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黴小道長和他的鬼王夫人 第五十章 潮濕的低語

    潮濕的低語

新學期第一天，容子謙站在宿舍窗前，看向窗外的老體育館。

“喂，子謙！發什麼呆呢？”身後傳來穆少淵咋咋呼呼的聲音，“看論壇沒？咱學校又出新鮮事了！”

容子謙轉身，正對上穆少淵幾乎要懟到他臉上的手機螢幕。校園論壇的灌水區，一個加粗飄紅的帖子標題格外紮眼：

【深夜驚魂！廢棄泳池裡的‘水鬼合唱團’！靠近者高燒不退，囈語‘水好冷’！】

帖子內容繪聲繪色：校內那座毗鄰老體育館的地下泳池區域，最近成了新的“鬼故事批發市場”。

有深夜巡邏的保安信誓旦旦說聽到空無一人的池子裡傳來孩童戲水的咯咯笑聲和拍水聲，清脆得瘮人；有膽大的學生溜進去“試膽”，在布滿水汽的更衣室鏡子裡，瞥見過浮腫潰爛的溺亡麵孔一閃而過；更邪乎的是，幾個隻是在體育館外圍通道逗留的學生，回去後莫名發起了高燒，意識模糊時反複囈語著同一句話：“水好冷……透不過氣……”帖子底下跟帖一片“求後續”、“樓主保重”、“坐等官方辟謠”，氣氛被炒得沸沸揚揚。

“嘖嘖，又是這種都市傳說，”宋耀汶湊過來掃了幾眼，“不過這次細節倒挺具體……地點明確是體育館地下那個廢棄泳池。我記得校史館資料提過一嘴，三十年前那裡好像出過事，死了幾個遊泳隊的學生，官方說是意外溺水，後來就封了。”

“意外溺水？”沈寒希剛放下行李，聞言湊過來，“我怎麼聞著味兒不對？老宋，查查唄？正好我這學期選修校史文獻整理！”

他聲音帶著點躍躍欲試的興奮，容子謙的目光在他臉上停留片刻，沈寒希印堂處原本因陽氣受損殘留的那絲灰敗晦暗，此刻竟淡得幾乎看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溫潤內斂的光澤，血脈的潛力，正在悄然滋養他。

“行啊，包在我身上。”宋耀汶點頭，已經掏出自己的平板開始搜尋校內資料庫許可權。

穆少淵則興奮地搓著手：“裝備！我的寶貝們又可以派上用場了！空氣成分分析儀、高敏能量場探測器、多光譜成像手電……這回定要拍點高清‘靈異素材’！”他轉身就開始翻箱倒櫃，叮叮當當一陣響。

容子謙沒說話，隻是走到窗邊，望向遠處那座被高**國梧桐半掩著的灰白色建築——老體育館。它的外牆爬滿了淺綠的爬山虎，在午後的陽光下沉默地蟄伏著。地下室入口處，一塊嶄新的“內部翻修，禁止入內”的黃色警示牌格外醒目。

就在這時，貼身口袋裡的神牌，毫無征兆地輕輕一震,“水毒怨深，鏡影重疊。此地氣息駁雜汙穢，非尋常陰地。當心空間縫隙。”

容子謙心頭一凜，“水毒”指向那三十年前的□□泄漏事故，怨念自不必說。“鏡影重疊”……難道這廢棄泳池形成的怨念空間，竟與之前直播事件裡那個“鏡魅”的力量屬性有相通之處？都是依托於某種“映照”或“投影”的規則？而“縫隙”則點明瞭其最大的危險——它可能並非完全獨立，而是與現實空間產生了不穩定、難以捉摸的重疊區域，如同兩麵靠得太近的鏡子，稍有不慎，便會被“吸”入那片怨毒之地。

一股混雜著潮濕水汽和鐵鏽味的微風，若有若無地拂過容子謙的鼻端，他下意識地蹙緊了眉。

“下午有課嗎？”他收回目光，聲音平穩地詢問室友。

“沒！”穆少淵頭也不擡，正除錯著一個帶天線的黑色小方盒。

“老宋，查資料需要去現場轉轉嗎？”沈寒希活動著手腕，躍躍欲試。

宋耀汶推了推眼鏡：“理論結合實踐，再好不過。”

“那就去。”容子謙言簡意賅。這地方，必須親眼看看。

午後陽光被茂密的梧桐樹冠篩落，在通往老體育館的林蔭道上投下破碎搖晃的光斑。空氣依舊悶熱，但越靠近那棟灰白色的建築，一股難以言喻的陰涼濕氣便無聲無息地滲透過來，黏在裸露的麵板上，激起一層細微的栗粒。

體育館外圍拉著簡易的警戒線。翻新的腳手架搭在主館體上，工地的噪音隱隱傳來，但側翼通往地下泳池的那條獨立小徑，卻被一扇厚重的、鏽跡斑駁的鐵門徹底封死。門上掛著一把嶄新的黃銅大鎖，旁邊就是那張醒目的黃色警示牌。

“就是這兒了。”宋耀汶指著鐵門下方一條狹窄的縫隙，“通風口或者排水通道應該就在附近。”

穆少淵已經警惕地舉著他的寶貝探測器在鐵門四周掃描。儀器螢幕上的數值開始輕微跳動。“濕度異常偏高，比周圍環境高出15……空氣成分……檢測到微量硫化氫和氯代烴殘留？嘶……這都多少年了……”他低聲嘀咕著，調整著旋鈕，“能量場讀數……有低頻雜波乾擾……不穩定，像壞掉的電視雪花……”

沈寒希站在離鐵門幾步遠的地方，一隻手無意識地按在胸口。陽光落在他臉上，那溫潤如玉的光澤似乎被某種無形的力量壓製，顯得有些黯淡。

“寒希？”容子謙注意到他的異常。

沈寒希睜開眼，眼神裡帶著一絲困惑，“不知道……就是感覺有點怪。像……像被丟進了灌滿溫吞水的厚玻璃罐子裡，悶得慌，喘氣都有點費勁。”他指了指那道鐵門，“越靠近這門，感覺越明顯。心臟……好像被什麼東西不輕不重地拽著，一下，又一下。”

容子謙心中瞭然。沈寒希體內覺醒的血脈，此刻正清晰地感應著門後那片被“水毒怨深”浸透的汙穢之地的吸引與排斥。

他走到鐵門前，無視那把新鎖。指尖微動，一張薄如蟬翼的淡黃色符紙悄然滑入指間，上麵用硃砂勾勒著繁複而靈動的紋路——探陰符。符紙靠近冰冷的鐵門，無需點燃，硃砂紋路便自行亮起一層毫光。

符光觸及鐵門的刹那，門縫下和牆壁根部的陰影處，那些常年不見陽光的潮濕角落裡，無數渾濁的水珠毫無征兆地憑空滲出，蠕動著彙聚成一灘灘粘稠水漬。水漬表麵泛著一層病態的灰綠色光澤，宛如腐敗的苔蘚被碾碎後流出的膿汁。一股濃烈的甜腥鐵鏽味混合著消毒水過期般的刺鼻氣息，猛地撲麵而來。

“臥槽！”穆少淵被這突如其來的氣味和詭異景象駭得後退一步，手裡的探測器發出尖銳的蜂鳴警報，螢幕上代表能量波動的曲線瞬間飆升，劇烈地上下跳動，幾乎要衝出顯示範圍。

更令人頭皮發麻的是，就在容子謙腳下那片最大的水漬中，渾濁的液體表麵開始劇烈地扭曲，渾濁的水麵劇烈地晃動著。一張被水泡得腫脹變形的臉，在渾濁的水麵下猛地凸浮出來，麵板是死魚肚般的慘白，布滿水泡破裂後的糜爛，幾縷濕透的黑發如同水草般黏貼在額頭上。最駭人的那雙沒有眼白的眼睛，死死地“盯”著上方的容子謙。嘴唇無聲地開合著，著灰綠色泡沫的粘稠液體從嘴角不斷溢位。

一股飽含絕望和惡意的怨念，順著視線狠狠紮向容子謙的識海。

“呃！”容子謙悶哼一聲，太陽xue突突直跳。但他指間的探陰符毫光大放，硃砂紋路瞬間變得灼熱滾燙，爆發出一圈肉眼可見的金色漣漪，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麵波紋，猛地擴散開去。

金色漣漪掃過那片水漬，水中的鬼臉發出一聲無聲的尖嘯，瞬間潰散，重新化為一灘毫無生氣的灰綠色汙水，那股冰冷的怨念衝擊也隨之消失。

一切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穆少淵的探測器還在尖叫，宋耀汶和沈寒希隻看到容子謙身體猛地一僵，腳下那片水漬劇烈晃動了一下，隨即恢複了平靜，彷彿剛才的恐怖景象隻是陽光造成的錯覺。隻有空氣中殘留的那股令人作嘔的甜腥味和容子謙微微發白的臉色，證明著剛才並非虛幻。

“子謙！你沒事吧？”沈寒希第一個衝過來扶住容子謙的胳膊，入手隻覺得他手臂肌肉繃得死緊。

“沒事。”容子謙深吸一口氣，迅速收起光芒黯淡下去的探陰符。他盯著地上那灘死寂的汙水，“不是幻覺。怨氣極深，與‘水’和某種‘毒’結合得非常緊密。而且……”他回想著薑沄的警示，“它們似乎能藉助現實裡任何一點微小的水漬作為‘鏡麵’或‘通道’，短暫地投射力量。”

“鏡麵？通道？”宋耀汶立刻抓住了關鍵詞，“和那個鏡魅的‘映照’能力類似？”

“性質接近，但更汙濁，更……實體化。”容子謙點頭，這地方的危險性，遠超一個簡單的鬨鬼地點。它是一個依托於曆史慘劇、化學毒素與滔天怨念，在漫長封閉歲月裡“發酵”出來介於虛實之間的毒瘤。

“媽的，”穆少淵終於關掉了刺耳的警報，看著螢幕上依舊混亂不堪的能量圖譜，心有餘悸，“這鬼地方邪門透了！空氣裡的陰效能量和化學殘留還在緩慢上升，像在‘呼吸’一樣！我們……還進去嗎？”

沈寒希按著胸口，那股被無形力量拖拽的悶塞感依舊存在，甚至因為剛才的刺激而更加清晰。他舔了舔有些發乾的嘴唇，看向容子謙，眼神裡沒有退縮，隻有詢問：“子謙，你說怎麼乾？我這‘人形指南針’感覺可不太妙，裡麵那玩意兒……胃口不小。”

容子謙的目光掃過緊閉的鐵門、地上殘留的汙漬，最後落在沈寒希略顯緊張卻堅定的臉上

“必須進去。”容子謙的聲音不高，“源頭就在裡麵。放任不管，被拖進去的就不隻是意識了。”他頓了頓，“準備一下，今晚行動。少淵，你的裝置是關鍵。耀汶，我需要那場事故儘可能多的細節。寒希……”

他看向這位陽氣純淨的同伴，語氣凝重，“你跟緊我，無論如何，守住心神。”

沈寒希用力點頭，按在胸口的手悄然握緊成拳。穆少淵深吸一口氣，快速檢查著他的裝備包。宋耀汶推了推眼鏡，手指已經在平板上飛快地滑動起來，調取著所有能查到的關於三十年前泳池事故的檔案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