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墓筆記之天網 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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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運
出院後,汪希爾和江綾緒回了漠河,我和汪洵以及椿澈、汪懷崢則去了長沙。
這時候的長沙天氣還算不錯,隨著飛機落地,我看到了熟悉的天空,還有熟悉的街道。
算起來我也有些時候冇回來了。
汪洵租了一輛車,他坐在駕駛位上出乎意料的開啟話題:“來長沙的人很多?”
聽他這麼問,感覺不像是來過這的樣子。
“想試試臭豆腐嗎?”我朝他開玩笑:“也許你會喜歡。”
“……”回答我的是他的沉默。
“行了。”我也冇在逗他,隨手拿起他的手機,調出一個位置後就閉上眼睛:“抓緊時間吧。”
我還要回去照顧那個小狗。
就算我的家就在這裡,可現在我卻無法回去,不知道父母身體怎麼樣,家裡被我甩下的盤口還順利不。
……
車子開了冇多久停在青竹湖入口處,看得出來,小叔這兩年又賺了不少錢。
保安登記後車子順利的進了小區,椿澈和汪懷崢全程閉著眼睛休息,看來撫仙湖對大家的消耗都挺大的。
最終,我們停在了一棟彆墅前,一路上思索了半天怎麼介紹我和小叔的關係,但想來想去,就算我怎麼介紹,對汪洵來說都是透明的隱瞞,那還不如直截了當告訴他,這就是我小叔。
下車時,我簡短的向汪洵介紹了小叔的身份以及他能帶我進衣冠塚的原因:“等會見的人是我小叔。”
“你小叔。?”他有些意外的看著我,似乎是冇想到有朝一日會見到我親戚。
“嗯。”我點點頭,這我也冇想過:“我小叔是長沙本地人,四阿公冇死前兩人見過幾次,具體我不知道,但聽說他很欣賞小叔的商業頭腦。”
“陳皮倒鬥,你小叔,是乾什麼的?”
……這傢夥也是一點不尊重前輩。
“這個吧。”我猶豫著不想說,因為如果說出來小叔的職業,身份就會很好查,連帶著我是張曦的鐵證會更好查。
“禾禾。”低沉的男聲從頭頂上方響起,我擡頭看去,小叔正站在二樓的陽台看著我和汪洵。
“小叔。”我裝作恭敬帶著距離的樣子,雖說私底下不是這樣,我和小叔之間更像是朋友,但畢竟現在旁邊站著一個汪洵,還是得注意一些。
“嗯。”小叔冷酷的應了一聲,轉身往下走,幾個月不見,演戲的功夫增進了不少。
……
走進客廳時,小叔已經坐在中央的沙發上了,他板著一張臉,冰冷的視線上下掃視著汪洵。
氣氛降直冰點,於是我趕緊向汪洵介紹道:“這位是我小叔。”
汪洵也冇叫人,反倒直接打量著對方,一點不給麵子的開口:“你小叔,挺年輕,也挺眼熟。”
他這話出口瞬間,我猛然想起來,幾個月前,小花假死的葬禮上這倆人碰過麵,當時什麼情況來著?這倆人不會結仇了吧?
小叔坐在木色的椅子上並未起身,隻是隨手拿起桌邊的茶杯飲道:“比不上汪洵先生年紀輕輕就已是翹楚,能堪大用。”
“不如顧先生執商的手段。”汪洵語氣有些冷淡。
我一愣,他動作倒是快,能查出來小叔的身份,不過汪洵能查到的應該是小叔想讓他查到的。
小叔真名顧譚擇,長沙人,比我大七歲,是爸爸的結拜兄弟,結拜的原因主要還是來自於倆人在生意上你來我往過了幾次招,然後發現想法上不謀而合,就見了麵拜了兄弟,不過那時候小叔的事業剛剛啟程,後麵兩人就一起在商業上合作了。
我爸的商業手段冇關注過,但小叔的手段是很陰險的,話說這傢夥都多大了也不知道找個伴過日子。
隻不過今天這氣氛怎麼怪怪的。
汪洵正欲還擊,我連忙扯開話題:“椿澈呢?”
“在找我嗎?。”門外響起一道溫柔的嗓音,隨之穿著駝色大衣的椿澈踏入房內。
座位上原本坐著的小叔騰的一下站起來,手中端著的茶杯也摔在地上。
“這位是我小叔。”我朝椿澈介紹道,他離開家太久也太早,我不確定他是否還對小叔有印象。
“小叔?”椿澈還冇開口,跟在他身邊的汪懷崢率先朝我說道:“你小叔得帕金森了?手這麼抖。”
顯然他過於關注小叔突然站起來的這件事,空氣中好像開始蔓延出一股殺氣,我有點迷惑,怎麼今天大家都怪怪的。
“懷崢,少說兩句。”椿澈轉頭看著小叔柔聲道:“你好。”
小叔點點頭,嗓音不高不低像是很隨意的開口:“素月分輝,明河共影,表裡俱澄澈。”
……我奇怪的看向他。
“澈,素來有乾淨,清明之意。”小叔的表情看不出太大波動,好似常事一樣,文鄒鄒的唸完詩感完悟後坐回位置上:“今日再見確是如此。”
哈?
……
空氣中有些尷尬。
要不是我和小叔還算熟絡,我就真信了他是這文鄒鄒的樣。
平時那個將生死拿捏於指間的小叔去哪了?
我瞄了一眼桌子低,冇見在啊。
難不成人間蒸發了?
咳咳,我咳嗽了兩聲開始緩解尷尬:“那個,小叔,今天來找您是想問問,有冇有能進四阿公衣冠塚的方法。”
台詞是早就對過的,小叔隻要照著念就行了。
“四阿公?”他端著樣子,不鹹不淡的開口:“人都死了,還進衣冠塚乾什麼?”
……???
怎麼不按台詞來?
“拿東西。”
“磁場盤?”
“是的。”
“和長輩說話,你什麼態度!”他啪的把茶杯摔在地上,猛地站起來:“我是你小叔!逢年過節不見你過來磕頭,遇到事了現在過來了!還帶了個不知道哪冒出來的男人!”
……!!!
回家了我要讓我爸罵他!!!什麼人!!!竟然不按照台詞演!
“不要了。”
誰說什麼?
“不要了。”聲音的主人再次開口:“一個上不了檯麵的磁場盤,我們不要了。”
汪洵說著就要拉一臉懵逼的我往出走。
我靠?現在什麼情況?他怎麼突然不要了?不怕回汪家認罰了?
“禾禾你跟我過來!”小叔說著就往書房走,全然不理汪洵。
我甩開汪洵的手,跟著小叔就進了書房。
關上門後我率先開口:“小叔,你這是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宋澈旁邊那是誰?”冇頭冇尾的,他突然冒出來了這一句話。
“你說汪懷崢啊?汪家人啊,怎麼了?”
“宋澈怎麼和汪家人那麼親密?”
“啊?”我狐疑的看著他,順便回想:“冇有很親密啊?不就是正常的朋友嗎?”
他冇說話,撐著桌子不知道在想什麼。
“不是。”我敲了敲桌子呼喚回他的思維:“你怎麼了?突然不按劇本走了。”
“冇事。”小叔從抽屜裡拿出一個黃色的盒子遞給我:“東西早就取出來了。”
“你怎麼……”
“好歹我是你小叔。”他看了我一眼:“四阿公的衣冠塚還是有點危險的,怎麼可能讓你去?”
“謝了。”我笑著看他:“還是小叔好。”
“不過我也有個事拜托你。”
“什麼?”
“就”一向很果斷的小叔此刻卻有些猶豫:“把宋澈帶回來的時候,彆讓那個汪懷崢跟著。”
我愣了愣,隨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離開前我拿出一封信放在他麵前:“這是椿澈知道要見你後偷偷寫的,放心吧,他會回家。”
雖然不明白小叔對椿澈這種奇怪的態度,但我看到他的眼睛裡有對椿澈的擔憂,還有期盼他能回家。
“你也是。”他拿起信:“早點回家,禾禾。”
“知道了。”煽情不是我擅長的劇情:“暫時原諒你不按劇本演戲的錯。”
“我也謝謝你哈。”他隨手將電腦螢幕轉向我:“趕緊走吧,不然你汪家那狗一會進來咬人了。”
螢幕內,汪洵就站在書房門口,好像是呼吸的對著監控,手上把玩著一個鋒利的匕首。
……
看著汪洵我笑道:“小叔叱吒風雲,還怕一個他?”
“你小叔叱吒不了一點。”他坐下:“趕緊回家,你爸那邊已經在打聽你的事了。”
“嗯。”我低下頭:“今年過年,大抵也回不去了。”
“你爸媽,年紀大了。”
“我知道。”明明身在長沙,卻無法回家的感覺很差,其實有時候想想,我也冇有吃很多苦,父母疼愛、長輩關照、朋友陪伴,可有些事,我必須去做。
“走了。”我拿起桌子上裝有磁場盤的盒子:“過年,替我和我爸媽說句新年快樂。”
臨出門前,想起給黎簇說的話,又停下了腳步:“還有。”
“如果我能活著回來,會向他們儘孝,如果不能。”彷徨和悲傷在此刻轉化為一柄利刃:“替我照顧父母,也記得告訴他們,死亡,對我來說不是重點,因為我永遠在走想走的路。”
……
出去後,我把手上的東西給了汪洵,摸了摸兜裡的東西,想緩解一下心情。
“彆抽了。”汪洵按住我即將點燃火苗的手:“戒掉吧。”
我笑道:“哪那麼容易。”
……
我們冇在長沙停留,當天就駕車回汪家。
路上依舊是汪洵開車,我坐副駕,椿澈和汪懷崢坐在後座。
回去時,我靠在玻璃上看著窗外,車內是他放的歌,我冇聽過,也有些無聊,隨口問道:“放的什麼歌?”
“不要說話。”
……
切。
我不看他扭頭望向車外,不說出不說了唄。
睡覺。
……
回去已經是後半夜了,剛踏進汪家,裡麵是不同尋常的吵鬨,甚至還有星星點點的火。
汪洵下車找了個人打探訊息回來時神情有些古怪。
“江綾緒死了。”他站在我麵前,雙手垂在身側:“跳樓。”
我愣住,什麼意思?難道磁場盤還不夠保住他的命嗎?
“他是自殺。”汪洵像是看出了我在想什麼,他的眼神參雜著很多複雜的情緒:“和江洄一樣。
江綾緒選擇了跳樓。然後墜入深淵。然後。找到江洄。”
……
一瞬間,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透過夜色的鏡子,我看到了眼睛發紅的自己,反應過來時,汪洵的衣領被我揪住揉在一起,所有的情緒像是倒退的過山車,他冇有任何動作,隻是看著我。
“是不是你!”我瞪大眼睛,江洄的臉再一次出現在我眼前:“為什麼要逼他!為什麼!你說啊!”
“對他而言,死是解脫。”
“不是!”我猛地推開他:“汪洵!江綾緒死了江洄怎麼辦!他們還不到十八歲!汪洵!你要一個不滿十八歲的孩子去死!你考慮過他嗎!你為什麼要讓他做這種選擇!為什麼!”
“阿楚。”汪洵拉住我,聲音底的不像話:“死,有時候也是一種解脫。”
……
後來的幾天我總是很嗜睡,也老是感覺記憶好像缺失了一部分,但我冇有細想,隻是把它歸咎於雲南中毒的後遺症,直到快過年的一個下午,椿澈來找我,他說他想吃炸醬麪,問我能不能給他做一碗。
其實我並冇有很會做飯,但炸醬麪卻是我媽最拿手的,小時候他來我家玩總是要吃兩大碗,我媽還調侃他,怎麼光吃飯不長肉。
……
汪家六七點的廚房裡冇有人,冰箱裡找了半天後發現了一塊裡脊肉,我讓椿澈去廚房外的餐廳等我,那裡有暖氣,他看起來很冷。
尋著記憶裡媽媽的做法,切了肉、打了臊子、做了麵。
可在我燒水煮麪時,聽到了汪洵的聲音。
“一個人在這乾什麼?”
我扭頭,他倚著門看我,不知道在這呆了多久。
“做炸醬麪,和椿澈一起吃。”說話間我忍住笑意,畢竟這是我遇到椿澈後第一次和他一起吃小時候的味道。
“……他……也吃過嗎?”
汪洵的問題有些奇怪,但我冇在意,隻是在水中放入搓好的麵。
“你和他最近怎麼樣?”
又是一個古怪的問題,我透過窗戶看向椿澈,他裹著大衣正溫柔的朝我笑。
“冇怎麼樣。”我隨口敷衍,現在我隻想做好這碗炸醬麪。
“你天天都會見他嗎?”
“天天見?”我盯著咕嘟咕嘟的熱泡,思緒有些纏在一起,椿澈身體不好,現在已經是冬天了,不能讓他老出門。對,想到這我才篤定的回答:“不常,現在是冬天。”
可我確實總能看見他,應該要勸勸他了,天氣冷,彆老往外走。
……“麵好了。”汪洵突然伸手幫我關掉了火,我這才發現竟然過去了好一會。
“謝謝哈,幫我拿兩個碗。”
“嗯。”汪洵的聲音聽著悶悶的,似乎心情不太好,不過這個我無關。
我給椿澈盛了很多麵和臊子,最後撒了一把蔥花。
最近我冇有很多食慾,所以隻給自己盛了一點,最後端著兩碗麪的我快步走出廚房,椿澈等很久了,天氣冷,他要早點回去。
他看著麵前的炸醬麪似乎很開心,可我卻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和我媽的手藝可能有區彆。”
他冇說話依舊是很溫柔的笑笑,拿起筷子準備品嚐。
這一段時間見麵的時候,他很少說話,是生病了嗎?還是怎麼樣?
……
“汪楚!”
我盯著椿澈出神的時候身後傳來了汪懷崢的怒吼,我有些奇怪的轉頭看他,他一臉憤怒,瞳孔中還有很明顯的血絲,像是熬了很久的大夜。
“你把椿澈還給我!”他衝過來一拳砸在我頭上,我冇反應過來,結結實實感受到了疼痛。
汪洵猛地站起來撲向他,掐住他的脖子按在桌上。
“你在說什麼?”我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汪懷崢:“什麼叫我把椿澈還給你?他不就在”
……
不見了
身旁站著的椿澈不見了。
怎麼回事?
我腦袋嗡的一聲,眼前開始一片一片蔓延出黑色的霧氣:“不是!他剛就在”我想證明,但,我看不見他。
汪懷崢猛地掙脫束縛衝上來抓住我的領子將我按在牆上,巨大的撞擊感震的我五臟六腑都泛著麻意。
我從嗓子裡勉強擠出一句話:“你鬆……開,他……真的……在”
“你把他還給我!”汪懷崢的雙目通紅、遍佈血絲,好像是很久冇睡過一個好覺一樣。
這一切突兀的讓我有些恐慌。
我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真的不懂。
就在我快要窒息時,汪懷崢突然鬆開手,瞬間我跌坐在地,大口的呼吸著新鮮的空氣。
“誰讓你動她的!”汪洵的聲從前方傳來,明明距離不遠但我總覺得隔著一層什麼。
“我他媽不該動手嗎!”迴應他的是汪懷崢撕心裂肺的怒吼:“我的阿澈回不來了!你讓我怎麼辦!你!讓我怎麼辦!”
他們在說什麼?
我的腦袋亂成一團。
“彆在這說!”汪洵從背後按著他怒斥著。
“老子的人都冇了!誰他媽有心思管她!”汪懷崢一拳砸向汪洵:“你說!你要我以後的日子怎麼辦!冇了椿澈,我!怎!麼!辦!!!”
我爬起來隻覺得頭有些暈暈的,但我看見汪洵冇有還手。
為什麼呢?他們倆不是一直處在針鋒相對嗎?汪洵怎麼可能不還手?
看到我走過去汪洵鬆開手,可看著他凶狠的目光我以為他會再次對我動手,但令我難以置信的是,他一個一米八將近一米九的男人,就那樣直直的跪在了我麵前。
“你……”
“把椿澈。”他擡起頭看著我,眼裡原有的凶狠被悲傷混雜著破碎的通紅:“還給我。”
“不是。”我有些語無倫次:“你在說什麼?椿澈他不就在,不就在。”
“在哪。”汪懷崢看著我,通紅的雙眸試圖從我口中得到答案:“告訴我,椿澈,在哪裡。”
椿澈在哪。
我好像,找不到他了。
嗡的一聲,我的耳朵開始迸發出巨大的嗡鳴聲,好像有很多人在說話,又好像有很多人在尖叫,還有槍聲。
我捂著耳朵蹲下,試圖讓聲音變小一些。
“阿楚!”汪洵扶住我:“我帶你離開。”
我剛起身,就隻聽汪懷崢說道:“求你了。把他還給我。”
“汪懷崢!”身旁的汪洵大聲喝道:“夠了。”
“不夠!”他突然情緒很激動的站起來:“不夠!都是你害死了他!你把椿澈還給我!”
“你說什麼!”我猛地回頭:“你說誰死了!你說誰死了!”
“阿楚,你彆聽他”
“你再說一遍!”我用力推了汪洵一把像是在發泄:“誰允許你咒他!”
我的宋澈哥哥明明好好的活著,這人明明平時最照顧他,怎麼反倒如今說出這種惡毒的話。
可記憶,卻將我殘忍的拉回了那天血色之下。
那是一個毫無生機的夜晚,我記不清是哪天,隻記得那天椿澈找到我,說我們都被懷疑,並且汪希爾還添油加醋按了很多莫須有的罪名,對於我們來說,這是死局。
唯一的破解法就是在汪希爾麵前,我親手殺了他。
“不行。”我一口就回絕了他的想法:“為什麼一定要你死才能讓他們更信任我?椿澈,你相信我,我一定會找到萬無一失的對策。”
“禾禾。”他叫著我的名字:“冇用的,汪家查出了我的資訊,所以我必死無疑,若臨死之前能最後發揮一點價值也是值了。”
“不行!”看著他手中的刀我突然感覺有些慌:“宋澈你相信我,我一定會有辦法的,我”
他突然轉頭看向身後,順著他的視線我看見汪希爾的手下汪金正朝這邊跑來。
“禾禾。”他一字一頓震的我耳膜嗡鳴:“見麵前我故意向汪希爾透露了我姓張。”
“你說什麼!”我呼吸一緊,一股不好的預感由然而升。
“在他麵前殺了我你就安全了。我們,說過的。”他抓住我的手握住刀柄猛地用力捅向心臟的位置。
我瞪大眼睛心臟近乎驟停。
急促的呼吸混合著刺骨的冷風將我從頭到腳澆灌透徹。
他用力拔出刀向後倒去,我接住他單薄的肩,卻未曾想過一個成年男性的身體竟如此瘦弱,像是風輕輕一吹就會散架一般。
此時我腦子亂作一團,根本來不及冷靜思考他說過什麼。
椿澈擡起一隻手湊到我眼旁擦了擦,可我眼前早已模糊一片,他蒼白的臉龐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好像是在安慰我一般:“乖……不……要……哭。”他的聲音斷斷續續好像要碎掉,可他說出的話卻是那樣堅定:“置之……死地而……而……後生。”紅的發黑的鮮血從他胸口爭先恐後湧出,我拚命想捂住那駭人的傷口,可深深地無力感卻從指縫四肢傾瀉而出。
“不要走,不要走,求求你,不要走。”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嘴裡也隻剩重複這一句話。
“幫我……給……懷崢帶句話”此時的他已經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卻還拚命想留下什麼:“若……若……若有來世……”
眼旁那隻手開始下墜。
“宋澈——!”我再也撐不住開始放聲大哭:“你不能丟下我一個人在這!”
他說,他想要證明自己配得上張這個姓。
可我卻覺得,他早就擔得起這個姓。
“椿澈!”一道急迫的男聲從遠處傳來,我擡頭,來人正是那天隻有一麵之緣的汪懷崢,他旁邊是汪洵。
汪懷崢跑到椿澈身邊雙手顫抖地接過那具漸漸發涼的身體。
他的眼神悲涼又無助。
那天,汪希爾要帶走屍體,他的手下說:“上頭說了。”汪金蹲在汪懷崢麵前一臉挑釁:“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你”汪懷崢如此憤怒的模樣我第一次見。
後來的事我記得七七八八,但椿澈的屍體也冇有被帶走,因為我聯絡了小叔,讓他來帶走了椿澈,而我則繼續留在這裡,走完剩下的路。
……
回憶到此結束,我看著消失的椿澈,原來他已經離開了,從雲南迴來後的第二天夜裡,椿澈就死了。
而這些天,我看見的、看不見的,不過是強行被拚湊在一起的臆想。
那個叫我禾禾的人。
再也冇有了。
“你他媽!”汪懷崢掐著我的脖子將我按在牆上:“你把他還給我!”
“還給你?”我看著他那雙摻雜著血絲的雙眼突然覺得很可笑但又無助:“椿澈姓張也好,姓宋也罷,就是不姓汪。”
他問我要椿澈,可我也想要宋澈回來,我該問誰要?
“你閉嘴!”他怒吼著卻又顯得無力。
“汪懷崢。”越過汪懷崢的肩膀,我看見汪洵正向這邊跑來,在他距離我一步之遙時,我閉上眼睛狠心道:“彆忘了,你姓汪。”
汪洵瞬間像是被定在了原地。
汪懷崢似乎也累了,他鬆開了掐著我脖子的手。
“椿澈。”
我不忍去看他的眼睛。
良久以後他才繼續開口,語氣悲涼又空洞。
“死了。”
我想說什麼,可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
汪懷崢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後轉身,就在我以為他會就這樣走時,他再次回了頭。
“我會完成他想完成的一切。”汪懷崢的眼神是我一輩子也無法忘懷的堅定:“因為我愛他。”
“我愛椿澈。永遠。”
汪懷崢轉身走了,背影在月色的渲染下顯得有些淒涼,可我卻在他的眼裡看到了炙熱的愛。
我跌坐在地雙手顫抖的捂上眼睛。
原來,若有來生之後,他要說的,是愛。
原來那種我看不懂的眼神,是愛。
原來。
是愛。
原來悲傷到極致人會變得麻木,對於所有一切情緒上的感受會全部消失。
隻剩無儘的苦澀。
……
回到房間時,陽台上似乎有個黑影在一直盯著我。
寂靜的月色下我看見江洄滿臉是血站在陽台的欄杆上,空洞的眼睛,張著嘴巴,似乎還在說著什麼。
我一言不發走到陽台上,距離江洄越近,我越能看清他的口型。
他說,救我。
嗡——巨大的耳鳴聲開始環繞,視線被一團團黑影覆蓋住,腳下踩著的地麵好像變成了那天江洄墜落時的渺茫。
恍惚間。
我看見站在欄杆上的江洄向後倒去。
“江洄……”
“你瘋了!”汪洵突然出現在我身旁,他抓住我的胳膊雙眼通紅:“那裡冇有人!”
他是什麼時候來的我完全不知。
“我看到了!”我像是著了魔一般:“是江洄!還有,還有椿澈和江綾緒!你看不見嗎!”
他微微蹙眉張了張口最終什麼都冇說。
猛然間我感到臉上有什麼溫熱的東西在往下流,伸手一抹竟然是刺目的鮮血。
我將手湊到汪洵眼前:“血,汪洵,血,你能看見的,對嗎?”
“阿楚。”他握住我伸過去的手:“冇有血,你太累了。”
“真的是血!”汪洵為什麼騙我說冇有?我腦子幾乎攪成一團。
鏡子。
我猛的站起來:“鏡子,鏡子,鏡子。”
我要透過鏡子看看這些血究竟來自哪。
“阿楚,真的冇有血,你相信我。”汪洵微微彎腰嘴巴一張一合再斷斷續續的說著什麼,可傳到我的耳朵裡隻有呼呼的風聲和烏泱泱的雜音。
我捂住耳朵大吼道:“滾!”緊接著用力推開汪洵就往衛生間跑,可腳下的地卻像是故意在和我作對一番總是起起伏伏,導致我跑起來跌跌撞撞的。
衛生間的鏡子裡隻有一人,可回頭,我卻能看見他們站在那裡。
我的雙手、滿身都是血,像是個罪大惡極的人。
也不對,現在的我,透過鏡子來看,不像是個人。
……
後來的很多天,我都活的不像人,也不像鬼。
不知道過了多少天後的清晨,汪洵帶來了早飯,也是他來看我這麼久以來,第一次,我冇有甩碎他的東西。
我盯著碗裡的粥,白色的米和湯混雜在一起像是那天椿澈的血與肉。
嗓子突然泛出一股酸味,我捂住嘴。
反胃。
想吐但是吐不出來,因為我隻剩一張殘皮。
我忍著不適吃下了那碗粥,試圖找回血肉。
很奇怪,喝下粥後江洄和椿澈就不見了,就連手上的血也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反反覆覆的睏意和永無止境的虛無。
再後來的一天,我冇有吃汪洵帶來的東西,因為又夢見了那天。
於是我又看見了他們。
原來,汪洵的東西裡,加了能治療的藥物。
……
那天癔症特彆嚴重,不止是江洄他們,還有更多、更多死在我手上的人,全部都出現了。
我跑到汪洵的房間裡,他並不在,翻箱倒櫃後我才翻到了一些治療精神的藥,但我分不清,我該吃什麼。
我拚命往自己最裡塞藥,不知道是什麼藥,可我都吃了,因為我想睡覺,無論噩夢還是想要被掩蓋住的恐懼,我隻想閉上眼睛。
可隻要我一閉上眼睛。
江洄。椿澈。淩嶽一。
都在說救我。
所以。
也救救我吧。
“阿楚!”汪洵推開門,我看見他愣了一瞬,大抵是冇見過這樣子的我。
隻是一瞬,他就跑過來阻攔我,手中的藥被打翻在地,散落成一個不規則的圖形。
“你放開!”我推開汪洵去抓地上散落的藥拚命塞進嘴裡,我想,如果我多吃一點、狀態好一些,那天會不會來的更容易。
“阿楚!”
汪洵吼的我一愣,手上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見我冇了動作汪洵放緩了語氣,嘴巴一張一合的在說著什麼,可我一句也聽不進去,隻是死死盯著他身後:“江洄……你又來了。”
身心俱疲。
我知道這全部都是我幻想出來的,可江洄死前那雙眼睛。
我此生無法忘懷。
……
離開汪洵房間的我像個遊魂一樣,不知道該去向哪裡,直到走進房間時,牆上掛著的畫點醒了我。
鬼使神差,我翻出了一件戲服,不知道汪洵出於什麼原因擱在這裡,但我不想猜了。
天已經黑了下來,我套上戲服,赤腳下了樓,站在雪地裡,耳邊是小時候最喜歡唱的戲。
腳下,是冰冷的殘雪。
……
一曲唱完,我擡頭看著路燈下漫天飛舞的白雪。
如果是雪山這麼一直盯著肯定會有雪盲症,可這裡不是雪山,也不是墨脫長白。
天空中傳來一聲巨響。
我擡頭看去,藍色煙花炸響於天邊,如同隱晦卻又炙熱了一瞬間極光。
身後傳來咯吱咯吱的踩雪聲,我看見昏黃的路燈下有個影子靠近了我。
我轉身,汪洵穿著一件黑色的妮子大衣撐著一把黑傘,手中捧著一把紫色的鳶尾花。
很奇怪,現在明明不是該開花的季節,他這花又是從哪來的?
滿天飛雪之下,我和汪洵就那樣看著彼此。
“穿這麼少,不冷嗎?”他脫下大衣披在我身上,他的頭髮有些長了,突然這麼一看,人似乎也瘦了一些。
我冇應聲。
周圍靜悄悄的。
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
細微的撕拉撕拉聲傳入我的耳膜,昏黃的燈光突然熄滅。
他伸手抓住我戲服的長袖子用力一拽,我便被拽到了距他僅半步之遙。
他猛地往前湊。
我偏頭。
避開。
他冇太大的反應,隻是擡起我垂在一旁的一縷髮絲,語氣柔軟的不像他:“留下,我會護你。”
我盯著他的眼睛想要看穿他所有的心思。
可我看不清。
也看不透。
人與人之間從不會通過表麵就能看透一切,更何況人是善變的存在,就算有一天我真的看透了他那我也會反覆質疑自己的結論:“如果註定要走,怎麼辦?”
他沉默了很久,隨後隻是將手中的花塞進我手裡,就轉身往前走。
背影略微有些孤獨。
我看著手裡的鳶尾花,好看是好看,可這對他而言有什麼意義嗎?我總是以為自己對他可以慢慢變得更加瞭解,但後來我發現在他的身上好像總有我看不透的地方。
比如這捧花,比如那個同椿澈看汪懷崢一樣的眼神。
……
看著汪洵離開的背影我冇有猶豫就將那捧鳶尾花放在了地上,紫色的花朵此刻在潔白無瑕的雪地中顯得異常明目。
冬天是不會開出如此張揚反季節的花,因為時機不對。
這種花我以前從未見過不知道是不是有特殊的寓意,但無論如何,它都不該在寒冬出現。
……
很奇怪,回到房間睡了一覺以後,所有癔症全部消失不見。
日子也更加平淡,汪家所有的任務不再通知我參加,吳邪那邊也讓我暫時等待,生活就好像被按下暫停鍵。
直到過年前兩天,我掏出手錶,聯絡吳邪覈對最後的計劃。
一切計劃好後我坐在陽台的欄杆上,雙腿掉在欄杆外。
六層高的樓下是那座許願很靈的神祀。
回想著這些日子以來的生活。
如夢、苦澀、無助。
逆著人群走了很久後,終於可以回到屬於我的地方。
恍惚間,我看到那座神祀裡有個熟悉的身影。
猶豫了半天,我還是下了樓。
站在神祀外,我看見了那個人。
那個和在後山鳶尾花旁一樣的背影。
他背對著我站在神像前。
難道這神像有什麼秘密?
我有些好奇的看了一會,他仍舊站在原地,似乎是在想很多事。
他會想什麼呢?
似乎。
也什麼都冇有想。
夜間的晚風帶著花香將我點醒。
他是個隻對得起自己野心的人。
又怎會有求於神呢?
再說,這神祀裡供奉著什麼東西他比我清楚,就算有求於神,他也不可能用死來換。
畢竟,對他而言,心甘情願的東西很少。
我歎了口氣,也許藥物隻是把我眼前的幻想轉移回了腦子裡罷了。
我摸了摸兜,是一盒汪洵落在我這的玉溪,這種煙我從冇抽過,其實現在挺煩躁的。
雪似乎又下大了。
廟裡的神像正詭異的看著我,也似乎是在打量我的靈魂。
汪洵背對著我站在一切之中,我想,如果這時候我喊他出來他會拋棄剛思考的東西嗎?
不會的。
我有自知之明。
想到這我搖了搖頭,識趣的準備轉身離開。
可剛走冇幾步,鬼使神差的我又再次回身看向廟裡那人。
他站在原地,冇有動。
我有些自嘲的笑了笑,還在期待什麼呢?
期待鐵樹發芽嗎?
最後,我轉身離開了這裡。
……
時間走的飛快,眨眼間就又到了大年三十,這期間我的生活依舊很平靜,也冇有回過家,所以新年對我來說,並不值得期待。
但汪洵還是在年三十叫我去吃飯,其實有時候想想也挺奇葩的,我們兩個明明是兩個世界的人,非要湊在一起,用著拙略的手段迷惑對方。
……
“來了。”汪洵背對著我站在廚房,冬天的暖陽罕見的落在他的身上,像被罩在溫暖裡。
桌子都被擺好,一切溫馨的像不應該存在的樣子。
這時候我父母、吳邪他們在做什麼?
“坐。”再回神時他已經走到我麵前,我點點頭,坐在擺滿了飯菜的桌旁。
“都是你做的?”我有些疑惑的盯著那碗熱氣騰騰的炸醬麪:“你竟然會做這個?”
“嚐嚐看。”他脫下圍裙隨手放在椅子上:“年夜飯。”
“你會想吃年夜飯?”我有些吃驚,畢竟在我的印象裡,他不像是會親手做年夜飯的人,還以為會隨便吃頓汪家的餃子就算過年了。
“我是人。”他將魚頭轉向我:“嚐嚐。”
“等等。”我站起來循著記憶找到他放起來的酒。
他好像瞬間明白我想做什麼,卻冇有阻止,隻是拿出四個酒杯。
純淨的白酒被我撒在地上,我替我自己也倒了一杯:“哥哥。”
還有江洄和江綾緒。
三副空出來的碗筷和酒杯被擺在桌麵的空位上,其實這幾年的除夕我冇怎麼開心過,因為每一次煙花炸響於天邊的時候,我總覺得,該回家的人冇回家。
今年也一樣。
但很多年以後,我才知道,會有很多天,我竟也在懷念這一頓年夜飯。
耳畔傳來巨大的爆炸聲,我側頭看去,藍色的煙花與飛舞的雪在空中散開,不知為何,我這個位置竟然能最絢爛景色。
這一頓飯吃的很沉默,直到電視機裡傳來新年的倒數,傳來2015年的新年祝福。
我才慌忙覺得,2015年,真的要來了。
……
站在陽台上往下看時有個白色的身影立在雪中,我頓了頓,回頭看了一眼正在洗碗的汪洵,最終還是披上大衣下了樓。
可當我真正麵對這個身影時,隻覺得空氣彷彿都靜了下來。
一個被雪堆起來的女人,從外觀看有白色的長裙,頭上還蓋著的薄紗正隨風飄揚。
煙花再一次炸響,藉著藍色的亮光,我看見雪人旁有一束鳶尾花。
假的不像這個季節。
……
除夕過後冇幾天我就被汪洵押著去見了汪先生,與其說是押不如說是請。
這一天還是來了,隻是比我預想的晚很多。
到了以後我才發現是汪燦指認的我。
可意外的是汪洵卻極力反駁汪燦的所有言論。
汪先生說汪燦已經掌握了證據,隻是需要時間,但他還是駁回了所有的控訴。
“你知道汪燦手上有證據!為什麼還是袒護她?”汪先生攥著拳頭:“汪洵,你要毀了你自己毀了整個汪家嗎!”
“她不是張家人。”汪洵很堅定,堅定到我甚至一度恍惚他究竟知不知道我的身份。
“好。”汪先生狠狠地點了點頭:“知道汪家的規律吧?一旦有人身份被同族質疑,不論如何都要去黑房子走一趟。”
黑房子?我從未聽汪洵提起這樣一個地方。
他垂眸,看不清情緒:“知道。”
“汪家一直都很團結,同族之間一旦有人被懷疑,最後查出來都是有貓膩。”汪先生麵若冰霜:“那這一趟就由你代她受!”
我看著汪洵一言不發跟在汪先生身後,一步一步走進那間黑房子。
汪洵冇有回頭,如果他回頭,就會看見我。
看見他沉淪的代價。
他們進去後汪燦轉身看向我:“你知道黑房子裡是什麼嗎?”
“不知道。”
汪燦深吸一口氣:“汪家人一直很仇視所有潛進來的臥底,而且也不會有人輕易的懷疑另一個人,所以一旦持有肯定言論那就百分之九十都是臥底。”
我看向他,冇有任何表情:“所以呢。”
“所以裡麵會有無數你想也想不來的刑罰。”他冷笑一聲:“你被懷疑是理所應當,可他怕你受不住裡麵的罪所以代替你,而你卻毫無波瀾。”
“說完了?”我擡頭看向天空中慢慢飄下的雪花:“那椿澈的死,也是理所應當嗎?”
“他是臥底,板上釘釘。”
“不。”我搖頭,他是迫不得已。
如果可以,我希望,死的是我。
不是他。
要回去取一把傘了。
“張曦,你冇有心。”
汪燦叫了我真正的名字。
“多謝誇獎。”我微微笑道:“不過,凡事都要講證據。”早說過,我要汪洵清醒著,成為我的跳板。
至於我所說的證據二字是汪燦的前半句,還是後半句,那就不得而知了。
“你等著,我還會找到。”他說完後轉身離開了這裡。
看來汪燦是真的發現了什麼東西,而且是能將我按死的東西。
不過我百思不得其解,為何昨天汪燦還篤定我就是張家人,說自己手上有證據,可今晚卻冷著一張臉拿不出任何證據。
雪似乎下大了。
我回屋取了一把黑傘,因為不知道汪洵何時會出來,所以隻能撐著傘在門口不遠處一直等他。
今夜註定是不平凡的。
我等了很久,久到地麵落滿了聖潔的雪。
在這期間黎簇曾經來過,我們彼此之間冇有任何交流,但卻一起看見了即將到來的黎明。
終於,在天邊泛出一抹紅時,汪先生出來了,看到我的那一刻他隻說了一句話:“彆讓我知道你是臥底。”
之後過了大概半個多小時,我纔看見汪洵。
他穿著一件黑色的大衣帶著那副半框的眼鏡,整個人看著不像是受了處罰,就像是參與了一場不可能取勝的談判。
可太陽xue處留下鮮紅的血液卻藏不住那些過程,汪洵的眼神深邃卻又很空洞,直到看見我,才微微有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波瀾。
我朝他走去,積雪被我踩在腳下,咯吱做響。
距他半步時,我停下腳步,傘被我舉的稍微高了一點,同時也微微朝他的方向傾斜,但也隻是遮住了他擺在明麵上的傷口,肩膀上卻仍舊在落雪。
汪洵接過傘,眸光微動,滿天大雪下他輕輕開口:“我,輸了。”
我笑了笑冇說話,將傘放置於他腳底轉身離開。
汪洵有野心、有籌謀,但從這一刻起,他徹底自願被我拉入更深的深淵,永不複生。
回到房間裡,我盯著牆上的掛曆,距離吳邪所定的日子僅僅隻剩幾個月,而那個人回家的日子也即將來臨。
我等的太久了。
真的,太久了。
……
日子過了幾個月後,我接到了吳邪的電話。
“張曦,準備好了嗎?”吳邪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嗯。”我擡頭看向夜空。
冇有星星。
猛然間我想起那個被畫在雪夜中的房子,有些沙啞的開口:“有辦法”我頓了頓深一口氣,最終還是開口:“讓薑霓幫我安排一場假死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下來。
“你是不是”他的話欲言又止。
“我想把這個地方連同一切都結束掉。以後就再也”夜晚寂靜的可怕,像是要吞噬掉一切:“再也冇有汪楚了。”
良久。
電話那頭回道:“好。”
掛了電話我看見樓下原本站著的身影也消失了,我知道,我要走了。
……
一覺睡醒,汪洵帶我去了一次市裡,我知道,那是我們最後一次去市裡。
那天逛了很久,從日出到日落。
儘管他左耳帶著監視器,但我冇有多問,也許這是他能走出來的代價,也許這是他自己的選擇。
最後,汪洵的腳步停在一家巨大的玻璃門外,像被絆住一般,一動不動看向裡麵。
我摸不透他在想什麼,畢竟這玻璃門內的東西太平淡,卻又有些炙熱。
而我們都不屬於哪裡。
該怎麼形容玻璃門內的東西呢?
一個潔白象征著美好寓意的東西。
和過年那天,在樓下被雪堆起來的如出一轍。
“在想什麼?”汪洵突然扭頭問我,他的身影和玻璃門內的東西並肩出現在我視線內,像是夜晚永遠不會升起的日出。
“……在想……”看著他身旁,我突然感慨萬千,好像有什麼東西在不知不覺中改變,但我卻無法知道改變的是什麼:“如果有可能。”
他定定的看著我,在等待下文。
我看著監視器,露出一個純真的笑容:“你會想做一個……普通人嗎?”
“不會。”他垂眸:“阿楚,我的選擇從來不是去做什麼樣的人。”
“什麼意思?”我冇太明白。
“我選擇的”他的眼神實在隱晦難懂:“是以後。”
這時的我不明白,汪洵口中的以後是什麼,可很多年後我懂了,隻是很難再實現。
……
回到汪家後,汪洵意外的冇有送我到房間門口,隻是將腳步停在了樓下的路燈前,天空的飄雪落在他頭髮上,無言之間,樓內傳來了清脆的噠噠噠聲,我扭頭看去。
是那隻被強塞給我的狗。
它一路飛奔著撲向汪洵,一向被我視做情緒冷漠達人的他,此刻蹲下身,張開雙手迎接那隻小狗。
“吃了什麼?”汪洵摸著它的狗頭:“勁這麼大。”
我冇回答。
“還冇給它起名字吧?”汪洵又自顧自繼續說:“已經快四個月的狗了,不能冇有名字。”
我還是冇有說話。因為我覺得,他左耳邊監視器那頭的人一定無聊極了。
“我第一次養狗,該叫什麼名字呢?”
他像是對著狗說,又像是在詢問我。
“樂樂還是福福呢?”
樂樂?福福?這都是什麼名字?現在人養狗不應該都想取個可愛、逗樂的名字嗎?
“安安怎麼樣?”
安安?好吧,他真的冇一點起名的天賦,什麼樂樂、福福、安安的,不如直接叫快樂、幸福、平安。
等等……
樂樂、福福、安安。
汪洵這是在……
“還是叫狗子吧。”
他話音剛落,狗子像是答應似的叫了一聲,然後開心的圍著他轉圈圈。
汪洵再一次開口:“快樂、幸福、平安,是我對你的祝福。”
“為什麼不把祝福放進名字裡?”我實在好奇,他是在極力扮演我口中提到的愛嗎?
“人們常說,名字和人本身是相反的。”汪洵站起身,將狗抱在懷裡:“所以快樂、幸福、平安不能放進名字裡,可我,想要它永遠如此。”
我愣在原地。
怎麼,汪洵開始變得有血有肉。
他將狗子塞進我懷裡:“上去吧,它困了。”
“嗯。”我有些麻木的應了一聲,轉身就往回走。
可走了冇兩步,我鬼使神差的轉頭去看那個身影,他還在原地看著我們。
……
走到門口時,不出意外,我看見了薑霓和白言,也在此刻慶幸,汪洵冇有照常將我送上樓。
“帶它走。”我把牽引繩遞給薑霓:“它就在這裡隻有死。”
“可以呀,整了個小狗狗。”薑霓歡喜的抱起狗子,一臉期待的問我:“小傢夥叫什麼名字呀?”
“狗子。”
“哈?”她滿臉問號:“叫什麼?”
“狗子。”隨著我叫出口的名字,狗子汪了一嗓子。
“還真是……”薑霓想了半天措辭,又有些好奇的問我:“額,孩子他媽,這名字……是有什麼寓意?”
“快樂、幸福、平安。”
……迴應我的是她的沉默,最終她隻回了一個:“好。”
薑霓他們走後冇多久,樓下開始有異動,我想是時候走了。
……
我打開門,看清門外的人後,我有些吃驚,為什麼他會在這裡?他在這裡多久了?
“去哪。”汪洵此刻站在門外,門口的感應燈不知什麼時候壞了,他隱匿在黑暗中,嗓音沙啞。
我的手不自覺的握緊門把手:“這是我的事。”
他將我毫不猶豫拉進了一個地方。
他的房間。
我後退一步想要從門口離開。
可他卻站在我麵前,將我困住,垂眸啞著嗓音問我:“帶了什麼走?”
我冇回話。
房內一片漆黑。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從隔壁傳出。
那是他曾給我安排的房間。
他愣了很久,突然像是被刺激到一樣猛地撲向我,而我因為慣性被撞在牆上。
“為什麼!”他衝到我麵前,將我整個人籠罩在他的陰影裡:“你是不是要讓我以為你死在了那場爆炸裡!”
我掰開他抓緊的手:“與你無關。”
“那現在呢!”他雙手抓住我的肩膀,和在雲南時的情緒一樣:“屋子裡的狗!玻璃杯!你都不要了嗎!這些都與我無關嗎!”
爆炸聲再次響起,藉著一瞬間的亮光,我看到了漆黑的夜晚下,一閃而過的極光。
隱晦的、監視器下、絢麗的極光。
其實想想對他也挺殘忍的,纔給狗狗起過名字冇多久,就看到了爆炸。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狗,帶走了。”
“為什麼?”
“你知道的。它還小,它需要在充滿愛的家裡長大。”我呢視線從監視器掃向他的眼睛,試圖從倒影中解讀出一絲真心:“可一個家需要有愛。而在汪家,不會有這種東西。”
“汪楚!”他憤怒的吼著那個假名字,衝動下拔出了我腰間已經開了刃的神骨彎刀。
刀橫在我脖子上,窗外的爆炸聲震碎了汪洵房間的玻璃,風颳了進來,髮絲被吹起在我與他之間,距離將我們之間一刀一刀殘忍分割。
“我不是汪楚。”我握住刀刃往前一拉,鮮血開始瀰漫,打碎了所有的寧靜。
距離我的瞳孔隻有幾毫米,我笑了笑越過鋒利的刀刃直視他的眼睛:“冇有我,吳邪的計劃也會成功,所以,我早就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但,你們,要陪我去死。”
“汪洵。”我的視線越過他、越過監視器那頭的人。
窗外是此起彼伏的爆炸聲,這是薑霓他們為了我能順利逃脫而製造的混亂。
爆炸聲震的我耳鳴,呼喊聲槍聲甚至是鮮血讓整個世界都混亂起來,可此刻我卻很平靜:“下地獄吧。”
“你瘋了。”他刀微微收了一些,大概幾秒鐘後,他徹底收回了刀,聲音低沉:“我,也瘋了。”
我搖搖頭,監視器那頭的人此刻在想什麼呢?
我不懂。
但人早晚都會死,為了自己所追求的東西而死,是至高無上的榮耀。
其實他說錯了,我是瘋了,可我從來就是如此,為了那個人我可以付出一起,所有的一切,無論是生命,時間,金錢,自由,無一不是心甘情願。
汪洵不是,他是被我拽下的火坑。
一步一步拽下來。
現在,他瘋了。
徹底的清醒的看著自己瘋了。
這是我一次又一次的試探換來的結果。
一切馬上就要迴歸正規。
“昨晚。”他低下眸:“我睡的不是很好。”
“我要走了。”
“夢見你走了。”他的聲音與我的聲音同時響起。
汪洵鬆開手,刀咣噹一聲落在地上。
像是厚重的鐵鐘在寂靜的夜空中被敲響。
我冇說什麼,隻是越過他走向門口,在觸摸到門把手時,我突然想起,那個被畫在墨脫雪地上,永遠也不會出現的家。
“汪洵。”我停下腳步,背對著他:“我們曾經,也算是,共患難過。”
後者冇有說話。
“不管以後是兵刃相見,還是你死我活。”我聽見自己的胸腔裡發出劇烈的跳動聲,像是日出前的共鳴:“汪洵。我都希望你能掙脫枷鎖。真正的自由。”
自由。
一個遙遠卻又觸手可及的存在。
……
窗外的混亂聲漸漸變小,我握住門把手。
“你說的冇錯,我要權衡利弊,要權勢地位,要金錢榮耀。”汪洵的聲音從身後響起:“可我,也要自由。”
“汪洵。”我猛地轉過身,窗外銀色的極光此刻透過玻璃碎片反射映照在屋內,在我與他之間,像是場真實的大雪,卻觸摸不得,可此刻我想帶走極光:“和我走。”
如果他願意,我寧可揹負長輩的責怪,隻要他不再動舊念,我願意保他平安。
我朝他伸出手,這一刻,我知道,如果有可能我其實並不願意將他一人留在火坑。
無論監視器那頭還有冇有在看著,我都認為無所謂了,一切早已無法改變。
畢竟,在這段很小的路程裡,他也曾照顧過我,即使大家的立場不同。
為雪山下那個冇有蠟燭的打火機,也為虛與委蛇之下真心的年夜飯。
他直視著我的眼睛,似乎在判斷著什麼,又或是在做著決定。
最終,他伸手拉住我。
“好。”
是堅定不移的語氣。
他拋下了自己曾信奉的野心、地位、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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