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王朝1627 第116章 經以載道,亦以蔽道
經以載道,亦以蔽道
文華殿外,一眾翰林官們魚貫而入。
隻是這隊伍,站得卻有些古怪。
本該是左右兩列,可左側的隊伍將近二十,右側卻隻有十餘,顯得極不協調。
王祚遠眉頭緊皺,神色不耐。
他目光掃過那擁擠的左列,嗬斥道:“左列最後那幾位,到右列去!快!”
被點到的幾人,臉上閃過一絲不忿,磨磨蹭蹭地挪動腳步,站到了右列的末尾。
隊伍總算在表麵上恢複了齊整。
殿內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隻是這寂靜之下,是壓抑不住的暗流。
幾乎所有的翰林官,雙眼都布滿了血絲,眼圈發黑,顯然為了皇帝佈置的“問題”,熬了數日。
人群之中,倪元璐的模樣最為奇特。
他臉上擦了厚厚一層脂粉,白得有些嚇人,卻依舊遮不住一個清晰的黑眼眶,像是被人結結實實打了一拳。
而在幾乎已經靠近殿門的位置,站著一個不起眼的身影。
齊心孝,戴上了陛下特賜的口罩,將大半張臉都遮了起來。
可那口罩之下,一雙眼睛卻亮得驚人,閃爍著難以抑製的熱切與激動。
他攥緊了拳頭,心臟砰砰直跳,期待著接下來將要發生的一切。
“陛下駕到——!”
隨著錦衣衛特有的拉長聲調,殿外的靜鞭三響,清脆利落。
身著明黃常服的朱由檢,在一眾內侍的簇擁下,步入文華殿。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殿內眾人齊刷刷跪倒,山呼萬歲。
“眾愛卿平身。”
朱由檢的聲音平靜無波,他在禦案後坐定,目光緩緩掃過階下群臣。
眾人謝恩起身,各自站定。
一時間,場麵卻尬住了。
王祚遠手持笏板,有些不知所措。
這日講非日講,經筵非經筵,沒有往日的流程可循,他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引導。
他下意識地望向左列的首輔黃立極。
然而黃立極隻是幾不可察地微微搖了搖頭。
今日這場“論道”,從一開始,就是新君的舞台,哪裡還輪得到他們這些臣子來安排。
果然,禦案後的朱由檢輕輕咳嗽了一聲。
“諸位遞上來的冊子,朕都看過了。”
朱由檢開口了,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
“一些冊子說,理乃天然之道,是故孔子取仁,古文替代今文,皆是理之所致,所謂‘存天理,滅人慾’,此為正道。”
話音剛落,左列的官員,紛紛點頭,右側的官員卻有些人輕輕撇嘴。
“另一些冊子說,心即理,理在心中,所謂‘知行合一’,孔子發仁,乃本心使然,與外物無關。”
右列翰林官們,這下輪到他們撫須點頭了,左列的官兒們則麵露不屑。
“當然,還有些冊子主張兼收並蓄,認為理與心本為一體,不應有所偏廢。”
朱由檢目光似笑非笑地掃過倪元璐。
瞬間,理學、心學兩派的目光,如同刀子一般,齊刷刷地射向了倪元璐。
倪元璐脖子一梗,毫不示弱,一一瞪了回去。
朱由檢笑了笑,語氣平淡:“這些觀點,其實都不出奇,數百年來,諸位先賢大儒,早已辯過千百遍了。”
他輕輕一句話,讓殿中不少人都是一愣。
“不過,”朱由檢話鋒一轉,“倒是有幾本冊子,觀點頗為新奇。”
人群末尾的齊心孝,呼吸猛地一滯,攥緊的拳頭裡沁出了汗。
——陛下在說我了!
齊心孝在內心之中不由得大吼出聲。
“有一本說,學問之道,在於‘事功’,而非空談義理。”
“所謂道不離器,道義若無功利,不過是無用之虛言。”
“孔子為何取仁?因‘仁’有其實功,行仁政,則國安民富,此即為利,亦為義,利與義本為一體。”
“故學問之本,在經世致用,在富國強兵,若無此功利,縱有千言萬語,與國何益?與民何益?”
朱由檢的聲音在殿中回響。
隻有少數人見識略為廣些,還知道這是南宋的永嘉學派。
大部分人卻都是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