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狄仁傑之裂國 第14章 供詞背後
萬年縣衙的正堂之上,雖已夜深,卻燈火通明,氣氛異樣。
“雲鶴真人”——吳友仁,癱跪在堂下,早已沒了酒樓中被擒時的驚惶,反倒流露出一種破罐破摔的乖戾。
他對自己如何假借煉丹之名,用廉價有毒的礦物混合那“鬼哭漿”(暗褐色植物藤蔓,至此才知道真名)汁液,炮製出所謂能強身健體、實則催人性命的“金丹”,以及如何通過鬼市劉老頭等人售賣,乃至周槐、李道士等人因試藥或試圖脫離而被他“清理”的罪行,供認不諱。
他描述毒發慘狀時,甚至帶著一種病態的“自豪”,彷彿在炫耀自己作品的“效力”,堂上記錄的書記吏筆尖發顫,旁聽的衙役更是麵露駭然與憎惡。
崔明玨端坐堂上,聽得是又驚又怒,卻又暗自鬆了一口氣。
驚怒於此獠手段之歹毒,視人命如草芥;輕鬆則在於,案情總算明朗,主犯對罪行供認不諱,人證(看守)、物證(毒丹、原料、冊簿)俱全,可謂鐵證如山。
一樁籠罩在神都上的詭異毒案,眼看就能在他任上圓滿告破,這無疑是一筆不小的政績。
“呯!”崔明玨一拍驚堂木,強壓心中一絲喜意,厲聲道:“大膽妖道吳友仁!假借丹道,煉製劇毒,戕害人命,罪證確鑿,爾還有何話說?”
吳友仁磕頭如搗蒜,聲音卻帶著幾分虛張聲勢的淒惶:“罪民認罪!罪民鬼迷心竅,利令智昏,犯下這滔天大罪!但求明府念在罪民尚有老母需奉養,從輕發落,留罪民一條狗命吧!”
他哭得看似情真意切,彷彿一切罪孽皆源於自身貪念。
崔明玨捋了捋胡須,目光轉向一旁靜坐聽審的狄仁傑,語氣轉為恭敬:“閣老,您看…凶犯既已認罪,案情也已明晰,是否可擬罪定讞,上報刑部了結此案?”
他已迫不及待想要結案。
所有目光都彙聚到狄仁傑身上。
孫敬之也看向老師,覺得人犯伏法,真相大白,似乎確可結案。
然而,狄仁傑卻並未回應崔明玨,他深邃的目光始終停留在看似崩潰實則眼神深處藏著一絲狡黠的吳友仁身上,手指無意識地輕輕敲擊著椅臂。
堂上一時靜默下來,隻有吳友仁壓抑的抽泣聲和火把燃燒的劈啪聲。
半晌,狄仁傑才緩緩開口,聲音平和,卻像一枚投入靜湖的石子:“吳友仁,老夫尚有幾點不解,望你解惑。”
吳友仁哭聲一滯,抬起淚眼,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閣…閣老請問,罪民知無不言。”
“你方纔言道,所用煉丹原料,多為廉價礦物,那‘鬼哭漿’亦是自行采集,成本低廉,故而牟取暴利,是也不是?”
“是…是正是如此…”吳友仁連忙點頭。
“哦?”狄仁傑眉梢微挑,“然則,據老夫所知,你初期為求藥性猛烈速效,曾大量購入上等的辰州硃砂、滇南雄黃,此類品相上乘之物,價格可不低廉。據你賬冊所記及售賣價格推算,即便算上你永豐坊那處宅院的租金,你前期售丹所得,似乎…遠不足以覆蓋你采購上等原料及維持清虛觀運作的巨大開銷。”
他頓了頓,目光如炬,直視吳友仁:“這虧空的銀錢,從何而來?莫非你吳友仁還是個點石成金的神仙不成?”
“這…”吳友仁瞬間語塞,額頭剛剛止住的冷汗又涔涔而下,眼神躲閃,支吾道:“…或是…或是罪民記錯了…初期並未用那麼多上等料…或是…或是變賣了些家傳玉佩…”
“家傳玉佩?”狄仁傑捕捉到他話語間的閃爍,緊追不捨,“何種玉佩?價值幾何?於何處變賣?可有憑證?”
一連串的問題如同連珠炮,打得吳友仁暈頭轉向,麵如土色,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答不上來。
崔明玨此刻也聽出了不對勁,眉頭皺了起來。
狄仁傑身體微微前傾,施加著無形的壓力:“還有,你冊簿之中,屢次提及將‘金丹’優先供給數位‘老主顧’,價格甚至遠低於市價。這些‘老主顧’據查,多是些不得誌的低品官吏或是家道中落的富商。你口口聲聲為牟利,卻對這些人如此慷慨優待,甚至不惜虧本維持,這又是為何?莫非這些人與你有舊?”
吳友仁的頭垂得更低,幾乎要埋進胸口,聲音細若蚊蚋:“…是…是罪民想…想放長線釣大魚…”
“是嗎?”狄仁傑聲音陡然轉冷,“可據周槐殘留筆錄及你手下供詞所言,你曾酒後失言,提及什麼‘幽冥司之大業’、‘功成之日’!這又作何解釋?!難道你這煉毒害命的勾當,還關係著什麼‘大業’不成?!”
“幽冥司”三字如同驚雷,驟然炸響在公堂之上!
崔明玨駭然變色!
孫敬之也倒吸一口涼氣!
吳友仁如遭雷擊,渾身劇震,猛地抬起頭,眼中爆發出極致的恐懼,尖聲道:“沒有!他不知道!他胡說的!沒有什麼幽冥司!都是罪民一人所為!一人做事一人當!求閣老明鑒!快結案吧!快殺了我吧!”
他情緒突然失控,竟像是隻求速死,拚命想要掩蓋什麼!
這反常的表現,無異於不打自招!
狄仁傑見吳友仁如此狀態,再審下去也無濟於事,於是下令:“將吳友仁帶去簽押房,待其冷靜後再行審理!”
案子,還沒完!
(第14章
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