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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醫途:從洪武開始長生 第19章 註定失效的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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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陳興辦公的一天。乾清宮的暖爐燒得通紅,卻驅不散彌漫在空氣中的沉重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寒意。

朱元璋斜靠在寬大的龍椅上,裹著厚厚的皮裘,呼吸帶著老年人特有的沉重。

他的目光落在禦案旁那個努力挺直背脊的年輕身影上——皇太孫朱允炆正蹙著眉頭,批閱一份關於河南河道疏浚的奏疏。

朱允炆的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顯然處理這些繁雜政務對他而言仍是巨大的負擔。

陳興坐在下首,目光平靜地看著這一切。

他能看到少年額角滲出的細密汗珠,也能感受到那份急於證明自己的焦慮。

朱元璋的衰老肉眼可見,像一座正在風化的山巒,而朱允炆,這根被強行插在山頂的幼苗,顯得如此單薄。

「允炆,」朱元璋沙啞的聲音打破了沉寂,他指了指另一份奏疏。

「看看這個,你四叔燕王朱棣遞上來的,北邊韃子又有小股遊騎犯境,被他派兵打回去了。嗯,乾得利落。」

朱允炆連忙放下手中的筆,恭敬地接過那份來自北平的軍報。

他快速地瀏覽著,臉上並沒有太多喜色。

反而在讀到燕王朱棣調兵遣將、麾下將士用命等描述時,眉頭下意識地又緊了幾分。

「皇祖父,四叔…燕王叔父用兵如神,實乃大明北疆柱石。」朱允炆的聲音很輕,帶著刻意的平穩。

「嗯!」朱元璋渾濁的眼睛裡難得地亮起一絲神采,那是談及他那些兒子們時特有的驕傲。

尤其是像朱棣這樣能打仗的兒子。「你四叔,還有十四叔他們,都在邊塞上替你爹、替咱老朱家守著大門呢!」

「咱大明的藩王,那就是插在邊疆上的鐵釘子!有他們在,那些韃子、蠻子,休想翻起大浪!」

朱元璋越說越激動,甚至掙紮著想坐直些,旁邊的老太監連忙小心翼翼地扶住他。

「咱分封藩王,就是怕…怕將來主少國疑,外頭有強敵環伺,裡頭再沒個自家人鎮著,那江山就懸了!」

他重重地喘了口氣,目光變得深遠,彷彿穿透了宮殿的牆壁。

看到了鳳陽鄉下那些為了幾畝薄田、幾間破屋就兄弟反目、骨肉相殘的慘劇。

「咱老朱家,不能那樣!咱的兒子們,都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親兄弟!」

「他們會幫著他們的親侄子,守好咱老朱家這偌大的家業!」

「允炆,你記住,你的叔叔們,就是你將來坐穩江山最大的倚仗!」

這番話說得斬釘截鐵,充滿了朱元璋對「家天下」理想最樸素的信念。

他相信血脈的力量,相信兒子們對家族的責任感會壓倒一切野心。

在他看來,藩王拱衛中央,是天經地義,也是防止權臣篡位、外敵入侵的最佳屏障。

朱允炆低著頭,恭敬地應道:「孫兒…孫兒記住了,皇祖父教誨,孫兒定當銘記於心。」

然而,在他低垂的眼簾下,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飛快掠過。

皇祖父描繪的叔侄和睦、藩王拱衛的畫麵,與他近來在另一些地方聽到的,截然不同。

陳興將這一切儘收眼底,心中那根擔憂的弦繃得更緊了。

他太瞭解眼前這位老皇帝了,朱元璋對藩王製度的執念。

根植於他對「手足相殘」刻骨銘心的恐懼和對「家族抱團」近乎偏執的信仰。

他深信自己的兒子們會像他當年依賴徐達、常遇春那些老兄弟一樣,忠誠地輔佐侄子。

但陳興更瞭解人性,瞭解權力這劑毒藥的可怕。他尤其瞭解朱允炆身邊圍繞著什麼人。

那位年輕的呂妃娘娘,朱允炆的生母。

陳興能從她那看似溫婉恭順的眉眼深處,捕捉到一絲隱藏極深、如同毒蛇般的陰冷和算計。

還有那個東宮侍讀黃子澄!此人學問是有的,但心思深沉。

最擅長的就是在朱允炆耳邊灌輸那些「強枝弱乾」、「尾大不掉」的危言。

陳興不止一次在非正式場合,捕捉到黃子澄看向燕王、晉王奏疏時那充滿忌憚和敵意的眼神。如同曆史上一般。

他知道,黃子澄不敢在朱元璋和他陳興麵前公然詆毀藩王。

但在隻有朱允炆和呂妃的深宮內苑,那些話恐怕早已像種子一樣,深深埋進了少年儲君的心底。

並且被那個野心勃勃的母妃不斷澆灌催生。

朱允炆本質上還是個單純的孩子,容易受親近之人影響。

黃子澄那些人,利用的就是少年人對權力的天然不安全感,和對那些手握重兵、遠在天邊的強悍叔父們的陌生感。

他們不斷暗示:你的叔叔們太強了,他們遲早會威脅到你!你父王在時或許能壓住。

現在你爹不在了,你又這麼年輕……這種暗示,如同慢性毒藥,正一點點扭曲著朱允炆對親情的認知,將他推向猜忌的深淵。

陳興彷彿已經看到了未來的刀光劍影。他怕!怕極了!

怕朱允炆將來真被這些人蠱惑,像曆史上一樣舉起削藩的屠刀。

那將是一場席捲整個大明、血流成河的浩劫!

老朱最怕的手足相殘,很可能就會以他最意想不到的方式,在他屍骨未寒之時,由他最疼愛的孫子親手引爆!

「允炆,」年邁的朱元璋打斷了陳興沉重的思緒,也打斷了朱允炆的出神。

他拿起另一份奏疏,是寧王朱權送來的年節賀表,並附上了一份請求增加朵顏三衛軍械補充的清單。

「你三叔在太原,北邊防務也重。他這要的東西,你怎麼看?」

朱允炆看著那份清單,上麵羅列的鎧甲、刀槍、火銃數量不小。

他抿了抿嘴唇,猶豫了一下,才謹慎地開口:「皇祖父,三叔為國戍邊,勞苦功高。補充軍械本是應當。」

「隻是…隻是孫兒覺得,這數目…是否稍顯龐大?地方衛所軍械皆有定例,藩王護衛若過於…過於強盛,是否…」

他後麵的話沒說下去,但意思已經很明顯——他擔心藩王實力膨脹。

朱元璋臉上的那點光彩瞬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帶著審視的陰鬱。

他沒有立刻發怒,但那渾濁的眼睛像鷹隼一樣盯著朱允炆,聲音冷了下來:「允炆,你這話,是誰教你的?」

殿內的空氣驟然凝固。朱允炆嚇得臉色一白,手一抖,差點把奏疏掉在地上。

他慌忙低下頭:「皇祖父息怒!孫兒…孫兒隻是…隻是隨口一說,並無他意!」

「十三叔要軍械,自然是為了防務,該給!該給!」

雖然朱允炆立刻改口,但還是在朱元璋最敏感的神經上刺了一下。

看向朱允炆的目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失望和嚴厲。他沒有再追問朱允炆,而是看向陳興。

陳興趕緊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太孫殿下心細,考慮的是國用開支。」

「然寧王殿下戍守要地,直麵北元殘部,軍械損耗自然比內地衛所更大。」

「臣以為,可令兵部、工部核實晉王所請數目,若確為防務所需,則按需撥付。」

「寧王殿下乃陛下親子,忠心為國,斷不會虛報靡費。」

他這番話,既替朱允炆的「失言」找了個看似合理的理由。

又強調了晉王作為親子的忠誠,更重要的是,把具體執行權交給了朝廷部門,而非藩王隨心所欲。

朱元璋緊繃的臉色這才稍稍緩和,

語氣恢複了平日的冷硬:「陳興說的在理。就按他說的辦。」

「兵部、工部去核實,該給的,一文錢一件甲也不能少!不該給的,多一個子兒也不行!」

他頓了頓,目光再次掃過朱允炆,語重心長,卻又帶著不容置疑的警告。

「允炆,你要記住,咱給你的叔叔們兵權、封地,是為了讓他們替你看家護院!」

「自家人看家,總比外人可靠!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尤其是對自家人,心要放正!彆學那些酸儒,整天琢磨什麼『強乾弱枝』的屁話!」

「枝乾本是一體,枝子壯了,樹乾才更穩當!懂嗎?」

「是!孫兒明白了!皇祖父教訓的是!」朱允炆連忙應聲。

後背的冷汗已經浸濕了內衫。剛才朱元璋那冰冷的眼神,讓他真切地感受到了恐懼。

也讓他暫時壓下了心底那些被黃子澄等人灌輸的念頭。

他下意識地往陳興的方向瞥了一眼,帶著一絲求助和後怕。

陳興微微垂首,心中卻無半分輕鬆。

朱元璋的敲打暫時壓製了朱允炆,卻也暴露了祖孫之間在藩王問題上的巨大裂痕。

按曆史來看老朱時日無多,他的威嚴還能壓製多久?

一旦這擎天之柱倒下,朱允炆身邊那些呂妃、黃子澄之流,必然會變本加厲地鼓動削藩。

而朱允炆心底那顆猜忌的種子,已經被埋下,隻等合適的土壤便會破土而出,瘋狂生長。

議事結束,朱允炆在太監的簇擁下離開乾清宮,背影依舊單薄,卻似乎多了一絲心事重重的僵硬。

朱元璋疲憊地揮揮手,讓陳興也退下。

陳興走出乾清宮,凜冽的寒風撲麵而來,讓他打了個寒噤。

應天城的天空陰沉沉的,鉛灰色的雲層低垂,彷彿醞釀著一場更大的風雪。

他回頭望了一眼那巍峨卻透著沉沉暮氣的宮殿,彷彿看到一條無形的絞索,正緩緩套向未來。

他想起朱允炆離開前那倉惶一瞥,想起朱元璋那番關於「枝乾」的訓誡。

老朱頭啊老朱頭,你防了一輩子外人,防了一輩子權臣,把兵權分給兒子們,以為這樣就萬無一失。

可你萬萬沒想到,將來最想砍掉這些「枝乾」的,恰恰是你選定的繼承人!

而你最信任的兒子們,麵對侄子揮來的屠刀,又會作何反應?

陳興感到一種徹骨的寒冷,比洪武三十年冬天的任何一場風雪都要刺骨。

他彷彿已經聽到了未來金戈鐵馬的碰撞聲,聞到了彌漫在朱家血脈之間的血腥味。

他作為朱允炆的姑父,作為朱元璋托付重任的臣子。

夾在這註定要碰撞的兩股力量之間,該如何自處?

又能做些什麼來阻止那場滔天巨禍?

風雪似乎更急了,卷著枯葉,在空曠的宮牆間嗚咽盤旋,如同不祥的預言。

陳興緊了緊身上的官袍,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邁步走向風雪深處,背影沉重如山。

這大明的天,真的要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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