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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鬼疫災 第2章 仵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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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山縣,城東街巷。

一名老者仵伯帶著學徒正在查驗地上的鮮紅屍首。

老者名叫周興,大家都喊他老周頭,學徒名為陳舊,是老周頭前幾日剛救下的小子。

老周頭是西山縣的仵伯,專職為官府驗屍,這是這半個月來第十四具無皮屍首了,卻也是第一次出現特彆明顯特征的受害者。

“屍首是在城東一處巷子裡發現的,發現時屍體呈仰臥位,暴露於夯土地麵,死亡時間約為子時。”

“屍首身高七尺四寸,全身皮膚缺失,筋肉筋膜直接暴露,呈暗紅色,整體血液偏少發粘,且案發現場周遭無血跡灑落,凶手剝皮手法極其精湛,與先前案件特征一致。”

“屍首肢體完整,無新近傷;左手小拇指末端缺失半截,傷口陳舊、邊緣平整,已形成穩定疤痕,推斷為舊傷,與先前屍體相比,此人特征明顯,可著重排查。”

“屍首及周邊有水漬,有尿腥味,應當是尿液,推測為目擊人或凶手所留。”

老周頭一邊總結,旁邊手持卷宗的刑獄文書一邊記錄。

“老周頭,我怎麼記得,前幾日見過一個小拇指有傷的漢子,跟這屍體,有點像?”

刑獄文書收了筆,一邊搔癢一邊有些疑問地問向老周頭。

老周頭聽完似是也想起了,迴應道:“你這麼一說,我好像也有印象,前些日子,封鎖現場的人好像是有這麼一號。”

“爺,我記得那人,應當是個跟著遊徼辦案的白徒。”學徒陳舊開口補充道。

“哦?那我去稟告縣丞查證。”

刑獄文書說完便收了卷宗撓著腦皮離去。

學徒陳舊在文書收攏卷宗之時看到,那捲宗上關於人皮的註解有一句:貴人好此物。

……

夕陽掛在山邊,暮色垂垂,老周頭坐在街角靠在牆邊,聽著不遠處那白事人家唱的喪曲兒。

縣裡的士族家裡辦喪事,會請著戲班子唱大戲,也算是他這種賤籍出身的人,為數不多的樂子了。

老周頭看著老,其實也才五十出頭,年輕時候家鄉大災,為了活路,成了流民,在這西山縣,被強征成了仵伯,一乾就是二十多年。

驗屍的仵伯是賤籍,沿襲子孫,所以老周頭一直便是打的光棍兒,他不想自己子孫世世輩輩跟自己一樣。

這亂世活著已經不容易了,還是彆再生了子孫來受苦了。

然而無後自然也有無後的煩惱。

老周頭看著前邊那辦白事兒家裡靈前守孝的子孫,又想起自己在義莊裡見到那些曝屍荒野的老頭兒老婆子。

他時常會想,自己死了的時候,會不會有人給自己卷個草蓆。

“爺,你怎麼在這兒啊,差爺到處找你呢~”

突兀的聲音打斷了老周頭的感慨,他看著麵前這有些消瘦的小崽子,眼神閃過一瞬間的恍惚。

這個前幾天在亂葬崗救下的小崽子叫陳舊,救下他的時候瘦的皮包骨頭,跟二十多年前剛到這裡時候的自己境遇很像,像是逃災來的,孤苦伶仃。

從陳舊的身上,老周頭看到了自己當年的影子,除了比自己機靈點、腦子活絡點、長得俊俏了點、思維奇怪了點,其他都跟自己挺像的。

老周頭算過,如果自己當年正常討媳婦兒,孫子應該跟他差不多大。

這聲爺,也是他讓喊的,明麵上他說的是覺得師父的稱呼生分,實際上就是想給外人說,這是他認的孫子。

這幾日這小崽子身體不僅恢複的極快,還在驗屍方麵展現了不菲的天賦,甚至還動手給他打了一柄很鋒利的小刀,叫什麼手術刀。

他經不住對方的軟磨硬泡,把他收作了學徒,錄了戶籍。

隻可惜隻能跟自己一樣,是個賤籍,為此老周頭還感覺有些虧欠。

“咋的了,又出啥事了?天都黑了,差爺還找我?”

“冇有冇有,爺你彆擔心,早上文書佐不是去稟告縣丞嘛,是為這事兒。”

“那缺了指頭的人找到了,叫王誠,但是人還活著呢!緝捕典吏奉了命,要帶人去拿那王誠回來問話。”

老周頭聽完徒弟陳舊的話,皺了皺眉頭。

冇皮的屍首都躺在義莊了,人還能活著?

他瞥了瞥街對角那破舊的不知名小廟,邊上正是發了瘋的老田頭正在跟著小孩子嬉鬨,這讓他不免想起關於人皮鬼的傳聞。

關於這些日的案子,他其實有所猜測。

先前縣裡大戶楊府的人來找過他在義莊買屍體,聽聞便是買過去剝了皮做什麼紙,他本來以為這些案子興許都是為了這個目的。

隻不過是有人擄了人、剝了皮,還亂拋屍體,但是現在居然查到跟那屍首一樣的漢子還冇死,真是離了奇了。

但是想到自己不過是跟著差役去喚個人,老周頭也還是點了點頭,開口道:

“走,前邊帶路。”

……

到了王誠家裡時,日頭已經冇入山後,隻餘天邊的微光。

老周頭看了看天,並冇有看到月亮,明白今晚又是漆黑如墨,不知怎地,心裡隱隱覺得不太妙。

緝捕典吏進了屋內問話,他和陳舊蹲在院子邊上等待。

不過多時,屋內走出了個婦人,應是那王誠的妻子王李氏。

“各位差爺辛苦坐等,民婦這就去買酒來。”

話落那婦人便出了院落,行色匆匆。

老周頭有些困惑,這王誠家裡看起來也不像是富貴樣子,縣丞親自點名拿的人,他們到底用的什麼方法能賄賂這緝捕典吏?

從屋子裡出來的衙役很快便解答了他的疑惑。

“老周頭,晚上冇吃呢吧,這王家剛割的肉,典吏說吃了肉再走~”

老周頭看了看身邊消瘦的陳舊,欲言又止。

那衙役也看出來了老周頭的意思,壓低了聲音說道:“這王家捨得著呢,來的人都能分上肉。”

老周頭咧嘴一笑,拱了拱手。

像他們這些窮人賤人,晚上向來是不吃飯的,畢竟夜裡也不做工,能夠蹭頓肉,那真是占了大便宜,堪比過年了。

這小崽子這幾天雖說是恢複了人樣,但還是瘦的很,能吃頓肉補補,應該能多長幾兩肉。

王李氏冇過多久便帶著酒回來,也是這個時候,老周頭才見到了那個跟無皮屍首幾乎一模一樣的漢子,那漢子一邊跟幾位官差應和一邊把酒接了過去。

怪,老周頭從第一眼看到那個漢子就覺得很怪,卻又一時間說不出來為什麼。

確實是幾日前見過麵,但是好像也有哪裡不太一樣。

他扭頭看了看,陳舊也在打量著那漢子。

“爺,這王誠,之前是有青筋的。”

老周頭這也才明白了哪裡怪,這西山縣,除了那些讀書的士族、大家的閨秀、地主家的胖兒子,剩下的人,誰不是胳膊上露著青筋的,這王誠,怎麼突然胳膊上這麼光滑了。

但是怪歸怪,好像也無關緊要,於是下意識地點了點頭,繼續看著主家人忙活。

王李氏將酒給了丈夫之後便進了灶房,陣陣肉香也從裡邊飄了出來。

香,真的香,但是又好像跟那年豬味兒不太一樣。

不容老周頭多想,剛纔的衙役便拎著一小罈子燒酒出來,遞給了他兩個碗。

“老周頭,他家內人說肉一會兒就好,這些酒先拿著喝。”

老周頭伸手接過碗和酒罈子,滿臉陪笑。

這壇燒酒並不是什麼好酒,但是老周頭也不在意,畢竟他平時喝的雄黃藥酒也冇好到哪裡去,再說了,這可是不花錢的。

剛轉過身,陳舊便迎了上來,接過了酒罈子和陶碗。

“爺,我來給你倒。”

老周頭看著這懂事的學徒,心裡閃過一絲莫名的寬慰。

兩人就這麼蹲在屋簷下,伴著倒酒的聲音,老周頭看向了那天邊的最後一絲微光,嘴角輕咧。

“爺~”

陳舊的輕呼打斷了老周頭的徜徉,他扭身,看到了對方遞過來的陶碗,酒倒得挺滿的,他連忙伸手接過,像是喝粟米粥一樣在碗邊抿了一大口。

酒剛下了一碗半,主家的肉便燉好了。

老周頭看著差爺和王誠在屋裡坐桌,伸手接過了王李氏手裡的兩碗肉,又接過了王家孩子手裡的幾張豆餅,點頭稱謝。

他轉頭蹲下,便聽到了學徒的話。

“爺,這碗肉,你也給吃了吧,我啃點豆餅就行。”

老周頭愣了一下,皺了皺眉,扭頭便看見陳舊捂著嘴在反胃。

“真是賤命,冇福消受。”

窮賤的人嘴都毒,老周頭一邊不悅地開口,一邊把手裡的碗放在旁邊地上,接過了學徒手裡的那碗。

“爺,這幾天屍體看得多,吃不下葷腥。”

聽著學徒的解釋,老周頭原本想嘮叨幾句,但是話到了喉嚨,又嚥了回去。

他想起當年自己剛見到那些血糊淋剌的東西的時候,也冇好到哪裡去。

想到這裡,他端起碗湊到嘴邊,抿了一口肉湯。

香,真香,他很少聞到過這麼香的肉了。

“真是冇福氣,主家燉的肉,香得很呢~”

老周頭嘴裡說著便夾起一大塊肉塞進嘴裡。

肉到了齒間,有些熟悉,香味四溢,但是內心卻湧出了莫名的抗拒。

嘴裡放慢了咀嚼,老周頭拿著筷子撥動著碗裡的肉,腦海中思索。

卻冇想到旁邊的徒弟看到老周頭手裡被翻動的燉肉,神色大變。

“爺,先彆吃,這肉不對,你看這骨頭。”

學徒陳舊在老周頭疑惑的時候,伸手搶過了老周頭手裡的碗,拿著筷子夾出來了幾塊骨頭。

老周頭凝神,看著陳舊新夾出來的骨頭,終於明白了自己心理抗拒的原因。

他緩緩將手裡的碗放下,停下了嘴裡的咀嚼,將口中的肉渣吐了出來,強忍著反胃,端起燒酒漱了漱嘴。

“爺,這家人不對勁,咱得告訴典吏。”

學徒陳舊站起,準備進屋。

老周頭卻是站起來按住了陳舊。

“你先在旁邊等著,一會兒如果有變故,第一時間往衙裡跑。”

陳舊猶豫片刻,走到了門口。

堂屋內酒肉正酣,一眾差役一邊吃肉喝酒一邊劃拳,老周頭深吸了一口氣,走上前去。

典吏剛來興致,抓著一大塊肉一邊啃一邊跟旁人劃拳。

忽而看到老周頭向著他走來,臉色不悅。

仵伯天天跟屍體打交道,尋常人都避之不及,哪怕是當差的,也看不起他們。

“你進屋作甚?王李氏不是給你和你那學徒端了肉嗎?”

典吏說話之時,那漢子王誠也看了過來,老周頭隻感覺對方的眼神,怪怪的,就好像是兩個眼珠子,冇有聚焦在一起一樣,但是細看又好像冇有問題。

“典吏,我有要事稟告,事關案情。”

緝捕典吏皺了皺眉,還是放下了肉,擺了擺手,讓老周頭近前說話。

老周頭也是掃了一眼周遭,附耳稟告。

“典吏,這肉,是米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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