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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黴小道長和他的鬼王夫人 第三十章 百年遺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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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年遺恨

光束刺入門後的黑暗,照亮了向下延伸的狹窄水泥階梯。台階上積著顏色詭異的厚厚浮塵,每一步踏下,都激起一片“塵浪”。這塵埃在手電光柱中狂亂飛舞,像無數灰白色的細小蠕蟲在興奮地湧動。

台階儘頭,是一個拱頂結構的巨大地下空間。一排排高聳至穹頂的深綠色金屬檔案架,森然林立,其上堆滿了落滿厚塵的牛皮紙卷宗箱、泛黃發脆的舊報紙捆,以及一些蒙著破敗防塵布的雜物。時間在這裡彷彿被粗暴地截斷,凝固在數十年前。死寂,是這裡唯一的主旋律,但這份死寂下,卻湧動著令人頭皮發麻的窺視感。

“戒指……更燙了,指引那邊。”容子謙的目光穿透層層疊疊的檔案架迷宮,鎖定在庫房最深處的一個角落。那裡堆放的雜物似乎格外多,像一個不祥的巨大墳包。

他小心翼翼地踏入這片塵封之地,手電光柱在檔案架的迷宮中謹慎地切割著黑暗。然而,那份無處不在的窺視感卻愈發清晰,冰冷的目光彷彿來自四麵八方,黏膩地附著在麵板上,帶著審視和惡意。口袋中的神牌持續散發著溫潤而堅定的暖意,為他驅散著那無孔不入的蝕骨朽氣帶來的部分寒意與侵蝕。

越靠近那個角落,戒指的溫度便越是灼人,幾乎要燙傷他的掌心。同時,空氣中彌漫的朽氣也愈發濃稠,幾乎化為實質,纏繞上他的四肢,試圖鑽入他的口鼻,侵蝕他的意誌。容子謙不得不全力運轉起師父容潯傳授的那點粗淺心法,護住靈台一點清明,額角已滲出細密的冷汗。

終於,他站在了雜物堆前。在破舊的桌椅、生鏽的鐵皮櫃和蒙塵的儀器殘骸中間,一個半開著的深棕色木製檔案櫃格外醒目。厚厚的灰塵覆蓋其上,戒指的脈動在此刻達到了頂峰,與他的心跳幾乎同頻共振——目標就在裡麵。

容子謙強忍著周身的不適和靈魂深處的悸動,屏住呼吸,伸出手拂向那檔案櫃布滿鏽跡的金屬把手。指尖即將觸碰到那冰冷金屬的刹那——

隻見那半開的櫃門縫隙裡、堆積如山的雜物陰影深處、乃至周圍檔案架上那些厚厚的、灰白色的積塵中……驟然湧出大股大股粘稠的灰白色“濃霧”。

定睛看去,那是由億萬顆閃爍著慘淡磷光的灰白色碎屑組成的洪流,發出令人神魂震蕩的細微嗡鳴——“沙沙沙……沙沙沙……”聲音密集而尖銳,帶著吞噬一切生機的腐朽意誌,以排山倒海之勢,朝著近在咫尺的容子謙猛撲過來。

“當心!”
薑沄清冷的厲喝如驚雷般在容子謙識海中炸響。

容子謙瞳孔驟縮,生死關頭求生的本能壓倒了恐懼。他快速地從懷中掏出一張“辟邪符”,體內那點微薄的法力毫無保留地灌注其中,符籙瞬間被啟用,爆發出刺目的金色光芒。同時,他腳下發力,猛地向後急退。

然而那看似威勢赫赫的金光,甫一接觸到洶湧而來的灰白色碎屑洪流,耀眼的光芒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黯淡,符籙蘊含的純淨靈力被那至汙至穢的朽氣瘋狂侵蝕,僅僅支撐了不到半息,金光符便徹底化為飛灰。

失去了阻礙的朽氣碎,發出更加興奮刺耳的“沙沙”尖嘯,速度暴漲,瞬間將容子謙倉促後退的身影徹底吞沒。

那由億萬朽氣碎屑組成的灰白洪流將容子謙徹底吞沒的瞬間,他感覺自己墜入了萬載玄冰與腐屍泥沼的混合深淵。刺骨的陰寒穿透皮肉,狠狠紮入骨髓、經絡、乃至靈魂深處,每一個毛孔都被強行撐開,灌入那汙穢至極的碎屑,帶來撕裂靈魂般的劇痛。

更恐怖的是,這些碎屑彷彿擁有貪婪的本能,瘋狂地汲取著他體內那點可憐的生氣與微薄靈力。意識如同風中的殘燭,迅速黯淡,連最基礎的思考都變得無比艱難。肺部火燒火燎,卻吸不進一絲氧氣。

就在容子謙靈台最後一點清明即將被徹底吞噬之際——

“哼!”

一聲清冷的冷哼,驟然在他識海最深處炸響。

包裹他的朽氣囚籠,發出“哢嚓嚓”的碎裂聲,那瘋狂蠕動的朽氣瞬間停滯,隨即被一股強大的無形力量強行震散。

一道纖細的身影,毫無征兆地出現在容子謙身前,取代了那令人絕望的灰白,成為他模糊視野中唯一的焦點。

薑沄現身了。

她依舊是那副十五六歲少女的模樣,容顏清麗絕倫,在昏暗的地下庫房中彷彿自帶一層朦朧的微光。身上那件繡著彼岸花的衣裙無風自動,衣袂翻飛間,暗紅色的曼珠沙華紋路流轉。她那雙原本幽深的眸子,此時卻充斥著怒火。她甚至沒有回頭看容子謙一眼,隻是對著那再次試圖重組攻勢的朽氣,伸出了那隻白皙纖細的手。

五指微張,對著虛空,淩空一抓。

整個地下庫房的空間彷彿被投入石子的水麵,劇烈地扭震蕩,那狂暴的朽氣洪流,竟被她這輕描淡寫的一抓,生生定格在了半空之中。朽氣在空氣中震顫、掙紮,發出更加尖銳刺耳的悲鳴“沙沙沙沙——”卻如同琥珀中的蚊蟲,再也無法掙脫那無形的的枷鎖。

“姌……姌姌……”容子謙癱倒在地,劇烈地咳嗽著,貪婪地呼吸著,劫後餘生的虛脫感與對眼前景象的震撼交織在一起。他從未見過薑沄如此形態,那恐怖的威壓讓他靈魂都在戰栗,卻又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安全感。

薑沄依舊沒有回頭,隻是反手朝著容子謙的方向,輕輕一拂袖。

一股精純的氣息,瞬間湧入容子謙體內。這氣息所過之處,侵入他經脈骨髓的朽氣被迅速驅散,蝕骨的劇痛和窒息感飛快褪去,被震傷的內腑也得到溫養。“咳……咳咳……謝……謝謝姌姌!”容子謙掙紮著坐起身,心有餘悸地看著眼前那被定格在半空的恐怖景象,聲音還有些沙啞。

薑沄的目光,穿透了那被定格的朽氣,精準地落在了那個半開舊檔案櫃的深處。櫃子陰影裡,一個巴掌大小形似微型墓碑的詭異骨質物件靜靜躺著,其上密密麻麻的黑色符文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動,散發著極其濃鬱的“塵封之塚的朽氣”,正是汙染源,是那所謂的“錨”。

“區區塚中枯骨所化之汙穢怨念,也敢……”
薑沄冷哼道:“傷本座的人?”

最後三個字落下,整個地下空間的溫度驟然降至冰點。

“本座的人”……容子謙心頭猛地一跳,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流湧上心頭。

薑沄微張的五指,緩緩收攏。

“哢嚓嚓——”

被定格的朽氣洪流如同碎裂的鋼化玻璃,出現了蛛網般的裂痕。裂痕瞬間蔓延至整個洪流,那些瘋狂掙紮的朽氣碎屑,連同它們核心所承載的怨毒,在這絕對的實力碾壓之下,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瞬間化為最細微的塵埃齏粉,徹底消散於無形。

庫房內那令人窒息的巨大壓力,為之一輕。

然而,就在那核心的骨質“墓碑”徹底暴露出來,其上符文光芒明滅不定的刹那——

“咻!”

一道幾乎透明的虛影,猛地從容子謙手中的黑曜石戒指中激射而出,它帶著沉澱了百年的刻骨仇恨與一種近乎解脫的瘋狂,不顧一切地撲向那骨質墓碑。

“秦愫!叛徒!汝……汝竟敢……留此……”
一個充滿了無儘怨毒與不甘的男性殘魂,如同垂死凶獸最後的咆哮,在虛空中轟然炸響。正是戒指中殘留的錢庸殘魂,它狠狠撞在墓碑之上。

“嗡——”

骨質墓碑上那些黑色的符文驟然爆發出刺目的烏光,一個同樣模糊的女性身影強行激發出來,她發出一聲無聲的呐喊,張開雙臂,毅然決然地迎向那撲來的書靈殘魂虛影。

兩股糾纏了百年的怨念與執念,在這塵封的地下空間,做最後的慘烈碰撞。

檔案架如同被狂風摧折的蘆葦般劇烈搖晃,無數陳年的卷宗、報紙、雜物如同被一隻無形巨手抓起,又狠狠拋向空中,再紛紛揚揚落下。

容子謙被薑沄護在身後的陰氣屏障中,依舊陣陣眩暈心悸。他努力睜大眼睛,看著那兩團瘋狂撕咬的意念,無數破碎的畫麵和聲音碎片如同流星般劃過他的意識:

昏暗燭光下狂熱的中年學者錢庸……

血腥的動物祭壇與陰影中驚恐的年輕女子秦愫……

他們在激烈的爭吵與奪書……

深夜樹林中絕望的奔逃……

以及……最後那個地下角落裡,秦愫將染血的筆記封入骨盒時,眼中那決絕的淚光與守護的執念:“老師已瘋魔…此力非道…後來者…警之…勿信…他仍在……”
意唸的末尾,是一串模糊卻帶著無儘擔憂的血字:“她還在……檔案……”

“轟——”

最後的意念碎片猛地炸開,錢庸殘魂發出最後一聲充滿無儘怨毒與不甘的尖嘯,徹底化為虛無,煙消雲散。而秦愫那道守護的殘念,在完成了最後的使命,也如同燃儘的燭火,迅速黯淡,最終化作點點微弱的熒光,消散在汙濁的空氣中,隻留下原地那枚徹底失去光澤的戒指,以及那個光芒儘失、符文黯淡的骨質“墓碑”。

庫房內陷入一片死寂,隻有漫天紙屑和塵埃緩緩飄落的聲音,以及容子謙粗重的喘息。

他捂著發脹刺痛的頭顱,努力消化著剛才那驚心動魄的意念衝擊和揭示的片段資訊。“錢庸教授……秦愫學姐……邪術……守護……‘她還在’……”
他喃喃自語,心中充滿了震撼悲憫以及對秦愫的深深敬佩。

薑沄蓮步輕移,無聲地走到那骨質“墓碑”前,伸出兩根春蔥般的手指,對著那汙穢之物輕輕一點。

“哢嚓。”一聲輕響,彷彿某種束縛被解開,骨質容器裂開一道縫隙,露出了裡麵幾本儲存相對完好的、用特殊鞣製皮革包裹的筆記本和一疊泛黃的稿紙。最上麵一頁,用娟秀卻帶著決絕之意的字跡清晰寫著:“錢庸邪術研究及反製實錄——秦愫絕筆”。

“東西,在此。”
薑沄手一招,那筆記本和稿紙便如同被無形之手托起,穩穩落入她的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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