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式碼與魔咒 第3章 夢鱗
我夢見了奶奶。
她蹲在廢品站的鐵皮棚下,灰白的頭發紮成一個鬆垮的髻,幾縷碎發被晨風吹起,貼在汗濕的額角。
她穿著那件洗得發白的藍布衫,膝蓋上墊著一塊舊毛巾,正低頭分揀一捆濕漉漉的舊報紙。
雨剛停,空氣裡彌漫著泥土和鐵鏽的氣味。
她粗糙的手指翻動紙頁,忽然,指尖觸到一塊硬物——是玉佩。
她把它從報紙堆裡撿出來,青灰色的玉麵沾了雨水,在初升的晨光裡,竟泛起一層流動的銀光,像是月光凝成的水波。
她怔了一下,隨即小心翼翼地將玉佩揣進胸口的衣兜,抬頭望瞭望天,嘴角浮起一絲難以捉摸的笑。
「小言……時候到了……」她喃喃道。
我猛地驚醒。
工位的冷光燈刺得眼睛發酸,鍵盤上還留著我臉頰壓出的紅印。
辦公室裡空調嗡嗡作響,同事們低頭敲著程式碼,沒人注意到我的異樣。
可我的心跳得厲害,夢境太過真實,奶奶那句「時候到了」還在耳邊回蕩,揮之不去。
我揉了揉太陽穴,想把那畫麵甩開,卻忽然僵住。
鍵盤的空格鍵上,靜靜躺著一片東西。
一片黑色的鱗片。
約莫指甲蓋大小,邊緣鋒利如刀,表麵泛著金屬般的冷光,紋路細密如藤蔓纏繞。
我顫抖著手指把它捏起來,翻過來——
背麵,竟刻著一道銅鈴鐺的紋路。
鈴鐺的弧線、鈴舌的形狀,和我夢裡奶奶從報紙堆裡撿起的那隻一模一樣!
我渾身發冷,指尖發麻。
這不是巧合。
「你醒了。」一個聲音突然從我抽屜裡傳來,低沉沙啞,帶著一絲慵懶的倦意。
我猛地拉開抽屜,差點叫出聲。
魔尊蜷在裡麵,縮成巴掌大小,玄色長袍裹著身子,像隻黑貓般窩在u盤盒裡。
他額角的青鱗在抽屜的陰影中微微發亮,豎瞳半睜,正盯著我手中的黑鱗。
「這東西,」他緩緩開口,「是你奶奶的氣息。」
我聲音發抖:「你……你怎麼會在這兒?還這麼小?」
「封印未解,靈力受限。
」他冷淡道,「白日顯形耗力,隻能暫避陰暗處。
倒是你——」他目光落在我手中的鱗片上,「你夢見她了?」
我點頭,把夢境複述一遍。
他沉默片刻,忽然抬手,指尖輕點那片黑鱗。
刹那間,鱗片竟泛起微弱的青光,與玉佩沾水發光的色澤如出一轍。
「這是『鎮魂鱗』。」他聲音低沉,「三百年前,你奶奶用玉佩鎮壓我時,割破指尖,以血為引,將我的一片本命鱗封入陣中。
她說——『鎮的不是你,是人心之貪』。」
我心頭一震。
奶奶……鎮過他?
可她留下的日記裡,不是說她被迫參與封印嗎?怎麼又成了主動鎮壓?
「如今封印破碎,這鱗片感應到血脈,自行脫落。
」魔尊收回手,眼神複雜,「她當年用玉佩困我,如今,卻成了你的護身符。」
我握緊那片黑鱗,冰冷的觸感順著指尖蔓延。
奶奶到底是誰?她和魔尊之間,究竟有過怎樣的過往?
「總監找你!」同事小李突然探頭,「急的,臉色很難看!」
我心頭一緊,把黑鱗塞進口袋,合上抽屜。
魔尊的身影在u盤盒裡一閃,消失不見。
總監辦公室裡,氣氛凝重。
他坐在辦公桌後,臉色鐵青,電腦螢幕上是我的程式碼界麵,一行行被高亮標紅。
「林默言,甲方剛剛發來安全審計報告。」他聲音低沉,「說你在覈心模組裡植入了惡意程式,意圖竊取使用者資料!」
我腦子「嗡」地一聲:「不可能!我交的程式碼昨晚就通過了內部測試,沒有任何異常!」
「你自己看。」他把螢幕轉過來。
我湊近,瞳孔驟然收縮。
那幾行被標紅的程式碼,根本不是我寫的!語法結構詭異,像是某種咒文的轉譯,嵌在正常邏輯中,若非專業審計,幾乎無法察覺。
更詭異的是——
那幾行程式碼的排布形狀,竟和玉佩上的雲紋一模一樣!
我猛地抬頭,心跳如鼓。
這是栽贓,可誰乾的?
就在這時,我眼角餘光瞥向窗外。
三樓的高度,正對著公司停車場。
一輛黑色賓利安靜地停在角落,車窗tted,看不清裡麵。
可就在那一瞬,車窗微微降下一條縫。
一道青銅色的反光閃過。
那是一枚戒指,戒麵雕刻著饕餮紋,眼眶處鑲嵌著兩顆暗紅的石子,像凝固的血。
柳玄舟。
我渾身血液彷彿瞬間凍結。
是他。
古玩市場拍賣會上,那個用青銅殘片試探我的男人。
魔尊說過,他是追殺者。
他竟直接找上門了?
「林默言!」總監一拍桌子,打斷我的思緒,「你給個解釋!這程式碼,是不是你加的?」
我張了張嘴,喉嚨發乾。
說真話?說我被一個從玉佩裡爬出來的魔尊附身,而這一切是有人用術法栽贓?
沒人會信。
可不說……工資、專案、工作,全完了。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我口袋裡的黑鱗忽然發燙。
一道低語直接在我腦海中響起,是魔尊的聲音,冰冷而清晰:
「彆慌。那程式碼,是『饕餮噬靈陣』的引子,他想借你之手,啟用陣法,吸走你靈力。」
我心頭一震。
「現在,開啟編譯器,輸入這串字元——」
腦海中,一串詭異的符號浮現,像是某種古老咒文的轉碼。
我幾乎是本能地衝回工位,開啟電腦,飛快輸入那串字元,回車。
「嗡——」
螢幕猛地一顫。
那幾行被標紅的「惡意程式碼」瞬間扭曲、崩解,化作一串亂碼,最終消失無蹤,彷彿從未存在過。
辦公室一片寂靜。
安全審計報告自動重新整理,紅色警報消失,變成綠色的「安全通過」。
總監衝進來,盯著螢幕,滿臉震驚:「這……這怎麼回事?」
我喘著氣,冷汗浸透後背,手心卻握著那片發燙的黑鱗。
窗外,那輛黑色賓利已悄然駛離,隻留下一道淡淡的輪胎印。
我低頭,看著螢幕上恢複正常的程式碼,忽然笑了。
笑自己荒唐,笑這世界瘋狂。
可就在這時,抽屜裡傳來一聲極輕的歎息。
「你奶奶……」魔尊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她當年,也是這樣,替我擋下第一道殺局。」
我怔住。
原來,這場追殺,早在三百年前,就已經開始。
而我,不過是踏入了她留下的棋局,成了她未走完的那一步棋。
我摸出口袋裡的黑鱗,輕輕摩挲著那道銅鈴紋路。
奶奶,你到底……想讓我做什麼?
窗外,陽光刺眼。
可我知道,那光背後,陰影已悄然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