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式碼與魔咒 第2章 程式碼與魔咒
鐵皮房的燈泡又開始抽搐了。
一下亮,一下滅,像垂死之人的心跳。
這間不到二十平的屋子,是奶奶留下的「遺產」——牆皮剝落,牆角黴斑成片,唯一的窗戶用膠帶封著裂縫,冬天漏風,夏天悶蒸。
此刻,那盞老舊的日光燈在天花板上忽明忽暗,投下的光影在牆壁上扭曲跳動,彷彿某種活物在窺視。
我抱著筆記本縮在床角,膝蓋抵著胸口,螢幕的藍光映在我臉上,手指在鍵盤上飛快敲擊。
這是甲方的第七版需求文件,明天早上九點前必須交,否則拖欠的工資又要泡湯。
「林默言!彆以為換個地方就能躲清閒。
」魔尊的聲音冷不丁從對麵傳來。
他坐在屋裡唯一一把完好的木椅上,玄色長袍襯得他像從古墓裡爬出來的幽靈。
他嫌惡地踢開腳邊一個空泡麵桶,那桶滾了幾圈,撞在牆角堆滿的廢品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你奶奶撿了一輩子破爛,你倒好,連碗熱飯都不肯做。
」他皺眉,鼻翼微動,像是聞到了什麼不可忍受的氣味。
我沒理他,盯著螢幕上跳動的程式碼,心裡默唸:他是幻覺,他是幻覺,等我熬過這單,睡一覺,他就消失了。
可下一秒,螢幕猛地一抖。
程式碼開始扭曲、變形,字元像被無形的手揉捏,一行行褪去正常的黑白,轉為暗紅,最終凝聚成一串我從未見過的符號——它們像血寫成的咒文,盤踞在螢幕中央,緩緩旋轉,散發出令人作嘔的腥氣。
「啊!」我驚叫一聲,本能地往後縮。
「解除封印前,你得供我驅使。」魔尊緩緩站起身,走到牆邊,修長的指尖在斑駁的牆麵上輕輕一劃——
「嗤啦!」
一道深溝憑空出現,水泥牆如豆腐般被切開,露出裡麵的鋼筋。
那痕跡,和昨晚他掐我脖子時手背被玉佩灼傷的印記一模一樣。
「否則,」他回頭,豎瞳在昏暗中泛著幽光,「這破屋,連同你那些所謂的『加班報告』,都會變成灰燼。」
我呼吸一滯,心臟幾乎停跳。
不是威脅,是預告。
我咬緊下唇,指甲掐進掌心,強迫自己冷靜。
不能慌,林默言,你是程式設計師,你信邏輯,不信鬼神……可現在,鬼神就在你眼前。
我猛地從口袋裡掏出那塊最大的玉佩碎片,狠狠按在筆記本的鍵盤上!
「嗡——」
一聲輕鳴,彷彿有電流穿過。
螢幕上那串血色咒文劇烈震顫,像被高溫灼燒的蠟,迅速融化、消散,程式碼恢複原狀。
我癱坐在床沿,冷汗浸透了後背。
魔尊眯起眼,盯著玉佩碎片,又看向我,嘴角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有意思。
你奶奶的血,竟能啟用『鎮魂玉』的淨化之力。」
我沒理他,隻是死死攥著那塊碎片,青玉貼著掌心,竟傳來一絲微弱的暖意。
夜,深了。
鐵皮房外,城中村的喧囂漸漸平息,隻剩下遠處燒烤攤的吆喝和醉漢的囈語。
我縮在床邊,盯著螢幕,手指機械地敲著鍵盤,睏意如潮水般湧來。
眼皮越來越重,意識在崩潰邊緣遊走。
淩晨兩點十七分。
手機驟然響起,尖銳的鈴聲在死寂的房間裡炸開。
我一個激靈,差點從床上跳起來。
是甲方專案經理,姓張,外號「張扒皮」。
「林默言!第七版呢?客戶剛改了需求,ui要再調一遍,動畫延遲加03秒,明天九點前必須上線!」電話那頭聲音暴躁,毫無睡意。
我喉嚨發乾:「張總,這已經是第七版了,而且……」
「而且什麼?合同寫了,配合修改到上線為止!你要是做不了,現在就滾蛋,工資一分不給!」
電話被狠狠結束通話。
我握著手機,渾身發抖。
不是因為憤怒,而是恐懼——房租、水電、奶奶的喪葬費還沒結清,如果再被拖欠工資,我連下個月的泡麵都買不起。
我低頭看著螢幕,程式碼依舊,可心已經涼了半截。
就在這時,我眼角餘光瞥見——
桌上那杯早已涼透的速溶咖啡,杯口竟緩緩浮起一層黑色泡沫。
那泡沫旋轉著,凝聚成一個歪歪扭扭的圖案:一片鱗片,邊緣鋒利,中心泛著幽光。
我猛地抬頭。
魔尊正靠在牆邊,指尖縈繞著一縷黑霧,見我望來,他淡淡道:「凡人,你的『神』不給你續杯,我替你續。」
我怔住。
他竟……用靈力,給我續了杯咖啡?
雖然泡沫上的鱗片印記怎麼看都像某種惡趣味的簽名,但……這算什麼?嘲諷?還是……某種扭曲的「關心」?
我沒說話,隻是默默端起那杯咖啡,喝了一口。
苦,燙,帶著一絲說不清的腥氣,但……確實提神。
我重新低頭敲程式碼,手指在鍵盤上飛舞。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窗外的天色由墨黑轉為灰藍。
魔尊一直沒再說話,隻是靜靜坐在那把破椅上,目光落在牆角那堆奶奶留下的廢品上——舊書、鐵罐、塑料瓶,還有那本泛黃的「廢品賬本」。
他忽然開口,聲音低沉:「你奶奶,是個『守門人』。」
我手一抖,敲錯一行程式碼。
「什麼?」
「三百年前,她誤入異界,與我妹妹相識。
這玉佩,是兩界通行的信物。
」他緩緩道,「後來柳玄舟欲煉長生丹,需取我心臟,她被迫參與封印。
但她留了後手——用血脈與玉佩,佈下『半解之陣』。」
我心跳加速:「柳玄舟?誰?」
「追殺我的人。」他冷笑,「也是,即將追到你頭上的人。」
我猛地想起古玩市場那個拍賣會上,那個穿青衫、眼神陰鷙的中年男人。
他盯著我的目光,就像毒蛇盯住獵物。
「那你……到底想從我這兒得到什麼?」我終於問出憋了一夜的問題。
魔尊緩緩起身,走到我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我,豎瞳深邃如淵。
「自由。」他聲音低沉
「但要重獲自由,需要『鎮魂木』——那是契約的載體,需你我血脈與靈力共同啟用。
而線索,就在你奶奶的遺物中。」
我盯著他,忽然笑了:「所以,你不是要殺我,是要利用我?」
「聰明。
」他點頭,「但若你敢背叛,我不介意先毀了你這具軀殼。」
威脅依舊,可我卻莫名鬆了口氣。
至少,我不是獵物,是「合作者」。
我低頭,看向那本靜靜躺在廢品堆裡的「廢品賬本」,忽然想起昨晚玉佩沾血發光的瞬間。
「賬本裡……有硃砂寫的口訣。」我喃喃道。
魔尊眼神一凝:「帶我去。」
「等我交完這單。」我咬牙,「否則,我連住這鐵皮房的錢都沒有。」
他沉默片刻,忽然抬手,指尖黑霧繚繞,輕輕一點我的螢幕。
「嗡——」
程式碼自動執行,編譯完成,打包上傳,一氣嗬成。
我瞪大眼:「你……你改了我的程式碼?」
「不過是些螻蟻的符號。」他淡淡道,「現在,你自由了。」
我愣住,看著螢幕上「上傳成功」的提示,竟有種不真實感。
他竟……幫我完成了工作?
我抬頭看他,他已轉身走向門口,玄袍翻動,留下一句話:
「明日啟程。去找你奶奶的過去。」
門「吱呀」一聲關上,鐵皮房重歸寂靜。
我低頭,看著那杯還剩一半的咖啡,黑色泡沫上的鱗片印記已悄然消散。
窗外,天邊泛起魚肚白。
我忽然想起奶奶臨終前的最後一句話,比以往更清晰地在耳邊響起:
「小言……玉佩……若它發光……彆怕……那是『門』開了……」
我握緊手中的玉佩碎片,低聲自語:
「奶奶,你到底……瞞了我什麼?」
而此刻,我並不知道,在城中村另一端的某棟高樓頂層,一個穿青衫的男人正站在落地窗前,手中把玩著一枚青銅殘片。
殘片上,刻著與玉佩相同的雲紋。
他嘴角勾起,輕聲道:
「找到了。林家的血脈……終於,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