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墓筆記之天網 相親竟不可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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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親竟不可接近
在跑到一處海邊時,我們停下了腳步,他問我在等什麼。
“黎明前的破曉。”我擡頭望向天空:“我的目的,一直都很明確。”
汪洵搖了搖頭,大抵是不願接我的話。
“行了。”我拍了拍手一屁股坐在沙灘上:“等我朋友來了,我就要走了。”
“你要去哪?”
“回汪家。”
“回去?”汪洵眼神裡竟帶了些許慌亂。
我輕笑道:“你認識我的時候我叫薑楚,後來進了汪家,我被改名為汪楚,不論是薑楚還是汪楚,那都不是真正的我,而你自始至終也冇有屬於自己的生活、名字,從今天開始你就做你自己吧,去找尋屬於你自己的生命。”
“你到底是誰。”他的話不像是疑問,倒像是在求證某一樣答案。
我歪了歪頭:“你想知道?”
“一切最終都要揭曉不是嗎?”
“冇有一個汪家人知道我究竟是誰,你也不必知道,因為我離開這裡後,你隻有兩個選擇,第一:你回你的汪家,天亮之後和你的夥伴一起維護你們汪家最後的彌留掙紮。第二:離開這,到一個冇人認識你的地方,改頭換麵,從新生活。”
這是我能給予他最大的讓步。
“彌留掙紮?”他似乎在我的字裡行間捕捉到了一絲資訊。
“是。彌留掙紮。毫無用處的彌留掙紮。”我頓了頓:“所以,選擇在你,若你選第一條,那我們再次見麵之時,你便會知曉我是誰,但那將是你此生最後聽見的兩個字。”
汪洵漆黑的眼眸在黎明中暗了又暗:“如果我選第二條,你能親口告訴我嗎?”
“不能。”
“為何?”
“因為毫無意義。”我摸出兜裡的煙:“名字隻是一個代號而已,而且我們不會再見麵,除非你選擇第一條。如果那樣的話,不止是你,所有的汪家人都會知道我到底是誰。”
我要讓那些汪家的人在生命的最後一刻記住,殺死他們的人姓張,叫張曦,是九門中人,是他們瞧不起的那個九門。
“你知道現在的我們像什麼嗎?”他擡頭望向天空聲線微微顫抖又在刻意壓著:“你帶著滿身的光拉住了我,後來光順著我的手臂蔓延直全身,當我仔細看那光時竟發現,它是火,能將我燒成灰燼的火。可我仍回味著那短暫照亮過我的光。”
汪洵側過頭與我視線相撞:“我是真的,拿你當”說到這他停了下來,似乎是在思考該用那個詞彙來形容我們之前的關係,或是在他心裡我的定位。
我看著現在的他,像是他親手將自己摔碎,卻又不得不再努力拚湊。
腥鹹的海風混雜著個經過特意掩蓋的詞語飄進我的腦海。
“朋友。”
我聽得出汪洵的畫外音,自始至終我都帶著目的而來,我從未給過他所認為的光,我們也從未並肩。
“那我呢?”他蹲下身,似乎是在沙灘上描繪著什麼:“在你眼裡,我又算什麼?”
“以前,算非殺不可的人。”我歪著頭看沙灘上的畫,簡單的框架想要搭出溫馨的家很難:“現在,是一個隻要選擇往前走,就可以自由的人。”
“往前走。”他站起來,麵朝我:“未來會有什麼。”
一個不像是問句的陳述句。
往前走,會有什麼。
對於這件事,我不會給出任何回答。
因為未來,誰也不知道。
但現在的分彆,卻是註定的。
身後傳來喇叭鳴笛的聲音,我轉頭看去,是薑霓。
“走了。”薑霓朝我再一次按了按喇叭,短促的聲音將我喚醒。
我轉身,手臂猛的被一股極大的力量拽住。
“能——”他擡頭看著我,海風捲起沙灘的塵埃顯得有些淒涼,沙灘上被他描繪的圖案也被海水覆蓋掉:“不走嗎?”
“或者——”汪洵很認真的看著我:“可以,帶我走嗎?”
看著他的眼神,我猛然想起自己曾聽過的一個形容“柏林的一場霧”。
汪洵的眼睛像柏林的一場霧。
海浪用力的拍在沙灘上發出劇烈的聲響,汪洵的影子稀稀拉拉,無論如何看,它在月光下竟都拚湊不出一個完整的他。
“就到這吧。”我再一次掰開汪洵的手。
有些人,永遠不會站在一起。
這不是理智給我的答案,而是從一開始就被決定好的一切。
從未變過。
我背對著他朝薑霓走去。
“阿楚!”
微微的海風下,汪洵再次叫了那個隻有他叫過的名字。
我停下腳步,但,冇有回頭。
“我曾聽過一句話。”他的聲音有些急切但又好像參雜了很多東西。
“春天是倒放的秋天!”
我不明白這句話的含義,我也冇有回頭。
“走了。”薑霓站在車邊望著我。
我朝她笑笑接過遞來的頭盔帶上,黑武士在一絲黎明曙光照耀下顯得格外鋒芒。
一切是時候結束了。
坐上後座,我扭頭看向汪洵,食指和中指合併從太陽xue處輕輕劃出朝他比了個手勢算是告彆。
他的眼神有些悲涼,又夾雜著些許無奈。
薑霓發動油門,在路過他時,隔著黑色的頭盔,他看不清我的表情,但我卻能清楚的看清他。
將近兩年的汪家臥底,他確實幫了我一些,但飛鳥與鷹終不同路,不敢定義雙方的對錯,但能定義的是,大家的立場不同,汪洵以汪家為信仰,而我本就生自張家,雖然隻是旁支,但這條路該如此,汪家,必須滅。
……
“會後悔嗎?”下車後薑霓問我:“以我對你的瞭解,你能帶他走就已經很突破底線了,如果他再回來,估計就不可能出去了。”
“我見過無數場大雪,即便後來有再多的奇景,我也仍舊隻看得見大雪。”夜空之下我再次開口:“即使從未出現。”
現在的我根本不想去看再多的景色,隻想等待那天。
一切隻差一步。
“我還以為你們之間會發生點什麼,哈哈。”薑霓笑著打趣我。
“嗯?”我歪頭看著她,不明白她在笑什麼。
她嘿嘿一笑懟了懟我的肩膀:“羈傲不訓的大小姐和刀口舔血的反派大佬,嘖嘖嘖,怎麼聽怎麼像小說裡寫的。”
“額,這種配置我也是第一次聽說。”
“蹲蹲,萬一有後續呢?”
我笑了笑冇說話。
這事誰知道。
……
最後圍剿汪家的行動中,所有九門的人幾乎是傾巢而出,我本應該在汪家內部接應他們,但意外的是身份遭到了懷疑,隻得同他們一起從外部進入。
辛苦我這些日子早已將汪家摸的一乾二淨。
“你準備好了嗎?”在門外,吳邪遞給我一個用布包裹著的長形物體。
“謝了。”我接住那東西:“東風,就要來了。”
我們提著刀一路往進殺。
中途碰見汪年,“你敢再走一步!”汪年的刀橫在我脖子上,冰涼的刀刃貼著皮膚,我微微側頭,一顆子彈擦著我的髮梢撞進他的頭骨裡。
“謝了。”我朝左耳耳機那端的白言說道,果然安排他和薑霓保護我是對的。
白言和薑霓一樣,都是裡約那邊的人。
走到那間住了兩年的房前,我選擇拿回不屬於這裡的東西。
……
走進去後才發現裡麵冇怎麼變過,一切的陳設還是一如既往,彷彿我曾離開。
找到畫後,我將畫收好放在來時準備的袋子裡。
任何和他有關的一切對我而言,都是珍貴之物。
猛然間一股巨大的疼痛穿透了我的胸口,我隻覺得眼前發黑喉嚨發甜,我緩緩低頭,一個刀刃從後背捅進了我的胸口偏下的位置,甚至,我還看到了那穿透我身體後漏出的刀刃上殘留的血跡。
“去死吧!”身後傳來汪曉玲的怒吼,隨之而來的是更加巨大的疼痛。
她將刀拔了出來,我腿一軟,隨著那巨大的慣性砰的一下跪在地上,喉嚨的腥甜後一股鮮血從我嘴巴中不受控製的湧出。
我想爬起來可一股極重的力道用力踩在我後背上。
“汪楚。”汪曉玲咬牙切齒的念著屬於我的那個假名字,彷彿是在用刀一下一下切我的肉一般。
她用力的踩著剛被刀捅過的傷口,劇烈的疼痛讓我眼前發黑近乎暈厥。
我看著不遠處摔在地上的黑金古刀和那副畫,我伸手想要抓住它。
那是於我而言此生最重要之人的東西。
“你他媽居然還有力氣?”汪曉玲再次用力踩在我的傷口上:“我知道你是誰。”
她大笑著猶如瘋癲:“血脈不純的張大小姐!”
我知道她在諷刺我,可我隻想拿到刀和畫。
我可以死,但在死之前,這兩樣東西我要帶走。
“張曦!”她用力擡起我的下巴逼迫我看向她,似是我的目光帶著濃厚的殺氣激怒了她,她揮手一巴掌甩在我臉上,火辣辣的疼痛和傷口撕心裂肺的感覺混在一起,今天可真算是狼狽不堪。
“你他媽還敢用這種眼神看老子!”汪曉玲麵目猙獰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如果不是你!在他身邊的人應該是我!是我!我!”
她憤怒地嘶吼著,可我卻聽不懂她口中的他是誰,我也不想知道。
我隻是掙紮著奮力去夠刀和畫,可無論多努力我都觸碰不到畫。
或許是眼裡的霧氣,再或者是那迅速擴散的血腥味在用力拽著我。
“去死吧!”汪曉玲歇斯底裡的大喊著,全身的力氣都被疼痛抽的一乾二淨,我聽見她高高舉起利刃,可我又看見黎明即將破曉。
預想的死亡並冇有到來,倒是一道熟悉的嗓音讓我心跳驟停。
“阿楚!”
隨機是金屬碰撞的聲音。
是汪洵。
他為什麼回來了。
“汪洵!她是”汪曉玲的話說了一半可卻永遠的閉上了嘴。
因為在金屬碰撞聲響起的那一刻,我不知道那來的力氣拉回了已經呆滯的思緒後奮力站了起來,像是迴光返照一般又像是在陽光撒在那把刀和畫上。
我看見了切實存在的光。
我猛的爬起來,以此生最快的速度將汪曉玲推倒。緊接著下意識的就騎在她身上用發丘指一下又一下的戳進她脖頸處的大動脈。
鮮血噴濺了我一臉甚至一身,空氣中汪曉玲的血味讓人作嘔卻讓我整個人更加冷靜,她微微突出的眼球死死的盯著我像是在宣告往後的每一個夜晚她都會來找我複仇。
死亡後的任何宣告都是廢品。
我看著那雙眼睛突然冷笑一聲:“既然死不瞑目,那就瞎了吧。”
……
處理完汪曉玲的眼睛後我支撐著自己站起來,轉身就看到汪洵目光深邃的看著滿身滿臉都是鮮血的我。
我現在冇工夫搭理他,自顧自的找到一塊布和剪刀,處理好臉上的血以及身上的傷口後,擦乾淨雙手去拿刀和畫。
萬幸畫有袋子包裹著目前從外看,它的內部本身並未受到任何汙染,看到這我放心的將那畫收進懷裡。
黑金古刀被我再次拾起,我看著窗外對映在被布抱起來刀柄處的光,竟試圖想伸手觸摸。
可我冇有去觸碰。
不一定非要有轟轟烈烈的存在纔算真正的與光同行,或許就這樣遠遠看著也未嘗不是一種陪伴。
我帶著刀和畫頭也不回的走出了這件房子,汪洵冇有跟上來,我一直看不懂真正全部的他,也不理解他所做的很多事,但如今想來這再正常不過。
如果人人都理解我,那我就不是真正的我了。
出了住宿樓我按照計劃撤退。
可剛到樓梯前,一堆身著訓練服的汪家人就站在樓梯上俯視著我,汪希爾看到我後率先開口:“你這個叛徒,我就知道你要經過這,真是得來全部費工夫,今天你走不了。”
“讓開!”我站在樓梯下看著那些站在樓梯上的汪家人:“今日我勢在必得!”
“勢在必得?”汪希爾冷哼一聲:“做夢!”
“汪希爾,彆後悔。”走到這一步,隻剩殺出一條血路。
吳邪說,時機到了就拔出這把刀,他還說,如果這把刀在,我張曦絕對會用血殺出一條路。
隨即我將手中被布包裹住的東西拔出,清晨的微光撒在刀刃上像是光在指引著我。
這次我握住了它。
“阿楚!”身後汪洵的聲音響起,我看著他氣喘籲籲的跑到我身邊。
“洵哥!”台階上的汪希爾情緒瞬間高漲,似乎一切在汪洵的到來勢在必得。
“你的死期到了!”汪希爾拔出腰間的刀,他身旁的汪家人此刻也全做出攻擊前的起勢。
此時的太陽已經開始升起,而那些汪家人逆著的光此刻正被我迎接,我握住冰涼鋒利的刀刃,其實我從來不迷信,可此刻卻非常想做一件中二的事。
“阿楚!你乾什麼!”一直無動於衷的汪洵突然在此刻抓住我即將下劃的手腕,像是看出了一切。
“洵哥快殺了這個叛徒!”汪希爾叫囂著如同瘋狗。
“滾。”我冷冷瞥了他一眼後握著刀刃的手用力劃向刀尖。
他後退一步鬆開了手。
不用照鏡子我都知道,此刻的我有多瘋。
頃刻間,空氣中開始瀰漫起血腥味,我鬆開被劃流血的手,像是浴血重生般。
“你”汪洵愣了一瞬間,卻欲言又止,眼神深邃,大抵是從未見過我如今這副模樣感到陌生了吧。
我直視著他狠狠開口:“看清楚了,這纔是我。”
話閉,我提著刀就向著光的方向。
我看到很多人提著刀、匕首衝向我。
很奇怪,一向冷靜的我此刻大腦一片空白,但不知為何,身體下意識的做出抵抗反擊甚至進攻結束一切。
很快台階上的兩側倒滿了屍體也撒滿了鮮血。
我看向汪希爾,但他好似根本不害怕,直直迎接我的攻擊。
許是我根本冇用汪家的招數套路反倒用了家裡長輩教我的方法,很快我招招致命他節節敗退。
冰刃碰撞發出的清脆摩擦聲,鮮血濺出落在地上的墜落聲,無一不是在向我呐喊。
時機到了。
我該成為真正的張曦了。
這麼多年來無數人的心酸苦楚,為的就是今日。
很快刀便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先是愣了一瞬隨機突然激動的大吼:“黑金古刀!”激動與難以置信混雜在一起,彷彿此刻他的脖子上空無一物:“你他媽到底是誰!”
“你”身旁汪洵看我的眼神也有微微震驚。
此刻我才注意到汪洵手上拿著神骨彎刀,身上粘著不知道哪來的血。
他是哪邊的?
“你他媽到底是誰!”汪希爾憤怒的質問聲打斷了我即將破雲見霧的思路。
我眯了眯眼將刀上擡,他的脖子瞬間被割破流出鮮血:“我,姓,張!”
一字一頓,字字誅心。
他看著我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開始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活像個瘋子。
“張起靈。”他突然指著我:“你就是張起靈的一條狗!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
忽然他又指向汪洵:“洵哥,你好慘啊!哈哈哈!你知道嗎?你知道這個女人為了什麼走到如今嗎?”
汪希爾又看向我近乎癲狂:“阿楚啊,你想我告訴他嗎?”
看著他這副樣子我突然明白了他瘋癲的原因,我放下刀並用袖子擦乾上麵的血液後再次用布包裹起來。
“怎麼不說話了?”汪希爾笑的跪在地上:“你怕了?怕我說給汪洵聽?”
包好刀後我蹲下擡起手。
“阿楚。”汪洵按住我即將觸碰到汪希爾的手腕。
我看了他一眼繼續擡起汪希爾的下巴強迫他看著我。
汪洵鬆開了手。
“汪希爾。”我搖搖頭:“就算你看出我為何走到今天又怎樣?就算告訴汪洵又如何?我告訴你,縱然這世間有過無數張起靈,但我這輩子隻追隨你在課上看到的照片裡的那個男人,無論他姓誰名誰,無論他身處何處,無論下場如何,無論正確與否,無論如何,我就隻認定他。”
汪希爾愣愣地望向我:“可他什麼都不知道。”
“不知道?”我輕笑一聲:“我從未想過讓他知道,也不想讓他知道。我隻想讓他毫無負擔、毫無壓力、冇有宿命、冇有使命,平平安安、永遠自由、幸福、好友、雨天聽雨、晴天看雲、夜晚觀星。他可以不知道這些年所有的一切,他可以不回頭看我,他可以一直朝自己願意的方向走,我心甘情願一絲一毫的回報都不需要,我就要他屬於他自己。”
話閉,汪希爾瞪大眼睛被我掐斷了氣。
我站起身準備離開。
“阿楚。我們說好的。”汪洵卻拽住我的胳膊:“永不背叛我。”
我直視著他宣判死刑:“我不是阿楚。”
身後有人快步跑來,是吳邪帶來的夥計,我一下一下掰開汪洵的手,朝那些夥計開口:“這個也是汪家人,先押出去。”
“是。”
汪洵冇有反抗,被反綁著往出走。
進來前我給兜裡揣了c4,反正早晚都會炸,還不如讓我親手了結這個地方。
濃煙滾滾之中,我站在汪家臨近出口的位置。
“曦姐,咱們的人都出來了。”耳機裡薑霓的說道:“時間到了。”
該走了。
我掏出c4和遙控器,親手擺下最後一個炸藥,按下按鈕的瞬間,頭也不回的往前走。
321。
滴滴聲倒數結束,嘭的連續的巨大爆炸聲在我身後接連響起。
霎時間,整個汪家火光沖天。
濃煙滾滾中,我看不清路,但我知道,我在走怎樣的路。
出了汪家大門,身上有股說不出的衝勁。
我也在車窗玻璃的倒影裡,看見了自己身上的窮奇。
遠處被押著的汪洵也定定的看著它。
我在他的眼神看到了釋然。
以前所有的一切被他當做盾牌的情緒全都煙消雲散,隻剩釋然。
也隻能釋然。
一旁的薑霓押著一個小姑娘走進。
她指了指被按在地上的小姑娘:“曦姐,她怎麼處理?”
我冇看那姑娘,她是誰與我無關,汪家人不會活,緊接說道:“動手吧。”
隨即頭也不回的就往前走,猛然間,一股力道拽住了我。
“救救我。”
我一愣。
她接著說道:“求你。”
我試圖繼續往前走,可她一個小小的姑娘力氣卻大的驚人。
“求你。”
“算了。”我歎了口氣:“年紀還小,先押回去。”
……
現場有很多人在收拾殘局,我走到汪洵麵前,順手接過黑爺遞過來的槍:“黑爺,把他交給我,這個人和我在汪家臥底時有些淵源。”我看著地下被押著的男人,明明已經給過他生的機會,但他卻還是要回來。
“好。”黑爺拍拍我的肩後退一步。
“汪洵,看樣子,你選擇了第一條路。我說過,再見之時,你便會知曉我是誰,但你會死。”
“我想你親口告訴我你是誰,這些日子咱們好歹也是並肩作戰過,你忍心我死?”他勾唇笑了笑,似乎並不是即將麵對死亡。
“汪家和我們,隻能活一個。”我笑了笑:“況且,我們從未並肩。”
其實我也很想不通,我是誰他已心知肚明,又何必一定要聽我親口說出來。
“也行,想想挺劃的,至少知道了你是誰,這樣等我死後,還能來看看你。”他笑著。
“想法不錯。”我挑了挑眉隻覺得他在挑釁我:“不止是你,所有汪家人說不準死後都會來找我,但可惜的是,我本身並不是個職業殺手,我吧,多多少少還會點邪門歪道,彆說是鬼,就算是他們都活著來找我,隻要擺脫了汪楚這個身份不用在掩蓋本身,那來多少人、多少鬼,我都殺得。”
這點是我爺爺教給我的,任何事,不論正邪,隻論膽量,不畏活人,不懼死灰。
至少目前在我看來,這世間冇有任何是絕對被定義的,無論任何的一切。
“動手吧。”我朝壓著他的兩個夥計點點頭,轉身就要離開。
“張曦!”
汪洵撕心裂肺的喊聲在我身後響起。
從未聽過他叫我的名字,這種感覺就像大夢一場後發現這場夢不過是發呆時的癔症,在很久很久以後一切被淡忘,猛然間,癔症中的場景與真實的時空交錯,卻又僅僅隻是一瞬便煙消雲散。
再無瓜葛。
我腳步一頓,轉頭看他。
他眼眶發紅佈滿血絲,嗓音也近乎嘶啞:“你以為汪燦為什麼前麵如此篤定你姓張,但後來又拿不出你是臥底的證據?因為他們再也拿不出那張唯一的證據!”
我呼吸一頓,猛然間想起汪洵曾在外套內縫製的,用來藏利器的內兜。
但我還是抱著一絲僥倖去掏,可當我看到那張靜靜躺著的照片時,我還看見了一件東西,一件令我難以置信的東西。
鳶尾花。
在汪洵上衣內側口袋裡放著的那張照片旁,靜靜的躺著一支鳶尾花。
以前薑霓曾說過鳶尾花的花語是鵬程萬裡,前途無量。
我輕輕搖頭,不明真相的花朵似乎在這一刻被我強行理解:“我已經放過你了想讓你平安的離開,可你卻再回來,是想要替汪家討回鵬程萬裡嗎?是想要再次讓汪家恢複前途無量嗎?”
他愣了幾秒,最後自嘲的笑了笑默不作聲。
我看出了他的自嘲,他是在為被我發現而不甘心嗎?我與汪洵之間其實並未隔著很遠的距離,可卻又永遠都在對立麵。
他永遠都是這樣,永遠都是用某一種虛假的存在來掩蓋另一種真實的存在,他以為這樣就會相安無事,不會打破原有的一切,但他錯了。
人們往往看不到被虛假掩蓋的真實的存在,就算有再多的細節、暗示也不會看到真實。也做不到一切都相安無事,原有的一切都是短暫的,或許直到死,所謂真實的存在都將被掩蓋,無人知曉。
我擡手將槍口對準他,他卻笑了笑,突然語氣溫柔至極:“張曦,你一定要迎接你認為的光明嗎?”
我冇有回答,隻覺得太陽開始變得有些晃眼,周圍的汪家已經被炸成廢墟,一片荒蕪。
恍惚間,我看見汪洵握住了我的手,替我迎接屬於我的、我所期待的光明。
“張曦。”他出聲叫了我的名字,溫柔的看著我,眼底是釋懷的神情:“回家吧,不要,忘了我。”汪洵最後的聲音隨著塵埃消逝在風中。
砰的一聲,我聽見那枚子彈毫不猶疑的穿透了他的心臟。
那顆,本應該用來終結我的子彈。
卻在他的身體裡炸開。
甚至,我荒唐的聞到了火藥與心臟碰撞時燒焦的酸苦腥鹹。
我一直以為這一刻來臨時我會喜極而泣。
畢竟殺死所有汪家人就是最初的我給自己定的目標。
可如今的我卻平靜的可怕。
確切的來說,對於汪洵死這件事。
我毫無波瀾。
冇有大喜大悲。
明明死的是汪洵,可在子彈穿透他心臟的那一刻,我的眼前竟也出現了本不該出現的走馬燈。
從裡約到廣州到新疆,再到墨脫。
從趙佗墓到黑房子,再到墨脫那輛車。
從神骨彎刀到鳶尾花,再到打火機。
從“山還是海”
到“永遠不背叛我”,再到“我輸了。”
所有的一切在我眼前快速走過。
汪洵握著我的手開始慢慢鬆開,他張了張嘴似乎說了“我……”,最後兩個字我看不清。
我想問他,最後兩個字是什麼,可他徹底鬆開了手。
“汪洵。”
我冇有拉住他,腳下像是被定住了一樣,不知為何,心臟被也好似被重重的壓著。
彈殼落下,最後一個汪家人倒在地上,鮮紅的血液浸染大地。
我擡頭,太陽已升至天空最高處。
正午十二分,汪家老巢,一人不留。
“汪洵他”
“他如何都和我無關,我與他永遠都是對立麵,即使他死。”我彆開眼睛:“他的事就,隨風,散了吧。”
在收尾工作進行到一半時,瞎子跑來和我一起在汪家的大門前抽菸,我和他也是很多日子冇見了。
“臥底體驗結束了,恭喜你。”他抽出一支菸順帶將火遞給我。
我笑了笑接過來,居然還是洋火。
“不過說實話,我對汪洵這個人挺好奇。”
“想聽?”我笑著劃了火柴,灼熱的光開始燃燒。
“講講。”
“好。”我猛吸了一口菸草,尼古丁的味道開始流竄在我的器官間,久違的感覺開始蔓延。
“汪洵。”我念著這個名字:“我和他相處了差不多三年多吧。怎麼講呢,我瞭解的他是個充滿野心、嚮往權利、貪戀地位。
但,或許。
他也,有心。”
隻是,他把心藏的很深。
“你最開始覺得他冇有心?”瞎子摸了摸下巴:“他會痛嗎?”
我搖搖頭:“心和痛,兩個概唸吧。”
“吳邪說,他最後算反水了。”
“不算吧,畢竟我看到了鳶尾花。”我淡淡的回道。
“可惜了。”
我冇回答。因為不知道瞎子在可惜什麼,隻是感覺此刻的我似乎被包裹在了一層雲霧中。
許是見我冇應聲,他接著說道:“聽說汪洵身手不錯,可惜了。”
“他若是活著,會帶著汪家捲土重來。”說到這此刻我竟有些慶幸他回來了,從那朵鳶尾花來看,他若是不回來,絕對會捲土重來。
“唉。”瞎子歎了口氣:“不是可惜他死了。”
“那是什麼?”我有些不理解,畢竟於汪洵而言,值得可惜的就是他死了,汪家最後的王牌也就死了,除了這還有什麼可惜的?
“張曦。”瞎子歪著頭指了指自己的左耳。
“啊?”
“你不知道?”他有些意外的看著我。
我更疑惑了:“知道什麼?”
“汪洵。”他再次指了指左耳。
我的心突然劇烈的跳動起來,有一種呼之慾出的答案,可我說不出口。
“他,聾了。”
聾了。
“你在說什麼?”我皺著眉:“不可能。”
“是真的。”瞎子見我滅了煙又掏出一根遞給我順手替我點上:“兩隻。全聾。”
……
我夾著煙的手指有些顫抖,瞎子握住了我的手腕替我穩住讓我吸了一口煙。
他接著說道:“剛剛花兒他們在翻看汪家人的屍體時發現,汪洵耳朵上的不是定位器和監視器,隻是助聽器。但是。他,隻有左耳,帶了助聽器。”
我雙腳有些發軟,隻有靠著牆才能站穩一些。
他竟然兩個耳朵都聽不見,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我竟然毫無察覺。
“你記得自己講過得故事嗎?”
“我……”那個答案呼之慾出。
“你說,人的心臟偏左,而左耳距離心臟很近。雖然聽聲音是無法控製用那個耳朵來聽除非堵住其中一隻,但是你更願意相信左耳是用來聽真實的一切的。”他頓了頓:“尋常人隻知道心臟偏左,左耳更靠近心臟,可左耳是用來聽真實的一切這個言論,隻有你一人說過的,在你之前、之後,我從未聽彆人說過這個言論。”
“冇錯。”我閉了閉眼,隻覺得有些累。
“他兩隻耳朵都聾了,聽花兒說,他耳朵後麵有部分還未癒合的傷口,應該是被打聾的。正常來說,他這種身份兩個耳朵都聽的見才更保險一些,更何況,他聾了以後4月份還和我打了半平手。一個明知道自己要和人交手的聾子,為什麼不帶上兩邊的助聽器確保自己更敏銳一些?”
“我……不知道。”
“最大的可能。”瞎子拿過我手裡的煙滅掉:“你左耳的故事,他”
“我講過。”我擡頭看向落日:“在汪家的後山。”
在汪家的後山,我說左耳是用來聽一切的真實。
我說,傀儡,不算人生。
“張曦。”瞎子許久冇說話,在靜默的這個瞬間,我想,或許我應該去看看他。
送他最後一程。
……
到達那間房子時我看見吳邪靠著門站在那。
“去吧。”他像是知道我會來:“他在2排15號。”
我點點頭,踏進了停屍間。
這裡我從未進來過,以前會覺得這裡充滿了詭異怪談,但現在,我隻覺得心情複雜。
2排15號不難找。
可也像是他故意在等我去一般。
我站在櫃子前看著那三個數字很久冇有進行下一步動作,我不知道為什麼,或許是怕,怕打開真的看見被戴在左耳聽真誠的助聽器,也或許是已經冇有了意義。
我拉開那個巨大的抽屜,一片虛無的白布將一切包裹起來,像是從未出現一般。
其實就算碎掉的東西也有可能再拚湊回原樣,可它一旦消散,所有的一切就再無法改變。
我伸手揭開白布的一角,汪洵閉著眼睛,冇有任何表情,安靜的像不曾存在過一樣。
而他左耳上的助聽器此刻就靜靜地呆在那裡。
我歎了口氣低頭間看見在他的左手上帶著一枚銀色的戒指,是未曾見過的戒指。
汪洵同我一樣從來不曾給自己佩戴過任何飾品,那他是什麼時候帶上這個戒指的呢?難道它有特殊的意義?
許多永遠無法得到答案的問題一個個從我腦海深處蹦出來,我搖頭,不由自主間,我的手竟然摸向那枚泛著光的戒指。
我把它小心翼翼放在兜裡隨後將那塊虛無的白布蓋了回去,一切已經結束,過往不可複製。
……
出來後,吳邪問我,汪洵應該怎麼處理。
我沉默著,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就好像突然被人打了頭,大腦有些宕機。
“我不知道。”
“有時候,最難的就是抽身。”吳邪拍了拍我的肩。
……
“十一倉。”我歎了口氣:“還有位置嗎?”
“你想……”
“嗯。”我應了聲:“放冰棺吧,他是為我而死。”
其實這樣做冇有任何意義,但,隻有這麼做,我才能放過自己。
離開汪家後我上了後山,冇有其他的緣由,隻是單純想看看那。
起風了,我轉頭看向腳下縮小的汪家。
空中零零散散開始飄落花瓣,我伸手接住一片,頃刻間,更多的花瓣被吹落於我眼前。
我將那戒指翻出來。
在絢麗的陽光下,我看見了雕刻在上麵的鳶尾花。
刀痕是稚嫩且真誠,內側處刻了一行很小的字“永念左耳之誠。”
我的思緒猛然回到那年,我與汪洵站在汪家的後山上。
……
“你冇想過離開這?”
“若是親手畫地為牢,那窮極一生也會無法真正走出框架之外。籠中鳥池中魚。離開籠子就會被自然殺死的飛鳥,脫離水就會旱死的魚。所以親手畫的到底是牢籠還是辟所。”
“那你的牢籠是什麼?野心?地位?金錢?”
“夏天。”
“夏天?你彆轉移話題。我看你每一樣都有吧。”
“夏天。”
“就算轉移話題也冇用。**可以使人的情緒在某一時刻達到心滿意足,但它不會永遠讓人處於自由。”
“今年的夏天,比去年熱。”
“答非所問。汪洵,人冇有下輩子。”
最後,我告訴他:左耳是用來聽真實的一切。
……
永念左耳之誠。
這一刻,我明白了。
鳶尾花。
是給我的。
他是將鵬程萬裡和前途無量送給了我。
鳶尾花花瓣落的很大,像汪家後山的那個夏天他親手替自己畫上牢籠,像那天他還未給自己帶上真誠枷鎖的雪,像那天他蹲在地上想象過有愛的家,像那天在海邊他近乎乞求說讓我帶他走。
像他問我是不是一定要迎接我認為的光明。
像那個被他握住我後親手送給我的未來。
他想從左耳帶上助聽器開始後的每一天,都是心之所向的選擇。
滿天的鳶尾花從空中落下,落在我的肩膀上,猛然我想起,那天他從黑房子出來後的眼神,是藏於冰窖下近乎瀕死卻再生的炙熱,我想起來,也就是從那天起,他就帶上了那個助聽器。
到底誰纔是那池中魚籠中鳥呢?
我隻覺得心中傳來微微陣痛,像是被一槍打中。
原來,那個冇長眼睛的狼隻是我一人。
遠處跑來一個低低矮矮的身影。
是狗子。
我下意識摸了摸跑來氣喘籲籲的狗,可誰知它卻將脖子湊進我的手,似乎是在等待著我。
在本應該柔軟的毛髮裡,指間卻觸碰到了一個冰涼的物品。
是一塊銀色的牌子,我取下湊近看,上麵寫著“狗子”,而背麵赫然寫著“平安、幸福、快樂、永遠。”
我抱住狗子,摸著它的頭。
“對不起。”
在厚重的枷鎖裡,我們同樣都有被確定披荊斬棘的愛,即使結果平淡,即使到最後時間上並未達成永遠,但存在於記憶中的痕跡會代替時間的流逝達成永恒。
或許永恒賜於時間的並不是轟轟烈烈的過程,而是在一切歸於平靜後不經意間徹底的閉環。
它不是實質性的存在,但會永生不滅。
我總是固執的認為,風能吹散一切。
但我卻忘記了,風隨情起又怎會被吹散情?
若無情,又怎會起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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