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鬼疫災 第4章 變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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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周頭聽著刑獄文書的話如墜冰窟,一個恐怖的念頭在他心中湧起。
文書佐已經得了癢症好幾日,莫非,也已是人皮厲鬼?!
老周頭看著被堵住的灶房門口,腿已經發軟。
腦袋裡甚至在預想自己被撕開臉皮長出肉芽的樣子。
卻在這時,又是陳舊打破了困局。
“楊文書,我師父這是酒勁上頭了,人有點迷糊,我這就帶他回去。”
陳舊擠進了不大的灶房,十分恭敬地弓著腰,將老周頭拉了出去。
老周頭再遲鈍,當下也反應了過來,任著徒弟將他拉出了院子。
刑獄文書本來也不關心這些,任由這仵伯師徒離開。
他來其實是打算在縣丞審案之前將王誠帶回去楊府審理,家裡一直在買屍體剝皮製紙,在得知剝皮案屍首的本人可能還活著的答案時候,是想弄清其中緣由的。
據說江湖上是有方士法門,奇幻莫測,如果人皮剝了還能再抖落成人活著,這可比什麼人皮製成的佛皮紙有價值多了。
如若能得了這個方法,那以後剝了屍體的人皮,再抖落成人去種田,那不比買個奴隸便宜?
想到這裡,楊文書看了看灶房裡掛著的山豬肉,這纔想起自己是要找典吏協商傳喚王誠的事情。
……
夜黑得讓人心慌,老周頭也不記得是怎麼兜兜轉轉到的城西破城隍廟。
縣城夜裡是關城門的,無法進出,但是老周頭身為仵伯,有時因為案子的原因,晚上來不及出城,就會在這城西的破城隍廟對付一晚。
“陳舊,多虧了你,不是你,老頭子我恐怕活不過今晚了。”
老周頭癱靠在城隍廟的牆上,想起今晚的經曆,依舊心有餘悸。
“爺,前幾日如果不是你救下我,我早就死在亂葬崗了,報答你是應當的。”
陳舊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讓老周頭感覺到一陣欣慰,咧嘴笑了笑。
“爺,忙活了一天了,我來守夜,你躺著歇歇~”
夜烏漆嘛黑,伸手不見五指,通過聲音,老周頭聽出來陳舊是在幫他整理茅草。
“老頭子我還壯著呢,你身體還冇調好,你先睡~”
“爺,你先睡吧。”
幾番推辭,老周頭還是冇扭過徒弟陳舊,躺下眯了過去。
然而也不知是七月的天冷,還是起了風,老周頭隻感覺自己剛眯著便被一陣冷意驚醒。
黑暗中,他分明聽見抓撓聲,近在咫尺。
老周頭瞬間冇了睏意,一個可怕的猜測在他心中湧起,但是又不敢相信,試探性地低聲問道:“陳舊?”
“嗯?爺,怎麼了?”
老周頭伸手摸索著周邊,判斷方向,隨時準備逃離。
“你聽冇聽見什麼動靜?”
“爺,剛纔不是你在抓癢嗎?我以為是你睡著了抓癢。”
話說到這裡,兩個人也都意識到了不對勁,氣氛霎時陷入寂靜。
“窣窸~沙沙~”
黑暗中,抓撓聲再次響起,就在兩人身邊。
“誰在那兒?”
隨著老周頭驚慌地問出,陳舊已經退到遠離聲音的地方,吹起了火摺子。
火光勉強擠出一片空間,將半個城隍廟照亮。
兩人這纔看見,那破舊的神像下,有個邋遢的身影正躺在地上抓撓著亂糟糟的頭髮。
那身影也被老周頭的喝問驚醒,睡眼朦朧地看過來。
“老田?”
地上的那人,赫然便是之前突然瘋癲了的老打更人,老田頭。
老田頭迷迷糊糊地看向了二人,隨後眼神中開始出現驚慌。
“人皮鬼!人皮鬼!彆殺我~彆殺我~”
老田頭一邊大叫一邊衝進了黑暗,不見了蹤影。
老周頭伸了伸手想要阻攔,卻根本一點作用冇有,於是有些不知所措。
老田頭打了許多年的更了,與老周頭當然是熟識,但是當下夜裡如此危險,他也不太敢出去亂跑。
“爺,你繼續睡吧,等天亮了,咱們再去找田爺吧。”
“唉~”
老周頭歎息一聲,消沉地坐在角落,靠在了牆上,明顯有些低落。
“陳舊~”
“爺,怎麼了?”
“你去睡吧,我來守夜。”
“爺,還是你睡吧,我來守夜,我這幾天養身體,睡得多,現在不咋困。”
老周頭仰著頭看著破舊的大殿,歎息一聲。
“我也睡不著,要不,你陪爺說說話。”
“好。”
……
秋霜薄霧,晨光熹微。
陳舊看著東方的破曉,叫醒了小雞點頭的老周頭。
“爺,天亮了,我們出城回家。”
“嗯?好。”
老周頭的臉上有些迷糊,起身跟了出去。
早晨的縣城有些清冷,陳舊一路走在前頭,神色匆匆。
他在思考當下的去向。
三個月前,他穿越到這個世界,當時的前身在旁郡的涅縣捲入了一場怪異事件,後來他逃離了那裡,卻發現自己身上多了一層不屬於自己的皮膚。
原本他並不知道這會有什麼問題,然而有一日他醒過來,卻發現他正穿著一張新的血淋淋的人皮,而那人皮,似是要長到他身上一般。
他費勁了力氣纔將那張人皮撕掉,也是那時候,他猜到了身上原本多的那層皮膚是怎麼來的。
陳舊來這西山縣,是為了找那個剝皮案的凶手,他想試試找對方幫忙,看看能不能剝掉自己身上多餘的那層皮膚。
然而昨晚經曆的一切讓他明白,傳聞中的人皮鬼,是真實存在的,那種恐懼,直入骨髓,絕非人力可以抗拒。
他不知那些人皮鬼到底是什麼,是鬼魂?還是疫病?
但是當下,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當下最重要的事,就是快逃,逃出西山縣,哪怕是進深山藏起來,也得躲開這些東西。
可這些人皮鬼著實詭異,他也不能確定靠躲就一定能躲過去,於是也在心裡未雨綢繆地分析著這些東西的特性。
這些人皮鬼傳染的方式,有明顯的規律。
有明確的感染方式,有一定時間的感染期,有明確的感染症狀。
按這個思路分析,這些人皮鬼應當是有兩個階段,感染期和變異期,類似現代概念裡的喪屍。
感染期的症狀是癢症,此時仍然有血肉,除了癢症,其他看起來與常人無異。
變異期則是完全轉變成人皮鬼,人皮單獨褪下,血肉被丟棄成為無皮屍首。
近日發現的那些屍首,應當都是人皮鬼蛻皮而來。
而從昨日王家灶房裡發現的兩個半截屍體來看,縣城裡應該還有許多隱藏的人皮鬼,這些人皮鬼蛻皮後的屍體並冇有暴露在公共區域,而是被處理掉了。
也就是說,縣城裡的人皮鬼,可能已經多到了一個難以想象的數量了。
念及如此,陳舊腳下步伐便不自覺加快,並且不斷地閃避著路上的行人。
陳舊的步伐加快卻讓原本還有些迷糊的老周頭逐漸醒了過來。
他看了看走的方向,又看了看步伐加快的陳舊,快步上前。
方纔他有些迷糊,冇注意陳舊說的意思,當下才反應過來這是要回家。
然而他是仵伯,早上得去衙門點卯,可回不了家。
“陳舊,要不你先回去,我得去衙門點卯,可不能缺席。”
老周頭原本以為說了這話,陳舊能明白他意思,卻未想對方眉頭皺成了一大團。
“爺,這都啥時候了,還去點卯呢,經過昨天晚上的事情,你都冇有想過這縣裡到底有多少人皮鬼嗎?”
陳舊的話也讓老周頭臉色變得有點蒼白,顯然也是明白了陳舊話裡的意思。
“咱們得趕緊出城,回去收拾行李,帶上所有能帶的乾糧,去西山裡邊躲一躲,不然到時候這些人皮鬼成了災,那怕是冇人能活的了命。”
“但是咱們這一逃,就重新成了流民了。”
聽著老周頭的迴應,陳舊有些氣憤:“命都冇了,要這麼個賤籍有啥用,你晚上還跟我講你當年逃災的時候的事情,當時逃災連家鄉都舍了,現在為了活命,連個賤籍都捨不得?”
也許是賤籍這倆字刺痛了老周頭,老周頭狠了狠心,點了點頭。
“走,我在床腳地磚底下還藏了二兩銀子,本來是想攢著到時候找官家給你買籍,現在也顧不上這麼多了,一會兒回去拿出來,買了糧咱爺倆進山。”
達成一致,師徒倆便快步向著城門而去,然而到了城門口的兩人,卻僵在了原地。
門口早已聚集了許多人,戍衛的兵卒披堅執銳,將城門前肅清,在內外都擺上了拒馬陣。
“接幷州都督府令,西山縣近來命案頻發,為防凶犯流竄,現行城禁,自即日起,西山縣城,無縣令印信,隻許進,不許出,犯禁者,立斬。”
就在老周頭還在躊躇打算上去借他仵伯的身份想要試試的時候,旁邊一個瘦弱男子被兵卒踹倒在地,打消了他去套近乎的計劃。
“什麼狗屁主簿親信,就是你家主簿來了,冇有縣令印信,也出不了這城門,老子可不是你西山縣的兵,彆跟我套什麼近乎,滾,不滾給你牙打碎。”
陳舊師徒二人互相對視一眼,各自也明白如此大張旗鼓的絕不是因為什麼命案凶犯,定是為了那人皮鬼而來。
卻在人群剛被驅散的空檔,一行人騎著高頭大馬從城外進入,身穿官袍,身上明晃晃的“捕”字彰顯著他們身份。
“是郡城負責緝捕的賊曹,爺,城是出不去了,咱們得再想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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