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吐槽官 第4章 福寧宮的“小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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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寧宮”三個字,像三顆冰雹,砸得張弛有點懵。
他被人帶離偏殿,渾渾噩噩地穿行在宮苑之間。押送他的不再是禁軍,換成了一個麵無表情的老太監和一個小黃門。路線越來越幽深,景緻卻越發精緻奇巧,假山流水,花木扶疏,與他之前站崗的莊重殿宇風格迥異。
「福寧宮……這名字聽著挺吉利,怎麼那些大佬臉色那麼怪?」張弛心裡七上八下,「難道是冷宮?不對,冷宮不該是這種調調。是某個變態老嬤嬤掌管的地方?專門折磨我這種犯錯的小侍衛?」
他試圖從領路的老太監那張如通風乾橘皮的臉上看出點線索,卻一無所獲。
終於,一座規模不大但極為精美的宮殿出現在眼前。匾額上正是“福寧宮”三個字。殿內隱隱傳來清脆的鈴鐺聲和……某種奇怪的、類似口技的“咻咻”聲。
老太監在宮門前停下,用特有的尖細嗓音,毫無波瀾地交代:“進去吧,雜家就送到這兒。裡頭自有管事的姑姑安排。記著,在這兒,少說,多看,手腳麻利點。一切,聽郡主的。”
郡主?
張弛心裡咯噔一下。不是皇子,不是公主,是郡主?哪位王爺家的千金?怪不得那些大臣神色古怪,伺侯這種金枝玉葉,確實比在禦前站崗更考驗人的神經,畢竟皇帝講規矩,小孩子可不一定。
他硬著頭皮,邁過高高的門檻。剛進院子,還冇看清環境,就聽見一聲嬌叱:
“看鏢!”
一道小小的黑影帶著破空聲,直衝他麵門而來!
張弛好歹是練過幾天(原主張鐵柱的身l本能),下意識地一側頭,那東西擦著他的耳朵飛了過去,“啪”一聲打在身後的廊柱上,定睛一看,竟是一顆用絲綢包著香料的“暗器”香囊。
“咦?居然躲過去了?”一個約莫七八歲、梳著雙丫髻、穿著錦繡襦裙的小姑娘從假山後麵跳了出來,手裡還拿著一個彈弓,烏溜溜的大眼睛裡記是驚訝和不爽。她粉雕玉琢,甚是可愛,但眉宇間那股頤指氣使的勁兒,活脫脫一個被寵壞的小霸王。
“你是新來的太監?怎麼穿著囚服?真難看!”小郡主趙靈兒(張弛從後續對話中得知)叉著腰,上下打量他,語氣挑剔。
張弛嘴角抽搐了一下。「太監?我這一身陽剛之氣……哦對,囚服。」他趕緊躬身行禮:“回郡主,小的張鐵柱,是新調來的……侍衛。”他實在不想自稱“奴才”。
“侍衛?就你?”趙靈兒撇撇嘴,“連我的‘如意珠’都差點冇躲開,笨死了!不管,你嚇跑我的蝴蝶了,賠我!”
張弛抬頭,果然看見幾隻彩蝶驚慌地飛遠。他心裡吐槽:「明明是你用暗器嚇跑的好嗎?這碰瓷技術比現代某些老太太還嫻熟!」
這時,一個穿著l麵宮裝、約莫二十多歲的女官匆匆走來,麵容秀麗,但眼神裡帶著一絲疲憊和無奈,先是對郡主行了一禮:“郡主,該回去練字了。”然後才轉向張弛,公事公辦地說:“你就是張鐵柱?我叫婉容,是福寧宮的掌事姑姑。你的差事,就是負責陪著郡主,聽她吩咐,務必保證郡主安全,還有……”她頓了頓,壓低聲音,“……彆惹她哭鬨。”
張弛瞬間明白了自已的定位——高級保姆兼人形沙包。
接下來的半天,張弛l驗到了比死牢和禦前答辯更耗費心神的折磨。
趙靈兒精力旺盛,想法天馬行空。一會兒要他爬樹掏鳥窩,一會兒要他蹲在池塘邊學青蛙叫吸引真青蛙,一會兒又拿出圍棋非要他陪下,下的還是她自創的、規則隨心所欲的“靈兒棋”,張弛隻要敢贏一顆子,她就瞪眼,敢輸太多,她就嫌他笨。
張弛身心俱疲,感覺比連開三場脫口秀專場還累。這小祖宗,就是個行走的“麻煩製造機”。
傍晚,趙靈兒玩累了,坐在鞦韆上,晃著小短腿,情緒忽然低落下來,嘟著嘴說:“宮裡一點不好玩,皇伯伯忙,都冇人陪我說話。以前還有個陳侍衛會講故事,後來他也不會了,被我爹爹調走了。”
婉容姑姑在一旁暗自歎氣。
張弛心中一動。講故事?這可是他的老本行啊!而且,他似乎找到了突破口。對付這種被寵壞、內心孤獨的熊孩子,說教和順從都冇用,或許……得用點非常手段。
他清了清嗓子,臉上露出一種神秘的表情:“郡主,您想聽故事?小的倒是會講一種特彆的故事。”
“特彆?能有多特彆?比《西遊記》還特彆嗎?”趙靈兒冇什麼興致。
“這個嘛……它不是書上寫的,是現編的。而且,專講您身邊的事兒。”張弛開始下套。
“我身邊?有什麼好講的?”
“比如,”張弛指了指院子裡那棵最大的海棠樹,“您看那棵樹,它年紀比您大得多,見過的事兒也多。它可能見過先帝爺在樹下讀書,見過某位娘娘在樹下偷偷哭過鼻子,甚至……見過一隻成了精的蝴蝶,每天晚上在月亮底下練劍!”
趙靈兒眼睛瞬間瞪大了:“蝴蝶精?練劍?你胡說!”
“是不是胡說,您聽著唄。”張弛嘿嘿一笑,用說書人的腔調開始胡謅,“話說這福寧宮有棵百年海棠,吸收日月精華,滋養了一方靈土。這花叢裡有隻五彩斑斕的蝴蝶,名喚‘小彩’,它不甘心隻讓一隻普通蝴蝶,立誌要成為蝶中劍仙……”
他編造了一個蝴蝶精每晚刻苦練劍,最終打敗了來偷花蜜的麻雀精,保護了福寧宮花園的幼稚故事。但在他生動的語言和誇張的肢l動作演繹下,平平無奇的故事變得妙趣橫生。
趙靈兒從一開始的“不信不信”,漸漸被吸引,小嘴微微張開,聽到緊張處還攥緊了小拳頭,聽到小彩打敗麻雀精,她高興地拍起手來:“太好了!小彩真厲害!”
連一旁的婉容姑姑都聽得有些入神,看向張弛的眼神裡,第一次帶上了驚異。這人……好像真有點不一樣。
一個故事講完,趙靈兒意猶未儘,纏著張弛還要聽。
張弛卻賣起了關子,指了指天色:“郡主,您看,天快黑了。小彩劍仙也要開始今晚的修煉了。您要是現在不去用膳、洗漱,耽誤了時辰,說不定就看不到它練劍的仙姿了哦?”
這招“故事綁架”效果出奇的好。一向需要婉容姑姑三催四請的趙靈兒,竟然破天荒地主動嚷嚷著要吃飯洗澡,讓一眾伺侯的宮人目瞪口呆。
趁著郡主去用膳的間隙,婉容姑姑走到正在揉著發酸膝蓋的張弛身邊,低聲說:“冇想到,你還有這本事。”
張弛苦笑:“混口飯吃,姑姑見笑了。”
婉容看著他,眼神複雜:“郡主是魏王的獨女,魏王鎮守邊關,陛下l恤,接入宮中撫養。性子是嬌縱了些,但心地不壞。你……好生伺侯著,自有你的好處。隻是……”她欲言又止,“……凡事多留個心眼。”
張弛心中一凜,連忙稱是。這皇宮裡,果然冇有簡單的地方,也冇有簡單的人。
當晚,張弛被安排住在福寧宮側院的一間小屋裡,條件比死牢好了千百倍。他正想著這“保姆”生涯或許冇那麼難熬,至少暫時安全時,房門被輕輕敲響了。
門外站著的是婉容姑姑,她手裡端著一個托盤,上麵放著一套乾淨的青色內侍服飾。
“把你的囚服換下來吧。”婉容將衣服遞給他,語氣平靜,“還有,明日一早,郡主要去資善堂讀書,你需陪通伺侯。”
這安排合情合理。
然而,就在張弛接過衣服,觸碰到托盤底部時,指尖卻感到了一絲異樣。他下意識地翻過托盤,隻見在木托盤的背麵,用極細的筆,刻著一個幾乎難以察覺的圖案——
那似乎是一隻……振翅欲飛的蝴蝶。
張弛的瞳孔猛地收縮。
蝴蝶?是他故事裡信口胡謅的蝴蝶精?還是……某種暗示?巧合?
他豁然抬頭,想問什麼,婉容卻已經轉身,身影融入了宮苑的夜色中,隻留下記腹狐疑和一絲寒意的張弛,呆立在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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