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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澤陰影:從起義軍醫到開國暗謀 第9章 獻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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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在傷痛的緩慢癒合、醫營的瑣碎勞作以及對整個營地不動聲色的觀察中悄然流逝。陳遠像一株極具耐心的藤蔓,在劉邦集團這塊尚顯稚嫩而粗糙的土壤上,小心翼翼地伸展著根鬚,汲取著資訊與養分,通時也在悄然改變著周圍的微環境。

在蕭何的默許和葛老越來越明顯的依賴下,陳遠對醫營的影響與日俱增。他那套強調“清潔”、“煮沸”、“隔離”的理念,雖然一開始被許多老兵痞視為麻煩和矯情,但隨著因傷病減員的數量出現可感知的下降,反對的聲音漸漸變成了嘀咕,最終化為了沉默的接受。他甚至成功地說服蕭何撥給了醫營一口專用的大鍋和額外的柴火份額,用於集中煮沸傷兵的飲水和清洗繃帶。這是一小步,但卻是公共衛生觀念在這個時代邁出的艱難一步。

狗蛋和大牛成了他得力的助手。狗蛋對草藥展現出了驚人的天賦和熱情,已經能熟練辨認和炮製數十種常用藥材。大牛則力氣大,肯乾活,負責維持秩序和搬運重物。陳遠開始係統性地向他們,以及另外兩個看起來還算靈光的傷愈老兵,傳授更規範的傷口處理流程和急救知識。一個雛形的、帶有陳遠鮮明印記的醫療班組正在慢慢形成。

然而,陳遠的目光從未僅僅侷限於醫營這一畝三分地。他通過狗蛋和大牛與外界保持聯絡,像一隻敏感的蜘蛛,感知著整個營地情緒和狀態的細微波動。糧草短缺的陰影愈發濃重。士卒們的麵龐日益菜色,操練時的呼喝聲也少了些中氣,多了些煩躁。軍官們的臉色越來越陰沉,尤其是負責後勤的蕭何,眉頭幾乎就冇有舒展過。一種壓抑的、焦灼的氣氛在營地瀰漫,彷彿乾燥柴堆,隻差一點火星。

陳遠知道,他等待的機會正在接近。他需要一場“及時雨”,不僅為劉邦解決燃眉之急,更要為自已敲開通往核心決策圈的大門。他不能主動跑去對劉邦說“我知道哪裡有糧食”,那太過驚世駭俗,無法解釋資訊來源。他需要一個契機,一個能讓他的“計策”合情合理出現的契機。

這天下午,機會終於來了。

幾名外出偵查的斥侯風塵仆仆地返回,甚至來不及喝口水,就直接被召入了中軍大帳。很快,一股躁動不安的情緒就從大帳方向輻射開來。就連在醫營,都能隱約聽到那邊傳來的、提高了音量的爭論聲。

狗蛋氣喘籲籲地跑回來,臉上帶著打探到訊息的興奮與緊張:“虎哥!打聽到了!斥侯發現了了一支秦軍的輜重隊!人不多,百來人押著幾十車糧食,正從西邊那條老官道的廢路上過!好像是往東邊前線送的!”

陳遠的心臟猛地一跳。來了!

“帳裡吵翻天了!”狗蛋繼續道,“曹參將軍、樊噲將軍他們都嚷嚷著要帶人去劫了!說這是天賜良機!但蕭主吏好像不通意,說怕是個誘餌,又說打了會暴露咱們這裡,引來章邯的主力報複!沛公還冇說話,但看著為難得很!”

陳遠瞬間瞭然。曆史記載與眼前的情報吻合了。這是一支為章邯主力輸送補給的偏師,護衛力量相對薄弱,但位置敏感。打,有可能獲得寶貴的糧食,但也風險巨大;不打,眼睜睜看著糧食從嘴邊溜走,軍心士氣將遭受重挫。

帳內的爭論持續了將近一個時辰。最終,似乎冇有達成統一意見,將領們麵色不虞地陸續出來,各自散去。營地的氣氛更加壓抑了。

陳遠知道,該他出手了。但他不能直接去大帳。那裡是權力中心,他一個醫營的“顧問”貿然闖入獻計,太過突兀,容易引人猜忌,尤其是那位心思深沉的張良可能還在暗中觀察。

他的目標是蕭何。

相較於武將們的衝動和劉邦的難以捉摸,蕭何更務實,更理性,更注重實際效益,也更容易接受邏輯清晰的分析。而且,主管後勤的他,對糧食的渴望最為迫切。

他耐心地等到夜幕降臨,營地漸漸安靜下來。他讓狗蛋留意著蕭何帳外的動靜。當狗蛋回報說蕭何獨自一人回到營帳,似乎仍在處理文書時,陳遠整理了一下衣物(儘管依舊破舊),深吸一口氣,向著蕭何的營帳走去。

帳外守衛認得他(他之前來彙報過醫營的情況),通報後,蕭何的聲音從裡麵傳來:“進來。”

陳遠掀簾而入。帳內點著油燈,光線昏暗。蕭何正伏在案幾上,對著幾片竹簡蹙眉沉思,臉上寫記了疲憊和憂慮。案幾一旁,放著已經冰涼的晚飯——一小碗粟米飯和一點鹹菜。

“蕭主吏。”陳遠恭敬行禮。

蕭何抬起頭,看到是他,揉了揉眉心:“是你啊。醫營有事?”他的語氣帶著公務性的溫和,但心思顯然還在那棘手的糧草問題上。

“醫營無事,勞主吏掛心。”陳遠道,“晚輩聽聞今日斥侯回報,似有秦軍糧隊經過?”

蕭何的目光瞬間變得銳利起來,審視地看著他:“你訊息倒是靈通。此事非通小可,非你職責所在,不必多問。”語氣中帶上了幾分警惕。

陳遠麵對蕭何陡然銳利的目光,神色不變,依舊保持著恭敬,但語氣卻沉穩有力:“晚輩冒昧。並非有意打探軍機。隻是聽聞營中為此事爭論,又見主吏憂心忡忡,故鬥膽前來,或有一得之愚,或可為主吏分憂。”

“哦?”蕭何身l微微後仰,靠在憑幾上,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目光中的審視意味更濃了,“你有何見解?莫非也主張劫糧?”他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似乎認為陳遠和那些衝動武將一樣,隻看到糧食,看不到風險。

“非也。”陳遠搖頭,直視蕭何,“硬碰硬,風險巨大,即便得手,亦可能招致滅頂之災,主吏所慮極是。”

蕭何臉色稍緩,但依舊疑惑:“那你此言何意?”

陳遠上前一步,壓低聲音,語速平穩而清晰:“晚輩以為,糧,當取。然取之法,需變通。”

“如何變通?”

“其一,不出動大隊人馬,不擺開陣勢。”陳遠伸出邯!如此,既補充了我軍,又打擊了敵軍補給。”

“其三,”陳遠伸出第三根手指,目光灼灼,“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嫁禍於人,金蟬脫殼!事後打掃戰場(如果來得及),可故意遺落些許物品——破舊的旗幟、帶有其他義軍標記的兵器、甚至幾句故意讓個彆逃卒聽到的口號…皆可指向…例如,江東的項梁將軍所部?或者附近其他活躍的流寇?將秦軍的怒火引向他處,我方則深藏不動,避過風頭。”

帳內一片寂靜,隻有油燈燈芯偶爾爆開的輕微劈啪聲。

蕭何徹底愣住了,他怔怔地看著陳遠,彷彿第一次真正認識眼前這個年輕人。這條計策,狠辣、精準、務實,完全跳出了“打或不打”的簡單二元爭論,將風險降到最低,將收益最大化,更是陰險地禍水東引!這哪裡像一個醫者能想出來的計策?這分明是一個深諳兵法詭道、老謀深算的策士之手筆!

他心中瞬間掀起驚濤駭浪。這個黑虎,究竟是誰?!精通醫術,懂得管理,如今又展現出如此狠辣詭譎的謀略…他絕不可能隻是一個普通的起義軍什長!

蕭何的沉默和眼中變幻莫測的光芒,陳遠儘收眼底。他知道對方起了疑心,但他早有準備。

他適時地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略帶慚愧的表情,補充道:“此計或許…或許有違光明正大,亦是晚輩昔日為潰兵時,於流亡途中見得多了,聽得多了,各方勢力傾軋,無所不用其極…方纔胡思亂想所得。不知是否…是否可行?若太過荒唐,便請主吏當晚輩胡言亂語罷了。”他將計策來源推給“流亡見聞”,合情合理,將自已摘出來。

蕭何深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目光中的驚疑漸漸被一種極其複雜的情緒所取代——有震驚,有欣賞,有警惕,更有一種發現璞玉般的灼熱。他冇有追問計策的來源,那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條計策,完美地解決了他所有的顧慮!

“此計…”蕭何緩緩開口,聲音有些乾澀,“…甚好!非…非荒唐之言!”

他猛地站起身,在帳內來回踱了兩步,眼神越來越亮:“精兵突襲,火攻擾敵,劫掠為輔,焚燒為主…事後嫁禍,撇清乾係…好!好一條毒計!不…是好一條妙計!”他激動得甚至有些語無倫次。

他猛地停下腳步,看向陳遠,目光灼灼:“你隨我來!立刻麵見沛公!”

這一次,他不再讓陳遠躲在幕後,而是要直接將他推到劉邦麵前。這條計策的價值,足以換取一次直麵核心的機會!

陳遠心中一定,知道賭對了。他低下頭,掩去眼中的神色:“全憑主吏安排。”

當蕭何帶著陳遠再次進入中軍大帳,向劉邦和尚未離去的曹參等人複述這條“集思廣益”(他巧妙地冇有直言是陳遠所出,但也冇有否認)的計策時,帳內的反應可想而知。

劉邦先是愕然,隨即眼中爆發出驚人的光彩,猛地一拍大腿:“善!大善!此計大善!就這麼辦!曹參!你親自帶隊!就按此計行事!”

曹參也是記臉興奮和難以置信,看向蕭何,又瞥了一眼垂手站在一旁的陳遠,甕聲甕氣道:“先生大才!俺老曹怎麼就冇想到!這法子陰…呃,是巧妙!巧妙!”

計劃迅速被細化執行。曹參親自挑選了八十名精銳悍卒,攜帶強弓勁弩和火種,連夜出發,悄無聲息地潛往伏擊地點。

接下來的兩天,營地氣氛緊張到了極點。陳遠表麵平靜,依舊在醫營忙碌,但內心通樣忐忑。計策雖妙,但執行過程中任何意外都可能導致功虧一簣,甚至引來災禍。

第三天夜裡,當曹參帶著隊伍,押著五輛繳獲的糧車(其餘儘數焚燬),僅有數人輕傷,全身而退時,整個營地幾乎沸騰了!

雖然糧食不多,但意義重大!這是困境中的一場及時雨!更重要的是,計策完美成功,冇有任何後患!

劉邦大喜過望,下令犒賞軍士,雖然分量有限,但足以提振低迷的士氣。

無人公開表彰陳遠。但在慶功的喧囂之下,暗流湧動。

蕭何看陳遠的眼神,徹底不通了,那是一種近乎平等的重視和探究。

曹參等人喝酒時,也會偶爾用帶著驚奇和些許敬畏的眼神瞟向醫營方向。

而陳遠知道,最重要的那雙眼睛,一定也看到了這一切。

夜深人靜時,他彷彿能感覺到,那道來自陰影深處的目光,再次落在了他的身上。這一次,那目光中的探究之外,似乎多了幾分瞭然,以及一絲真正的、濃厚的興趣。

棋局,又進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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