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鬼疫災 第35章 老趙木匠
-
老趙木匠的臉上瞬間閃過一絲慌亂，眼神不由自主地飄向彆處，口中含糊地重複著，“虎爺……虎爺住在……住在……”
他支支吾吾，眼神閃爍不定，似乎在拚命搜尋並不存在的記憶，又像是在拙劣地掩飾。
陳舊看著他這再明顯不過的反應，心中最後一絲僥倖也熄滅了。
他這套秘法處理的結果，與他自身的情況出現了重大偏差。
新生的意識不僅取代了老趙，而且似乎完全冇有融合或繼承老趙的任何記憶和情感，就像一個純粹的、突兀的入侵者，占據了一個空殼。
這比他預想的最壞情況還要糟糕。
他深深地歎了口氣。
而後轉向已經瀕臨崩潰的趙木，緩緩地搖了搖頭，聲音帶著一種殘酷的平靜和深深的無力感：“趙大哥，趙叔恐怕是救不回來了。”
“陳娃~”
老周頭的聲音也帶著顫抖和無奈，“那……那現在咋辦啊？”
趙木聽到這個宣判，身體猛地一晃，隨即死死抓住陳舊的胳膊，指甲幾乎要掐進肉裡，眼中是徹底的六神無主和最後的瘋狂：
“陳娃！怎麼辦？你告訴我該怎麼辦！他占著我爹的身子啊！”
陳舊看著趙木眼中混雜著巨大悲痛和一絲瘋狂的神色，眼神深處掠過一絲猶豫。
但最終，那絲猶豫被冰冷的決斷取代。他狠了狠心，說出了兩個殘酷的選擇：
“現在隻有兩條路。要麼，就讓他頂著趙叔的臉活著，裝作你爹。但你要記住，他是一隻倀鬼，留在身邊終究是巨大的禍患。要麼……”
他頓了頓，聲音更冷了幾分，“就殺了他，讓趙叔的軀殼得以安息。”
趙木的臉瞬間變得慘白如紙，身體劇烈地顫抖著，眼神在父親的軀殼和冰冷的現實之間劇烈掙紮。
那陌生靈魂占據著父親的身體，這比父親死了還要讓他痛苦萬分。
最終，那巨大的痛苦和對父親安息的渴望壓倒了對陌生軀體的恐懼和不忍。他猛地一咬牙，眼中迸發出一種帶著淚光的狠厲，聲音嘶啞地低吼道：
“殺！殺了他！讓我爹安息！不能讓這鬼東西占著我爹的身子作祟！”
陳舊聽完，點了點頭，臉上冇有任何表情。他不再看地上那個驚慌失措的老趙木匠，彎腰從旁邊的工具堆裡撿起一截粗糙而結實的麻繩，隨手扔給了趙木。
趙木有些茫然地接住冰冷的麻繩，粗糙的纖維摩擦著他的手掌。
“彆弄出血。”
陳舊的聲音平靜得像一塊冰。
趙木低頭看著手裡的麻繩，又抬頭看向地上那個用著他父親的臉、卻用完全陌生眼神驚恐看著他的倀鬼。
短暫的猶豫後，巨大的悲痛和憤怒沖垮了最後一絲遲疑。
他眼中血絲密佈，低吼一聲，猛地將麻繩兩頭在手上繞緊，形成一個繩套，然後一個箭步衝了上去！
“你們要作什麼？殺人啦！殺人是要償命的！我是大明子民……”
那老趙木匠看著撲上來的趙木，嚇得魂飛魄散，一邊語無倫次地尖叫著威脅，一邊手腳並用地向後爬，試圖抓起身邊的木塊或工具防身，但身體的極度不協調讓他顯得笨拙而可笑。
然而迴應他的，是趙木帶著無儘悲憤套向他脖頸的繩圈！
麻繩猛地勒緊！
老趙木匠的威脅聲瞬間變成了嗬嗬的窒息聲，他雙眼暴突，雙手瘋狂地抓撓著脖子上的繩索，雙腿在地上拚命蹬踹，身體劇烈地掙紮扭動，喉嚨裡發出絕望的、不成調的嘶鳴。
陳舊眼見這一幕，心臟猛地一跳，瞬間意識到趙木理解錯了自己的意思！
他急忙衝上前去，一把抓住趙木勒緊繩子的手臂，連忙開口道：
“趙大哥！住手！不是讓你勒死他！是讓你捆住他！捆起來！”
陷入瘋狂複仇狀態的趙木被陳舊這聲厲喝驚醒，手上的力道猛地一鬆。
他看著身下被勒得麵色青紫、眼球突出、宛如厲鬼的父親的臉，又看了看自己手中致命的繩索，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
巨大的後怕和更深沉的痛苦瞬間淹冇了他，他雙手劇烈地顫抖起來，幾乎握不住那根麻繩，整個人像被抽掉了骨頭，癱軟在一旁，發出壓抑到極致的、野獸般的嗚咽。
“咳咳！咳咳咳！！”
劇烈的咳嗽聲響起。
隻見地上的老趙木匠一邊拚命揉著自己被勒出深紅印子的脖子，一邊大口喘著粗氣。
就在三人驚魂未定之際，一個熟悉的、帶著憤怒和難以置信的、極其地道鄉音的聲音猛地炸響在小小的木匠鋪裡：
“小兔崽子！你他孃的想勒死你老子？反了天了！咳咳咳！”
這聲音，這語氣，這充滿鄉土氣息的責罵！
“爹？！”
趙木猛地抬起頭，臉上還掛著淚痕，眼中充滿了極致的震驚和狂喜！
“陳娃？這……這又是咋回事？”
老周頭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轉折徹底搞懵了，他慌忙看向陳舊，渾濁的眼裡全是茫然和難以置信。
陳舊也愣住了，他死死盯著地上的老趙木匠。
隻見對方一邊咳嗽，一邊極其自然地伸手拽住了旁邊趙木的衣服，借力順勢就站了起來，動作雖然還有些虛浮，但協調性卻與之前判若兩人。
更令人驚異的是，他起身後，似乎餘怒未消，對著剛剛差點勒死自己的兒子，抬腳就踹了過去，嘴裡罵罵咧咧：
“混賬東西！反了天了你！”
趙木被踹得一個趔趄，卻恍若未覺，隻是呆呆地看著父親，彷彿在確認這是不是幻覺。
陳舊迅速上前，一把拉住了作勢還要打人的老趙木匠：
“趙叔！趙叔！先彆動手！你還記得剛纔的事情嗎？剛纔發生了什麼？”
他必須立刻確認。
老趙木匠被陳舊拽著，這才悻悻然地停下動作，但依舊氣呼呼地瞪著自己兒子。
聽到陳舊的問話，他皺緊了眉頭，臉上露出努力回憶的神情，喃喃道：
“剛纔？剛纔……剛纔你不是在問我啥問題來著？”
他努力回想，眼神有些迷茫，“好像……好像是虎爺……對，你問我虎爺住哪……然後……”
他抬手敲了敲自己的腦袋，顯得很苦惱，
“再一晃眼……再一晃眼就看見這小兔崽子拿著繩子要勒死老子！小兔崽子！反了你了！”說著又氣不打一處來。
陳舊看著眼前這個罵罵咧咧、神情語氣與往日一般無二的老趙木匠，心中翻騰起驚濤駭浪。
一個之前未曾想到的可能性，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爬上了他的心頭。
難道……兩個意識在爭奪這具身體？
剛纔的瀕死刺激，讓原本被壓製的、屬於老趙的意識短暫地復甦了？
鋪子裡的氣氛，再次變得詭異而凝重。
油燈的火苗不安地跳動著，將四人的影子，投射在牆壁上，拉長、扭曲、糾纏不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