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胡女浮沉錄 第14章 (14)“在南方 漢人是我們的敵人”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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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在南方
漢人是我們的敵人”
(三)
初夏的軟風裡,這一晝夜過得極快。
宰相宅前,長日車馬喧闐。昔日李林甫為右相時,平康坊李家門前慣常如此,如今換了楊國忠為右相,宣陽坊的楊家門前更是如此。
但今日的楊宅破例閉了門。楊國忠回了家,便命家仆闔門謝客,獨自進了正堂,在一室潔白中坐下。
權貴人家大多喜歡將牆塗成紅色,天後在位時宗楚客以沉香和紅粉塗滿牆壁,時下钜富王元寶的房舍亦是紅泥塗牆,楊家的正堂則不然。正堂四壁塗了搗爛成泥的蕓輝香草,蕓輝來自於闐,潔白如玉,氣味綿長,埋入土中長久不朽,常人慾求一見亦不可得。楊家用這樣珍貴的香草來塗牆,卻冇人覺得奇怪。
楊國忠就更加不覺得奇怪。他喜愛這樣大片的白,置身其間,仿若遊仙。沉香木斫就的幾案上擺著一隻黃鸝紋銀盤,盤裡盛著硃紅的櫻桃。在井水裡湃過的櫻桃兀自泛著冷氣,侍女拈起一顆,送到他的嘴邊。他漫不經心地吃了,腦中盤算方纔朝會之後皇帝吩咐他的言語。
“……朕聽說,朕派大唐工匠入蕃為闕特勤刻的那塊碑上,漢文雖然是朕作的文章,突厥文字卻儘是辱罵大唐的話……你去查探一番,報與朕知曉。”
皇帝說話的時候,神情其實頗為凝定。楊國忠幾乎當真以為,皇帝不甚在意此事——畢竟,毗伽可汗近二十年前就死了,突厥已經亡國,兼且那塊石碑雖然有傷大唐國體,但終歸遠在漠北。
他退出紫宸殿時,貴妃追著一隻滿地亂跑的小狗,小跑到殿側,悄悄告知他:“陛下昨夜不知為何動了怒,阿兄你這幾日要小心。”
五月的天已有些熱了,楊國忠聽了從妹的話,背後立時沁出了一層汗水。他匆匆驅馬回家,心想:“我做了十年的寵臣,還是猜不透聖人的心思。”
他又吃了一顆櫻桃,安慰自己:聖人自幼在天後祖母的威權下成長,慣於掩藏喜怒,他們猜不透,也不為奇。聽說聖人才登基時因為醉酒誤殺了近侍,還是薛四郎的父親”能振英記得,薛嵩的父親薛楚玉做過幽州節帥,但不久就被貶而死,“無論如何,要將當年的人事扯到安將軍身上,都太難了。”
“是。他冇法子用張去逸攀誣我阿耶……但他又對吉中丞說了一句:‘過幾日,我要將安祿山在京中的門客都拿了。’”安慶宗是胡人,說到父親的名字時不須避諱,“吉中丞推想,過了端陽,楊相公說不定就要命他動手捉捕。”
侍女端著幾盞飲子進門,分彆呈給三人。能振英暗自焦躁,一氣飲儘:“明日就是端陽了。”
安慶宗又挑了挑燈焰。他的臉頰和嘴唇都比常人白,此際在銀燈影裡倒似添了幾分血色:“我打算試一試太子那邊。”
“太子”李起和能振英同聲道。
“楊相公與我阿耶為敵,又與太子為敵。我們和太子,未必不能聯手。”
“但是……”能振英原本憂心,安將軍往日入朝,有隻拜皇帝、不拜太子之舉,說“臣隻知有陛下,不知有儲君”,太子難道不記恨然而他轉念一想,太子這幾年先受李林甫的彈壓,又受楊國忠的逼迫,如今還有多少挑揀盟友的餘地因此他冇有說下去。安慶宗猜到他未儘的話語,自嘲似的笑道:“我阿耶當日雖然有過不敬太子的舉動,但他是邊將,隻能忠於陛下,隻能不敬太子。否則……當年王忠嗣是怎麼死的”
自保二字,他父親安祿山懂,太子殿下也懂。懂的人寬宥懂的人,大約不難——不,不必寬宥,不必諒解。一個是儲君,一個是大將,談什麼寬宥,談什麼諒解他們的頭頂是同一片天,同一片至高至廣的天。
隻要太子肯結這一回盟,也就夠了。
“某也覺得,郎君的話在理。”李起道。安慶宗點頭,對能振英道:“為輔今夜和明日都在宮裡。明日是端陽,在宮中走動比平日容易。他和廣平王交好,你替我轉告他,讓他設法試探廣平王的意思。”
太子深居東宮,外臣等閒很難見他,廣平郡王李俶是皇孫,出入之間反而較父親便宜。李起讚道:“郎君想得周到。隻可惜……”
“怎麼”
“罷了。”李起不欲多言。
安慶宗執意要他說。李起苦笑道:“隻可惜,我們這回遲了。倘若能在聖人得知此事之前,先行稟報聖人,如楊相公構陷安將軍一般,說河西的哥舒仆射從麾下的同羅兵那裡聽說此事,卻不肯報與聖人,放任此事傳遍河西……”
安慶宗也笑了起來:“還真是。誰又能說,收了同羅殘部的將領隻有我阿耶一人”
(1)古代伊朗祆教(zoroastrian)祭祀中常用豪麻(haoa)酒作為聖水,印度亦有類似用法,酒名蘇摩(a)。這種液體可能萃取自菌類或麻黃等物,有麻醉和致幻等作用。前輩學者對此多有討論,見atth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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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2019):
10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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