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墓世界短故事 第60章 世界的逐客令
畫室內的空氣彷彿凝固的琥珀,將悔恨、沉默與即將到來的彆離封存在其中,沉重得令人喘不過氣。
張起靈獨立高處的沉默如同一座無形的碑,王胖子的絕望與解雨臣的空洞則是碑文上刻不下的哀慟。
就在這片幾乎要凝結的寂靜中,一直靜靜站在吳邪身側,如同他一道無形屏障的張琪琳,忽然微微抬起了頭。
她那雙清澈淡然的眸子沒有聚焦在任何實物上,而是彷彿穿透了畫室斑駁的牆壁,投向了遠方虛空中的某個點。
她的眉尖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在捕捉著某種常人無法感知的、細微而精準的波動。
片刻後,她收回目光,轉向吳邪,聲音依舊是那副清冷的調子,但說出的內容卻讓在場所有尚存意識的人心頭巨震:
“通道,確定了。”
“四十八小時內。遺跡入口。”
她的表述簡潔到了極致,卻包含了所有關鍵資訊——回歸的通道即將穩定開啟,位置就在他們之前曆經艱險進入又逃出的那個地方,而留給他們的時間,隻剩下不到兩天。
吳邪聞言,瞳孔微微收縮。他並不意外,自從係統湮滅、氣運迴流開始,他就隱隱感覺到這個世界對他們這些“異客”的排斥力在逐漸增強,彷彿一個受傷的機體在本能地排出異物。隻是沒想到,這“逐客令”來得如此明確和急迫。
他沉默了幾秒,臉上看不出太多的情緒,隻有一種塵埃落定的平靜,他輕輕撥出一口氣,彷彿將胸腔裡最後一點屬於這個世界的濁氣排出:
“我知道了。”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斬斷一切猶豫的決然,“是該道彆了。”
這句話如同最終的判詞,敲響在每個人的心上。
王胖子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將臉更深地埋入膝蓋。
解雨臣閉合的眼睫微微顫動。黑瞎子轉動墨鏡的手停了下來。
就連梯頂之上,張起靈那始終落在吳邪身上的目光,也似乎更加沉凝了幾分。
吳邪說完,卻沒有立刻行動,反而像是想起了什麼,嘴角扯起一抹帶著濃濃嘲諷和無奈的笑意,他側過頭,對著張琪琳,用一種近乎抱怨孩子氣的口吻說道,聲音不大,但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琳琳,你說這個世界是不是真小氣?”他指了指腳下,又虛指了一下週圍,“我們都幫他那麼大的忙,清除了係統那個毒瘤,撥亂反正,沒有感謝不說,還這麼快就急著趕人。卸磨殺驢也沒這麼快的吧?”
他這話半是真心的不滿,半是某種難以言喻的、對這段短暫卻驚心動魄經曆的複雜感慨,或許,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未察覺的、對於即將離開這具身體和這個熟悉又陌生環境的不適應。
張琪琳聽著他這帶著明顯情緒的話,轉過頭,那雙淡然的眸子靜靜地看了他兩秒。
然後,在吳邪完全沒有預料的情況下,她突然伸出了那隻沒有持刀的手,動作自然而熟練地……輕輕摸了摸吳邪的頭頂。
她的手掌微涼,動作卻很輕柔,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彷彿安撫小動物般的意味。
“乖。”
一個字,清清冷冷地從她唇間吐出。
吳邪:“!!!”
他整個人瞬間僵住,眼睛猛地瞪大,臉上那點嘲諷和抱怨瞬間被難以置信的窘迫和一絲羞惱取代!
他幾乎是觸電般地往後一縮,躲開了張琪琳的手,耳朵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起了紅色,說話都有些結巴了:
“琳琳!你……你乾嘛!我都那麼大了!你……你還摸我頭!”
這舉動太出乎意料了,簡直比麵對屍蟞王還讓他措手不及!這感覺……太奇怪了!
張琪琳的手還停留在半空中,看著吳邪那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的反應,她臉上那萬年不變的淡然表情,幾不可察地出現了一絲裂縫——那是一種極其細微的、類似於“不小心做了習慣性動作被發現”的……心虛?
她默默地將手收了回來,垂在身側,目光微微飄忽了一下,避開了吳邪控訴的眼神,然後用一種試圖維持平靜、但聽起來更像是強行解釋的語氣,低聲嘟囔了一句:
“……習慣了。”
頓了頓,似乎覺得這個解釋不夠有說服力,她又抬起眼,看向吳邪,非常認真地補充了一句,試圖讓自己的行為合理化:
“對我來說,你還是小孩。”
吳邪:“…………”
他看著張琪琳那副“我說是就是”的理所當然的表情,一口氣堵在胸口,上不來也下不去,那張經曆過大風大浪都很少變色的臉,此刻表情精彩紛呈。
他憋了半晌,才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語氣充滿了無力感和一種難以置信的洞察:
“琳琳,你這是……”
他心說,真是比小哥還腹黑!悶不吭聲地就來這麼一下!關鍵是,他還沒法跟她計較!
張琪琳看著他吃癟的樣子,那雙清澈的眸子裡,極快地掠過一絲幾乎無法捕捉的、類似於“目的達成”的微光,隨即又恢複了古井無波。
她不再理會吳邪的控訴,重新將注意力放回了對周圍空間波動的感知上,彷彿剛才那個摸頭殺和強行解釋隻是吳邪的幻覺。
但這短暫而突兀的互動,卻像一顆投入死水的石子,在這片被悲傷和沉默籠罩的空間裡,漾開了一圈微弱的、帶著些許活氣的漣漪。
王胖子都被這動靜吸引了,暫時從自我的沉淪中抬起淚眼模糊的臉,有些茫然地看著這邊。
解雨臣也微微睜開了眼睛。
黑瞎子墨鏡下的嘴角狠狠抽搐了兩下,好不容易纔忍住沒笑出聲,肩膀微微聳動。
就連梯頂上的張起靈,那深沉的目光似乎也微微動了一下,落在了張琪琳那依舊淡然卻隱約透著點“事了拂衣去”意味的側臉上。
吳邪看著迅速進入“工作狀態”、彷彿剛才什麼都沒發生的張琪琳,最終隻能無奈地揉了揉自己被摸過的頭發,將那點怪異的感覺和莫名的耳熱強行壓下去。
世界的逐客令已經下達,插科打諢的間隙轉瞬即逝。
沉重的現實,依舊擺在麵前。
四十八小時。
倒計時,已經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