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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絕色美人成為路人甲 愛她就要冷落她(40) 瘋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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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她就要冷落她(40)

瘋癲

“是嗎?”雲煙之聲遽然貫耳。澹澈陡驚,

急退數步,擡目望去,正迎上雲煙那雙無波無瀾的眼眸。

“你怎麼……”

“我怎麼冇暈過去?”

澹澈目中光芒急閃。

雲煙淡淡道:“澹澈,我早就聞到你身上帶有**之藥。亦知你四處尋覓能讓人失憶的藥,

更知你宮外的種種部署。”

澹澈眼底掠過一片駭然,

身形霎時僵立如遭冰封,一動也不能動。

殿內頓時幽寂若荒郊野塚。一線天光自窗隙透入,

稀薄幾縷,

拂織金帷幕,

終軟軟攤於金磚之上,澹澈立於光暈之畔,

身姿僵挺,

僵硬得快要石化。

雲煙目光未及他,倚在榻邊,纖指拈起盤中新擷的花瓣,

姿態輕柔如如拂去塵埃:“澹澈,

你想做什麼,我知道,勸你早早死了這條心罷。”語聲輕緩溫和,

如絮家常,

字字卻似含冰霜,

寒入骨髓。

“無論如何,

我決不容你如願。”尾音似輕羽悠悠落下,

不著痕跡,卻又夾著斷冰切玉般的凜冽鋒芒,將澹澈心頭那點微末的希冀斬得灰飛煙滅。

澹澈心中的希冀,在雲煙話音刺入耳中的刹那,

熄滅了。他原本挺拔的身軀,恍若一顆遭狂風暴雨摧折的小樹苗,搖晃著坍塌下去。

“為什麼?!”這一聲嘶吼撕裂了他的喉嚨,如受致命重傷的孤獸哀鳴,在殿宇金碧輝煌之下顯得格外突兀,淒厲刺耳。

“為何連半分餘地亦不肯留予朕?四叔行得,為何偏是我不行!”他眼底一片濕紅,血淚幾欲奪眶。

他已剝去了九五之尊的華裳,顯露內裡那個**脆弱、無助如稚子的本相:“嬸嬸……可憐可憐我罷……”淚珠一顆接一顆,沉甸甸地砸落,洇入地毯深處。

哭著哭著,他猛然撲出,不顧一切環箍住她的腿膝,臉頰死死抵住她冰涼的裙裾。

“嬸嬸,可憐可憐我。”嗚咽之聲漸漸壓抑不住,化作串串破碎絕望的低泣。尋常人聽了怕是很容易就心軟下來。

雲煙不動如山。她垂目而視,澹澈涕淚縱橫的狼狽情狀,落在她眼中,是很孩子氣的。她不縱容他的孩子氣。

她麵容仍是波瀾不起,片刻,她緩緩俯身,自矮幾上提起那盞早已涼透的碧青瓷壺。

手臂微擡,壺嘴傾注,冰涼茶湯奔瀉而下。冰涼的水線,不偏不倚正澆在澹澈埋著的頭頂,旋即分毫不差地沿著他的臉頰、脖頸蜿蜒爬行。漫過鼻尖唇齒,混著原先的淚水,蜿蜒過下頜,一滴一滴敲打在繁複的織金華袍之上。他渾身劇顫,恍若魂魄被這冰涼的茶水洞穿。

雲煙:“清醒了冇有?”

雲煙之聲自高落下:“若還不清醒,便回你自己寢殿裡尋清醒。彆在此地煩攪我清淨。”

她手中空壺輕輕一擱,聲如針尖落地,細微清響,將他眼中殘存的一點期許徹底擊潰。

澹澈終止了抽噎,蜷縮於地,麵上水痕蜿蜒,淚與茶水模糊難辨。

少頃,他起身,濕透的龍袍沉甸甸向下墜著軀殼。拖著滿身水漬踉蹌蹌蹌,如遊魂般曳著背影,一步一步消失在殿外。

雲煙立定原地。日光潑灑而入,殿內鍍上層淡金光澤。她手指接住這金光,心中暗忖,自己果然是年歲漸長,心腸竟軟了這許多。

若是從前,她會直接殺了澹澈。

她舒腕展腰。心情不豫。心中不暢,惟念珍饈。

雲煙移步至小廚,見李馥香於灶前忙碌,趨近問道:“所作何物?”

“啟稟太後,奴婢正製冰酥酪。”

“且取一碗來。”雲煙擇座而坐。

冰酥酪盛於青瓷小盞中,恍若新雪堆積,表皮浮著數點糖漬桂花,金輝熠熠,直如散落玉盤之碎金。

“此乃奴婢新研之方,以米酒點化牛乳而成。與尋常的冰酥酪風味不同。”

她研製出來的新方子,牛乳須取鮮漿,隔水溫煨,傾入酒釀汁液,覆以細紗籠屜,到了一定時辰,及至揭開,奶脂已悄然凝膏,微顫若栗,猶似春冰將泮,內裡卻蘊著一股清冽之氣。

雲煙執銀匙輕舀半匙,涼氣先透齒隙。甫一入口,未及品咂,倏忽化開,舌尖頓覺細滑請冽。

甜味極是清雅,如糖塊融未融之際勾出的薄漿,裹著奶香氤氳口腔,下一瞬舌根便漾起酒釀之微酸。

最妙乃其入喉之後,齒頰間餘韻悠長。涼意驟然散儘,唯剩一縷奶香彌散,教人回味無窮。

“香滑若脂,甘沁入骨,融澈心脾。較之那瓊漿玉液,反更得人間真味。”雲煙讚道。

“太後過譽。”李馥香眉眼之間,皆是笑意。

雲煙:“我如今吃慣了你的手藝,日後你若離宮,卻叫我如何是好。”

“奴婢決不離去,願一輩子侍奉太後左右,為您掌膳。”

“一輩子?”

“一輩子!”

“待你年歲漸長,終須出宮養老。”

“奴婢誓死不離!生死不離!”

她不會離開雲煙。若要教她離去,直是心如沸油煎熬,比死了還難受。

除非雲煙趕她走,她此生都不願離去。不,即便雲煙要趕她走,她也不走。她要死皮賴臉留下,想方設法留下!她心底裡生出病態的的執拗。

雲煙聞之一笑。

入夜。夜露在青石階上凝出水光,澹澈步履虛浮,一步一頓,龍袍上的繡紋狼狽不堪地揉皺一團,恰似他此刻蜷曲狼狽的靈魂。

金碧輝煌的大殿,如一張巨口,將他整個人吞噬了進去。他撲倒在臥榻的陰影裡,喉間豁然衝開閘門,湧出嗚咽之聲。起先低沉,繼而連綿不絕,仿若永無止境。

君臨天下的威儀、如山嶽凝重的帝王之風,此刻片片剝落,零碎滿地。他俯身垂淚,淚珠滴在繡著龍蟒圖紋的被子上,洇開深色斑駁。

他眼淚洶湧,哭到空蕩麻木。這時,另一種更為猛烈的東西陡然衝湧。怨恨如灼熱毒焰舔舐心尖,比方纔痛楚更甚百倍,刻骨焚心。

“憑什麼他能?”澹澈咬唇,血線自唇隙滲出,“憑什麼他就能?”起初低語微若遊絲,在空殿中盤旋纏繞,層層迴盪,逐漸彙聚成尖銳嘯鳴。

“憑什麼……四叔可以?!憑什麼……他可以?!”嘶吼掙脫束縛,自胸臆深處迸發,淒厲如裂帛,震得寢殿穹頂深處亦嗡嗡作鳴。

一股暴烈的驅策之力攫住了他。

深宮夜道之上,唯他一抹飄搖身影直撲帝王家廟而去。

帝王廟內,燭火幽明跳躍,空氣中,沉積多年香火氣息濃重難散。

一處神龕中供奉著雲蒼帝澹擎蒼的牌位,“聖德神功”四個金漆篆字在燭影裡無聲躍動著。

看著澹擎蒼的牌位,澹澈雙目失神:“聖德。”

“聖德?好一個聖德!”澹澈譏諷,“四叔你罔顧人倫,取弟婦為妻,竟也稱得上聖德二字?”

他目光如燒紅的鐵釘,死死釘住牌位,每看一眼,那妒恨毒焰便燃熾一分。

“憑什麼?!”澹澈呼吸驀地灼燙,雙手如鷹爪急撲,緊扣住那冰冷的牌位。

凝聚帝威的牌位被他狠狠摜摔在地,聲響如骨斷筋折。

旋即,他又將牌位撿起來。手高高擡起,將牌位砸落在地,又瘋狂踐踏。

象征至尊榮耀的紫檀木屑與塵土混雜飛濺。

“憑什麼!”他口中發出非哭非笑的破碎聲音,整個人恍若獄中逃出的瘋鬼,在扭曲的癲狂中燃燒著自己。

腳下繡滿瑞獸龍紋的禦靴,此刻反覆碾壓著澹擎蒼的牌位,每一下踐踏,都將更深的怨毒硌入他潰爛的心頭。

夜色更稠如墨,澹澈的瘋勁卻愈燒愈熾。腳下牌位雖已破裂,卻再難平息他的憤怒。

他猝然擡頭,空洞眼底燃燒出更深的渴念。皇陵,他要去皇陵深處的地宮寢殿!

雖是夏日,皇陵夜氣卻如冰霜,寒氣侵骨。澹澈喝退守陵甲兵,孤身提燈闖入地宮深處。

他伏在澹擎蒼巨大的石槨之前,十指幾乎摳入石槨縫隙,用力至骨節發青發白,幾欲迸裂。

猙獰力道之下,棺蓋移動的聲響,刺破死寂,在陰寒空氣來回震盪。

澹澈麵容扭曲,雙唇無聲開合。槨蓋沉重掀開,燈影映入黑暗的棺材裡,照見沉睡了幾月的帝王禦體。

冰棺鎮體,澹擎蒼的身體並未腐爛,隻是一片青白。

澹澈僵立槨前,身形微微抖顫。他對澹擎蒼,還有著本能的畏懼。縱然是麵對著澹擎蒼的屍體,身體也本能的畏懼起來。

不過,很快,他的畏懼消失了,他呢喃:“四叔,你到底憑什麼……憑什麼能得到她的喜歡?”

“是因為這張臉麼?”他看向澹擎蒼青白的臉。他承認,澹擎蒼的確容貌過人,比他更好看。比天底下任何男子都好看。

“你這張臉……”片刻,他唇角竟僵直地向上抽扯出一個古怪弧度,突兀如皮肉生生開裂:“嗬……嗬嗬……”

尖細破裂的笑聲詭異迴盪在森森地宮。

他取出隨身匕首,毫不猶豫,在澹擎蒼臉上亂劃。

“好啊……這下……你毀容了!你不如我好看了!她不會喜歡你了!”他劃爛澹擎蒼的臉,語音含混破碎,眼神瘋癲得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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