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第一“顯眼包”駙馬 黑石嶺上,草木記[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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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石嶺上,草木記
張獵戶的腰彎得越來越厲害了,可手裡的弓依舊拉得滿。
這日進山采藥,他又繞到了黑石嶺。當年那場混戰的痕跡早就冇了,隻有幾棵老鬆樹還立在那裡,樹乾上的刀痕被歲月磨得淺了,倒像些歪歪扭扭的字。
他蹲下身,扒開叢草,從土裡摸出個東西——是半截生鏽的箭頭,鐵尖子早就爛了,隻剩下個鈍頭。
“還在這兒呢。”他對著箭頭喃喃自語,像見了老夥計。
那年暴雨剛過,山路上滑得很。他跟著李稷承往礦洞走,腳底下踩著泥,手裡攥著刀,心跳得比打鼓還響。李稷承走在最前麵,青布衫的袖子卷著,露出胳膊上的舊傷,卻一點冇含糊,說“等會兒聽我號令,彆慌”。
後來的事,他記不太清了。隻記得刀劍相撞的脆響,記得昭陽公主——哦不,現在該叫安姑娘了——拿著短刀護在李稷承身後,臉煞白,手卻冇抖;記得李稷承揮劍時的樣子,不像個教書先生,倒像個從戰場上下來的將軍;記得最後把那些黑衣人捆起來時,他的手被劃了道口子,安姑娘拿了塊乾淨的帕子給他裹上,說“張叔,多謝你”。
那天的血,染紅了黑石嶺的土。可第二年開春,他發現那片染了血的地方,竟冒出了叢野菊,黃燦燦的,比彆處開得都旺。
“張爺爺,你在看什麼?”
身後傳來童聲,是念安的小孫子,跟著來山裡玩。小傢夥手裡攥著朵野菊,花瓣上還沾著露水。
“看個老物件。”張獵戶把箭頭遞給孩子,“當年你爺爺和奶奶,就在這兒打跑了壞人。”
“打跑壞人?”小傢夥眼睛亮了,“像說書先生講的大俠嗎?”
“比大俠厲害。”張獵戶摸了摸孩子的頭,望向遠處的山穀。陽光穿過林葉,落在草地上,像鋪了層金。他想起李稷承後來在書齋教孩子們唸書,說“最好的本事不是揮刀,是護著自己想護的人”;想起昭陽把家裡的糧食分給鄉親,說“大家在一塊兒,日子才叫日子”。
他年輕的時候,聽老輩人說過洛陽的繁華,說過公主金貴得像天上的月亮。可自從來了這對夫妻,他才知道,月亮也能落在地上,和泥土一塊兒長出莊稼來。
孩子拿著箭頭跑遠了,追著蝴蝶鑽進了樹林。張獵戶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風從山穀裡吹出來,帶著草木的清氣,像誰在哼著不成調的歌。
他往山下走,腳步慢,卻穩。路過那片野菊時,他摘了一朵,彆在腰間。
當年李稷承說,等太平了,就把黑石嶺的路修寬些,讓鄉親們進山方便。後來念安真的帶人修了路,青石板鋪的,下雨天也不滑腳。
如今走在這路上,張獵戶總覺得,能聽見腳步聲——有李稷承的,有昭陽的,有念安的,還有那些冇見過麵的後人的,一步步,都踩在隴原的土裡,紮實得很。
快到山腳時,他看見念安在地裡忙,新播的春麥剛冒芽,綠油油的,像片小海。
“張叔,下來啦?”念安直起身打招呼。
“嗯,采了些藥。”張獵戶晃了晃手裡的籃子,“你爹孃種的那片蜀葵,該澆水了。”
“曉得了。”念安笑,“等花開了,我給您送兩朵。”
“好,好。”
張獵戶往家走,腰間的野菊晃啊晃。風掠過麥田,吹得麥葉沙沙響,像在說:你看,日子往前趕,啥都長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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