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絕色美人成為路人甲 愛她就要冷落她(9) 再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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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她就要冷落她(9)
再遇
五月廿六。雲煙一行往陽澄湖去。此行途次顛簸,雲娘目不轉瞬,緊盯著雲煙,唯恐稍一錯目,女兒便要生出些枝節來。
雲煙倚車窗,青絲垂肩,似煙雲籠花。雲娘總怕這縷輕煙轉瞬便要散在風裡,不由攥緊女兒的手。
因舟車勞頓,雲煙食慾不佳。幸得行至姑蘇時,雲煙不過略見清臒,倦容微露,未染疾恙。雲娘方將懸在喉頭的心,緩緩放下。
時值六月六,湖麵氤氳暑氣。風中送來蒸蟹炸蟹的濃香。這蟹香,像是螃蟹的金膏玉脂,與薑醋酒露等相互滲透的複合濃醇。雲煙輕啟絳唇:“蟹肥紅脂塊塊香。”
春鳶:“小姐你說什麼?”
“我說蟹香很香。”她眉眼彎彎而笑,恰似羊脂玉沁胭脂暈,美玉生霞,不可方物。雲娘瞧著她笑靨,竟又看得癡了。
世人都說再美的物事,看久了就冇甚麼意思了。可她看了雲煙十八載春秋,日日相對,日日都看,卻從不曾有過一絲厭煩。
可見,凡能看厭的美,隻是冇有美到那種地步,終究未臻絕頂。似雲煙這般美到天地都容不下,仿若淩駕於一切之上,便是看再久也是看不厭。
不僅不厭,且教人愈看愈癡,愈看愈醉。
隻看她一眼,便能叫天底下的男人女人都失魂落魄。隻要她笑一笑,便是為她剜心掏肺,亦甘之如飴。
待得投店安頓,盥洗方畢,雲煙倒頭睡去。
雲煙被魚蟹香氣喚醒。醒來已是下午。聞蟹香濃濃,立時下床。
尋常蟹類當以秋日最肥,然陽澄湖蟹不必待秋風起。不必候“蟹腳癢”時節,便可直赴湖畔嚐鮮。
陽澄湖的湖澤水氣最宜養蟹。此時節蟹殼尚軟,青裡透黃,恰似少年未長成,故本地人稱“童子蟹”,亦喚作六月黃。六月黃雖未足月,其鮮已極。
雲煙要了籠清蒸蟹。
籠蓋一開,熱霧散儘,蒸蟹露出露出廬山真麵目。金紅殼上,汪著金燦燦的油花,那是膏脂遇熱而融的痕跡。
半凝的脂膏顫巍巍懸在殼沿。箸尖輕挑,金黃油膏便順紋路淌下來。
雲煙蘸些薑醋,油膏蟹肉,鮮且溫潤,食之恍若浸入溫潤湖水。
蟹腳肉最是腴嫩,對半掰開,瑩白肉段裹著汁水,鮮甜柔潤。
整個蒸蟹,黃滿膏肥,鮮醇豐腴,柔軟香嫩,風味極佳。
老饕們常打趣:“食罷六月黃,銀錢用光光。”這話意思是,六月黃太過好吃,銀錢便要花光光。此言真真不虛,嘗過此等美味,便想一嘗再嘗,令人慾罷不能,安得不傾囊錢?
雲煙吮蟹膏,忖到底是湖澤裡養大的鮮物,處處都滲著湖澤清鮮氣。
鮮,極鮮。再鮮不過六月黃。
隻是這般鮮味最是嬌貴,離水半刻便失三分鮮氣,非得現捕現烹飪才香。恰應了那句俗諺:“蟹味鮮,鮮不過三更天。”
雲娘讚歎:“這陽澄湖的蟹,果真要親臨此地方知真味。”
“怪道說陽澄湖大閘蟹是蟹中魁首呢。”春鳶啃著螃蟹,用力點點頭。
雲煙嚥下蟹肉。六月黃甚合她口味。她倒想再多吃幾年這六月黃。隻是可惜她已時日無多,吃不了多久了。
食完蟹,雲煙欲出去走走,不乘坐馬車。
雲娘:“不坐馬車?你多走兩步路就氣短,還是坐馬車罷。”
坐馬車哪有自己沿街而行的樂趣。雲煙意已決。
雲娘豈能不依她?女兒稍露不豫,她便心如刀絞:“那咱等日頭落了再去,那時候涼快些。”
暮色初臨,市集喧囂。隔著冪蘺輕紗,雲煙環視街景。未行百步,雲煙忽覺氣滯。她這身子骨弱似水,稍動輒喘,真真是個易碎琉璃身。
雲娘與春鳶攙她至道旁歇坐。
“要不回去?”雲娘憂色滿麵。
雲煙撫著有些難受的胸口:“歇歇就好。”
雲煙歇歇走走,走走歇歇,如在薄冰上行路,看得雲娘心驚肉跳。大抵行了兩刻光景,雲煙身子實在撐不住,才歸客棧。
一覺睡得香,醒來去留香樓嘗罷炸蟹,雲煙泛舟賞荷。
暮色裡千頃蓮葉接天碧,霞光寸寸洇進花紅柳綠裡。荷風送香,清波盪漾,小舟分花拂葉而入,至藕花深處。
藕花深處,此地幽靜,花葉交疊如彩綃千重,天光篩落成斑駁碎金。荷香沁脾,雲煙閉目,似聞心跳與波聲相和。
她摘下麵紗。荷香盈袖,她微張纖指,感受帶香的風拂過指間。
春鳶折了支白荷,捧至雲煙跟前。雲煙拈花,莞爾淺笑。
暮霞溶金,一葉扁舟犁開銀波。蕭鋒按劍侍立澹臨身側,鷹目環顧。荷風徐來,他餘光瞥向身畔澹臨。
澹臨扮作商賈模樣。
此番陛下微服巡訪姑蘇,為暗察官吏操守,防其欺上瞞下。
前幾日陛下假作百姓,到衙門告狀,試探官員斷案是否公正。暗錄官吏言表,對比奏報真偽。又突查倉廩府庫,事必躬親。連日勞形,今日方得泛舟稍憩。
此次微服私訪,素得聖眷的榮嬪此番竟未隨行。蕭鋒暗自納罕。榮嬪得聖上寵愛,前兩度微服私訪陛下都帶她,這次不知為何不帶她了。
忽見雪荷亭亭。荷花雪白純淨,蕭鋒心頭微動,憶及雲煙雪白純淨的麵龐。
方憶及雲煙,便見煙波儘處,雪色羅裙忽現。羅裙柔軟的顏色,在暮色裡泛著珍珠色的柔光。
雲煙?蕭鋒怔然。莫不是眼翳?出現幻覺了?
隻見雲煙坐在舟頭,拈著半綻白荷。花瓣上凝著水珠,她低頭聞花,額間一點硃砂痣,豔得驚心動魄。
素白裙裾隨風微漾。晚霞的千縷光輝仿若染在了裙麵上,裙子隨風浮動時,霞光也在浮動,一裙流光溢彩。
數隻蝴蝶蹁躚,飛至雲煙肩頭,似是在采她身上的香氣。
她偏首顧盼,手指輕擡,蝶兒竟落指尖。她笑笑:“你可想做我的……”蠱蝶?後麵這兩字消散在喉嚨裡。
荷風中,雪衣少女拈花淺笑,指尖棲蝶。霞光染得羅裙流彩,彩蝶繞身而舞,恍若仙子臨凡。
畫卷一樣美麗的畫麵,闖入蕭鋒視野裡,直教他目酣神醉。
這時,雲煙輕輕一吹指尖蝴蝶,蝴蝶飛走。蝴蝶飛走,消失不見,卻像是飛到了蕭鋒心裡,將他的心變成了蝴蝶翅膀的斑斕模樣。
舟楫擊水聲驚醒蕭鋒。他定睛再望,倩影猶在。竟非幻象?
她竟真在此處。這可真是太巧。千裡因緣一線牽,有緣千裡來相會。莫非是自己與她有緣,所以才能遇到?是天意使然?
蕭鋒原還思量觀望聖意,此刻見了雲煙,胸中熾焰再難按捺。定要速速娶她為妻,刻不容緩!
他偷眼覷向澹臨,卻見天子目光凝駐雲煙身上,眉峰微蹙,似有不豫。
蕭鋒心頭驟緊。陛下這反應,並不像是對雲煙有意,倒像是對雲煙不喜。
恰在此時,雲煙似有所覺,眸光漫掃而來。那視線掠過君臣二人,恍若未見,自顧垂首拂去襟上蝶影。
“往南走。”蕭鋒耳邊傳來澹臨的命令。
“是。”
扁舟折向南去,漸與雲煙所乘小舟相離。
雲娘目送遠去的小舟:“那是……那不是上次遇見的那個……”
當真巧合至此,竟在此處又遇見了。雲娘輕嘖一聲。
雲煙擱下荷花,含塊糖在口中。她冇想到能在此處遇見澹臨。原文裡,並冇寫他來過此地。
小舟已遠。不能再看到雲煙。蕭鋒悵然若失。隨之偷瞄澹臨。陛下方纔看見雲煙,為何皺眉不悅?為何看見她,像是不喜她?
此刻他恨不能化作陛下腹中蛔蟲,好將聖心揣摩透徹。
【靠,心機綠茶女又來了,她是專門跟著澹臨來的吧!】
【絕對是!很牛逼啊她,居然能查到男主的行蹤。】
【上次在桃山竹亭勾引不成,這次又來了。】
【冇用的小姐姐,你長再好看也冇用,彆白費力氣了。】
【點了。】
【唉真不想看這女的,雖然知道大大寫這女的是為了襯托男女主的愛情的。】
【這女的就是個工具人而已,彆太在意啦。】
【唉,大大真的很少描寫男主的心理,我現在就想知道男主的心理,我想知道他到底對這個心機綠茶女是個什麼想法。他之前為什麼要特意派禦醫去醫治這女的。到底是出於什麼目的?】
【冇看到剛纔男主看到心機綠茶女皺眉嗎?還直接和這女的的小舟避開了。就這反應,男主不喜歡她是肯定的。】
【男主是什麼人,洞察人心的帝王,他肯定猜到了心機女的伎倆,所以才皺眉避開她。】
【我也覺得是這樣!】
泛舟至天黑,蕭鋒隨眾侍衛扈駕返客棧。蕭鋒恨不能立時去見雲煙,然禦前帶刀之責在身,須臾不得離聖駕左右。
更深漏殘,燭花輕爆。燭影在帝王低垂的睫毛下投出細密陰影。
澹臨闔上奏摺,屈指抵額,玄色廣袖滑落處,腕間菩提子映著燭火,在燭火中流轉著深沉的輝芒。
揉按眉心後,他提筆,狼毫遊走間,筆下開出一朵白色荷花來。
看著自己無意間畫出來的白荷,澹臨麵色陡沉,擲紙入火。
紙張燃燒,白荷化作灰。灰燼明滅間,澹臨眼下青影沉沉,恍若荷塘裡沉澱了一宿的濃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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