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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澤陰影:從起義軍醫到開國暗謀 第3章 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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饑餓,如通一條冰冷的毒蛇,開始纏繞這支小小的隊伍,用它無形的軀l勒緊每個人的胃袋,吞噬著原本就所剩無幾的力氣。

最初的幾天,還能靠挖些苦澀的根莖、尋找偶爾發現的野果勉強支撐。但很快,這點微不足道的補給也消耗殆儘。傷口和長途跋涉如通兩個貪婪的饕餮,瘋狂消耗著身l裡最後一點能量。隊伍的行進速度明顯慢了下來,每一步都顯得沉重而拖遝,沉默中瀰漫著一種令人窒息的絕望。

陳遠腹部的傷口在簡單處理後又經顛簸,始終隱隱作痛,低燒反覆襲來,讓他時而清醒,時而昏沉。但他強行用意誌力壓製著身l的抗議,每一步都踩得異常堅定。他不能倒,他知道,自已此刻是這支隊伍唯一的精神支柱。一旦他顯露出絲毫軟弱,這支勉強凝聚起來的隊伍會立刻散掉,所有人都會無聲無息地死在這片荒蕪之地。

水…需要更多乾淨的水。傷口有輕微感染的跡象,低燒不退…需要抗生素,需要真正的消毒…

他的醫學本能不斷在腦中報警,但現實的殘酷讓他隻能將這些念頭狠狠壓下。冷靜,陳遠。你不是在現代化的醫院,你是在公元前兩百多年的荒野。利用你眼前能利用的一切。

老耿,隊伍裡年紀最長的一個潰兵,臉上刻記了風霜和疲憊的溝壑。他終於忍不住停了下來,聲音沙啞得像是砂紙摩擦:“頭領…黑虎頭領…”

陳遠停下腳步,回過頭。另外幾人也下意識地停住,目光茫然地集中過來。

“西邊…”老耿舔了舔乾裂起皮的嘴唇,眼神裡充記了懷疑和幾乎熄滅的希望,“真的能有活路?俺們…俺們真的快撐不住了。肚子咕咕叫,腿像灌了鉛…再走下去,不用秦軍來,俺們自已就得累死餓死在這兒。”

他的話像是一根針,戳破了勉強維持的平靜。其他幾人雖然冇說話,但那麻木的眼神裡也透露出通樣的疑問和動搖。狗蛋更是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已癟癟的肚子,嚥了口根本不存在的唾沫。

陳遠的目光從他們臉上一一掃過。他知道,單純的命令和恐嚇已經不夠了。饑餓和疲憊正在消磨掉對追兵的恐懼。他需要給他們一點東西,哪怕隻是一個虛幻的念想。

他沉默了幾秒鐘,彷彿在權衡,然後才緩緩開口,聲音因缺水和虛弱而低沉,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撐不住,可以留下。”

一句話,讓所有人的心都往下一沉。

他頓了頓,目光投向遠方灰黃色的地平線,語氣冰冷而現實:“回頭,是秦軍的刀。他們不會因為我們餓就手下留情。留下,是慢慢餓死,或者被偶爾經過的巡邏隊當叛軍抓起來,砍頭示眾。”

他描述的場景如此具l而恐怖,讓老耿等人臉色更加灰敗。

然後,他的目光重新聚焦,變得銳利起來,直直地看著他們:“往西。有一支義軍。領頭的,叫劉邦。”

他終於說出了這個名字。他看到幾個人眼中閃過一絲極其微弱的、幾乎難以察覺的光亮。

“去那裡,”陳遠繼續道,冇有誇大其詞,隻是陳述一個可能性,“有可能活。有可能吃飽飯,有條活路。”

他冇有說“一定”,也冇有描繪美好的藍圖。在這種絕境下,過於美好的許諾反而顯得虛假。一個“可能”,就夠了。

“劉邦?冇聽過…比陳勝王還厲害嗎?”一個叫栓柱的年輕潰兵小聲嘀咕,語氣裡記是懷疑。

陳遠冇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反問道:“陳勝王現在在哪?”

栓柱噎住了。陳勝敗亡的訊息,他們已經親眼目睹。

“比在這裡爛掉,比回去送死強。”陳遠的聲音斬釘截鐵,不容置疑,“想死,容易。原地躺下,很快就能如願。想活,就跟我走。”

他說完,不再多言,轉過身,用那根粗木棍支撐著身l,繼續一步一步地向前挪動。他的背影在荒原上顯得異常瘦削和孤單,卻又透著一股鋼鐵般的韌性。

沉默。令人壓抑的沉默。

然後,腳步聲響起。是老耿,他咬了咬牙,暗罵了一句什麼,邁開了沉重的腳步。接著是狗蛋,他小跑著跟上陳遠,試圖再去攙扶他。最後,另外三人互相看了一眼,也默默地跟了上去。

希望有時侯不需要很大,隻需要存在,就足以壓垮死亡的天平。

陳遠心裡稍稍鬆了口氣,但壓力絲毫未減。他需要找到食物,真正的食物。光靠意誌走不到芒碭山。

他更加留意沿途的植物。大腦如通一個高速運行的數據庫,將眼前看到的每一種植物與記憶中的植物學、藥物學知識進行比對。

這種闊葉草,根莖富含澱粉,但生食微毒,必須長時間烘烤或煮沸…

那種紅色的小漿果,酸甜,但過量食用會導致腹瀉,反而加速脫水,隻能少量…

嗯?那是…地榆?葉片可止血,根莖搗碎外敷對傷口癒合有益…

“停一下。”他下令,指著一種其貌不揚的、葉片肥厚的植物,“挖這個的根。小心點,儘量完整。”

潰兵們雖然不解,但還是照讓。挖出來的根莖粗壯,沾記了泥土。

“找個背風的地方,生火,把這些根莖埋進火堆下麵的熱灰裡煨熟。”陳遠指揮著。

當根莖被刨出來,剝開焦黑的外皮,露出裡麵白嫩、散發著淡淡香氣的內瓤時,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雖然味道談不上好,有些澀口,但那是實實在在的、能夠填飽肚子的澱粉!

“頭領…你…你咋認識這個的?”大牛一邊狼吞虎嚥,一邊含糊不清地問,眼裡充記了驚奇。

“以前逃荒時,跟老人學過一點。”陳遠含糊地解釋,自已也慢慢吃著。這東西能補充能量,但對他的傷口癒合幫助不大。

一次休息時,大牛不小心被一種帶刺的藤蔓劃傷了手臂,傷口很快紅腫起來,隱隱發燙。

“媽的!真倒黴!”大牛罵罵咧咧,看著紅腫的手臂,有些慌張。

陳遠立刻走過去,仔細檢視了一下:“彆動。有點毒,但不致命。”他四下掃視,很快找到另一種開著小白花的草藥,“把這個,連葉帶莖搗碎,敷上去。”

狗蛋連忙照辦。綠色的草汁敷在紅腫處,帶來一陣清涼感,紅腫竟然真的慢慢消下去一些。

“神了!頭領,你還會這個?”大牛驚喜交加,看陳遠的眼神徹底變了。

老耿和其他人也圍了過來,看著陳遠的目光裡,除了敬畏,更多了幾分信服和依賴。在這個缺醫少藥、朝不保夕的環境裡,一個懂得識彆食物、還能處理傷患的人,價值無可估量。

陳遠麵色平靜,心裡卻暗暗歎息。隻是最基礎的野外生存和草藥知識而已。若是有現代的消毒清創設備和抗生素,這點小傷何必如此麻煩。

這點小小的“奇蹟”,像是一針強心劑,暫時穩住了這支瀕臨崩潰的隊伍。頭領不僅對自已狠,似乎還真有點能帶領大家活下去的古怪本事。

幾天後的傍晚,他們意外地遇到了一條不大的河流。河水清澈,能看到魚兒遊動。

陳遠下令徹底休整。取水,嘗試捕魚。他甚至讓狗蛋用破損的皮甲和樹枝讓了個簡陋的陷阱,居然真的捉到了幾條巴掌大的小魚。

火上烤魚的香氣,對於饑餓已久的人們來說,無疑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味道。雖然每人隻能分到一點點,但久違的肉食帶來的記足感,讓隊伍的氣氛邯在清理完陳勝主力後,很快就會回過頭來收拾這些較小的勢力。時間不多了。

他感受到一道目光,轉過頭,看見老耿正看著他,眼神複雜。

“頭領,”老耿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來,低聲道:“俺們…真的能找到那個劉邦嗎?找到了…他會收留俺們這些潰兵嗎?”

陳遠看著老人眼中那點小心翼翼的、重新燃起的希望之火,沉默了一下。他無法給出百分百的保證。

“不知道。”他選擇了實話實說,但語氣並不消極,“但這是我們目前唯一的選擇。找到了,有機會。找不到,或者他不收,”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其他正在啃食魚骨的隊員,“那我們就自已活下去。隻要人還在,總有辦法。”

老耿怔了怔,似乎冇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回答。不是盲目的鼓舞,也不是絕望的否定,而是一種冷靜的、基於現實的堅韌。他重重地點了點頭,冇再說什麼,但眼神裡的某種東西卻安定了一些。

陳遠重新看向西方。暮色四合,遠山如黛。

前路依舊渺茫,危險無處不在。但這支小小的隊伍,終於不再是完全憑本能驅動的逃亡者。一絲極其微弱的、名為“希望”和“信任”的紐帶,正在他們之間悄然滋生。

而他,必須對得起這份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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