉,傅友德,馮勝等人的老路!」
朱棣眯著眼睛說道,「倘若他站在我這邊,日後之事,優勢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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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官鐵鉉」
「卑職盛庸」
「見過公爺」
「大帥」
甘州,李景隆行署之中。
滿身風霜的鐵鉉和盛庸,在李景隆麵前俯首行禮。
「哈哈哈!」
李景隆爽朗大笑,先是親手扶起鐵鉉,看著對方臉,「某久聞鼎石大名,才學冠絕京師。我這全是武夫的肅鎮,終於來了個文曲星,哈哈哈!」
鐵鉉麵色不變,沉穩有加,微微低頭,「公爺謬讚,下官愧不敢當!」
李景隆又看向盛庸,忽然一拳砸在對方的肩膀上。
「嘶」
盛庸捂著肩膀,倒吸一口冷氣,「公爺,您手勁還是這麼大!」
「某以為你小子攀上高枝了」李景隆冷笑,「這幾年,都不曾去我家看看!」
「嗬嗬!」
盛庸知李景隆是在故意逗他,笑道,「卑職是避嫌,避嫌」
「避哪去?」
李景隆笑道,「咱倆又搭班子了,你以後還得在老子的手下討飯吃!」
其實說起來,這兩人讓李景隆還真是頭疼。
鐵鉉自不用說,曆史上赫赫有名的忠臣孝子。
盛庸雖然和李景隆關係匪淺,但從根子上來說,盛庸其實是長興侯耿炳文那邊的人。不可能為他李景隆所用。
而這兩人的位置,盛庸日後是李景隆的副手之一。
鐵鉉則是整個肅鎮的巡查禦史,有檢查武將考覈升遷之權。
他李景隆想繼續在肅鎮之中大搞一言堂,可以說是白日做夢了。
「我還以為,你二位要過了年才來!」
雙方分賓主落座,親兵奉上熱茶之後,李景隆隨口寒暄道,「哪知道二位竟然冒著風雪,直接來了甘州!」
「卑職是武人,風雪算不得什麼!」盛庸笑道。
而鐵鉉依舊是不苟言笑,「下官身負皇命,豈敢耽擱。」
「嗯嗯!」
李景隆隨意點頭,捏了個核桃在手中,吃著道,「這樣,我先命人給二位安排官署。正好趕在年前,我要巡視各衛。」說著,他看向盛庸,「軍中許多都是當年你我在肅鎮之時的老兄弟,你跟著我去看看。」
而後,李景隆看向鐵鉉,「鼎石可是要跟著?」
「公爺巡邊是軍務,下官就不跟著了!」
聞言,李景隆心中鬆口氣,但接著卻又馬上提了起來。
就聽鐵鉉繼續道,「請公爺派給下官五十官兵,下官也要巡視各衛!」
~~
「公爺巡視邊衛是軍務!」
「下官巡視,是政務!」
鐵鉉悶聲開口道,「下官不懂軍事,亦不插手軍中事物。但身為禦史,審核將佐之功,清查庫存,盤點屯田等事,則是下官的份內之事!」
「尤其是審查下官出京之前,麵見兵部部堂大人。公爺您,光是今年給肅鎮名下的將佐報功,提其升遷之人,二十有餘!」
「而肅鎮今年並無太大的戰火」
鐵鉉這些話,可以是說半點麵子都沒給他李景隆。直接擺出來一副我是禦史,我不信任你,我必須親自審查,必須眼見為實的架勢來!
李景隆麵色一變,「鼎石,怎麼沒打?某與十四爺提兵西域」
「那已經報過一次了!」
鐵鉉正色道,「後麵您又報了一次,您不知道嗎?」
「後麵是肅王三護按照規矩,衛軍調入藩王麾下,官升一級!」
李景隆惱怒道,「這規矩,你不知道嗎?」
「知道,但也還是要審查!官位,國之重器,豈能輕授?」
鐵鉉麵對李景隆的怒火,渾然不懼道,「再者,禦史有審查之責。就因為規矩,下官就不查了?還是說曹國公您心中有彆的打算,不願意下官去查」
砰!
李景隆一拍桌子,起身怒道,「欺人太甚!」
瞬間,屋內的氣氛劍拔弩張。
李景隆和鐵鉉互相之間眼神如電,而邊上的盛庸則是低著頭,端著早就已經被他喝掉,不存在茶水的空碗,假裝喝茶。
其實李景隆心裡,一點都不生氣。
鐵鉉來乾什麼來了?他要乾什麼,李景隆要是想不到,那他趁早回家抱孩子吧!
但之所以裝作惱怒,且跋扈的舉動出來,是為了附和人之常情!他必須要給東宮,給朝廷一種,預料之中的不滿和憤怒!
不然他逆來順受,既會讓人覺得他是軟柿子好捏。又會讓人心中有更深的疑惑,因為他的逆來順受,不符合常理!
這種情緒,也是他日後和朝廷和東宮討價還價的籌碼!
「下官,職責所在!」
鐵鉉麵對李景隆的目光,沒有半分退讓,「除了審查您提拔報功的那些將佐之外,肅鎮這兩年的賬簿,下官亦要審查。」
「哈!」
李景隆冷笑,「讀了幾天國子監,真以為自己是文曲星了?」說著,他斜眼道,「賬簿幾百斤,你看得完?」
「下官看不完,但是公爺您莫非忘了!」
鐵鉉回嘴冷笑道,「是禦史」說著,他看向李景隆,鄭重道,「是肅鎮的巡查禦史,設有單獨的禦史衙門。跟著下官來肅鎮的,還有三十名屬官書辦還在路上!」
「你」
李景隆指著鐵鉉,怒發衝冠,咬牙道,「好好好好你查,本公都讓你查。查出毛病來,本公認。你要是查不出來鐵鼎石,莫說本公到時候,不給你這個讀書人留體麵!」
說著,拂袖而去。
「公爺,可是給鐵禦史安排住處」
門外,傳來親兵的呼喚。
而後就聽李景隆暴躁的喊道,「他是禦史,他自己安排!」
屋內,盛庸看看鐵鉉,苦笑道,「老鐵,至於嗎?你這一來,就給大帥難堪?」
「凡事!」
鐵鉉閉目,「先明後不爭,在下把事都說在明麵上,也是對曹國公的成全和維護!」說著,他睜眼道,「陰險小人誰不會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