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上青天 第566章 大小
蒼茫五行山，源於蒼茫宇內，乃是凝結眾多星尊之力的一則無上大神通。
林初生此動用分身演化出來的，或許不及其原本偉力的百萬分之一。
而無妄天所在的那條時空長河宇內，林初生在幻界時隱約見到過，給他的感覺，並不如蒼茫宇內浩大。
若從這個層麵來看，無疑是蒼茫宇內的整體實力要更強。
不過他也記得無妄天說過，關於第一荒，遠古舊神的事。
或許這條時空長河宇內，也有其特殊之處。
太陽與眾多太陰在“道外”大爭了無儘歲月，最終卻想去往那條時空長河宇內，說不定也有其緣由。
隻是那時的太陽，大概已經太過虛弱，最後沒能進入到時空長河宇內，而是停在了門扉前，在“道外”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中，演化了一片小世界，陷入了沉寂。
但此時此刻，無論其中存在了什麼緣由，都不是林初生去深思的時候。
所以當無妄天與惡鬼在神照天地下淪為殘軀後，林初生沒有任何遲疑，抬手猛地按下，就要以蒼茫五行山，將他們徹底度化。
可就在此時，奄奄一息的無妄天，卻是忽然大笑起來，愈笑愈大聲。
林初生不知道對方在笑什麼，可動作卻沒有停下，五座大山在他的操縱下，如煌煌之天威，碾壓在了下方的一人一鬼身上。
重傷的他們，終於支撐不住，殘軀開始一點點渙散，化作飛灰。
可在不斷渙散的同時，無妄天的笑聲也越來越大，似有了幾分癲狂。
“烏何有，縱你千般算計，可你留不住我，也保不住他！”
於狂笑聲中，無妄天掙紮抬頭，看向了林初生，眼中的邪妄絲毫未減，卻也第一次沒有再用“螻蟻”稱呼，而是喊出了他的名字。
“林初生，本座這具分身，的確殺不了你，這場玩鬨，是你贏了！”
無妄天目光緊緊盯著林初生，殘軀在持續渙散，可他回蕩在天地間的聲音，卻怎麼也散不去，笑容愈發肆意。
“但你，也輸了！”
隨著他的這幾個字落下，惡鬼一聲咆哮，與無妄天的殘軀開始一起渙散。
然而，在他們的身軀渙散之後，並沒有徹底消失，而是化作了兩團詭異氣息，在彼此交織。
隻見，無妄天的殘軀，化作了一縷白氣，惡鬼的殘軀，化作了一縷黑氣。
當黑白交織，充斥了不詳，彷彿有什麼東西，就要蘊生出來。
林初生看著兩團交融的詭異之氣，似從裡麵感受到了一股因果氣息，也感受到了強烈的不安。
他繼續操控著蒼茫五行山鎮壓，同時心念一動，遠方的飛劍也隨之震顫嗡鳴，直直朝著詭異之氣洞穿了過去，欲要將之徹底滅儘。
可無論是蒼茫五行山，還是飛劍，竟然都無法奈何那團詭異之氣分毫。
那詭異之氣在不斷的交融中，再度傳出了無妄天的聲音。
“此方天地眾生，修因果，主輪回，那本座便讓這天地，忘了你的因果，斷了你的輪回！”
“哈哈哈……林初生，好生享受，你這最後的……孤獨餘生！”
終而，無妄天的聲音消失，那團詭異之氣，也停止變化，形成了一道……大因果咒印！
在看到那枚大因果咒印的刹那，林初生心中的不安，更是強烈到了極致。
可他還來不及做出任何舉動，那枚大因果咒印於一個閃爍間，就已經烙印在了他的眉心！
與此同時，在太陰世界之外。
烏何有浩大的妖妄法相，依然盤坐在太陰之前，替太陰世界內的眾生，抵擋著自遠方而來，無限的大日劫光。
那道太陽鎖鏈，也還依然連線在妖妄法相之上，如一條崎嶇道路，不斷飄搖。
但不同的是，能明顯看出，烏何有的妖妄法相比之一開始，已經有了幾分虛幻，讓大日劫光能夠透過法相，照耀入太陰世界。
且這種虛幻感，還在越來越強，遲早會完全虛幻、消失。
忽然，妖妄法相微微睜眼，看向了遠方。
隻見在遙遠之外，另一條原本連線無妄天本尊的太陽鎖鏈，已經斷了。
而無妄天的身影，也已經消失不見，唯剩下一條斷裂的鎖鏈，正在不斷被太陽收回。
烏何有看著這一幕，神色沒有太多變化，隻是微微輕歎了一聲，彷彿早預料到了這一幕。
“來自蒼茫的主宰太陽，鎖不住他，但這條路，老夫已為你鋪好。”
“悲時俗之迫厄，願輕舉而遠遊。小畜生，能否走上這條路，就要靠你自己了。”
於呢喃聲裡，妖妄法相重新閉上了雙眼。
太陰世界內，皇天後土紀元中，天地八方，都有浩瀚的陰冥大道，在朝著一方彙聚。
甚至於這股陰冥大道，紀元內的無數眾生，都能夠感受到。
林初生也能感受到，可被烙下了大因果咒印的他，已經無暇去思及這些。
天地分大小，其大無外，其小無內。
這大小之間，便是無窮無儘的宇內時空、道外世界，是無限有、無限無，與無限的有無！
因果也分大小，其大不知，其小而知。
這不知與知之間，便是大小因果的界限，似眾生不知天地廣，萬物不曉歲月長！
在天地大因果麵前，眾生小；在悠長歲月中，萬物短。
而所謂的天地、因果，兩者之間的大與小，其實是相對的。
恰如對林初生來說，無妄天留下的一道因果，就如同一道他無法認知的天地大因果！
當這道大因果化作咒印，落在他眉心的瞬間，他能明顯感覺到，屬於自己的因果，正在不斷消散，而憑借他自身的小因果，難以阻止！
若從因果層麵來看，林初生就是一個因果的源頭，有無數的因果線，以他為中心，蔓延出去，連線了天地時空，連線了過去未來，連線了與他有過因緣際會，所有的人！
踏入了九重因果的他，因為自身因果的厚重，讓他的這些蔓延出去的因果線，極為清晰。
其中，甚至包括了八千年前，他的未來身。
當時，丹塵子以塵光遁法，助林初生顯化出未來身，之所以是低頭閉眼的模樣，不是因為顯化出了八千年後的遙遠未來。
而是因為林初生在踏入九重因果之後，因果過於厚重，甚至讓他影響到了八千年前！
但此刻，這些因果線，因為大因果咒印的影響，正在淡化，正在消失！
當所有的因果線都消散時，天地時空會忘記他，眾生亦會忘記他。
最終，連他自己也會忘了自己，有關他的一切痕跡，都將消散於天地裡，再也尋不到。
林初生的神色，已經陰沉到了極致，他嘗試一切辦法，運轉自身所有因果，想要去阻止。
可縱使他的因果再厚重，在大因果咒印麵前，他的一切因果，仍然是小因果。
大小之間，難以逆轉！
唯有他在動用神明因果的時候，才能減緩自身因果的消散，可也隻是做到減緩而已！
五座蒼茫大山，轟然崩塌，無數的分身，齊齊消散。
日月星辰劍嗡鳴一聲，飛回他的眉心，嗡嗡錚鳴，徹底綻放神性，也減緩了部分因果的消散。
餘下的千萬靈劍，則化作了劍雨，隕落而下，似夜幕裡無數的流星，美不勝收。
可林初生已經無心去欣賞這美景，他微微抬頭，看向蒼穹，大日劫光越來越盛，天快要亮了！
當天地徹底化為白晝時，就是天地輪回開始更迭之際。
“唯一阻止因果消散的方法，大概隻有踏入輪回大境！”
“但以我如今的狀態，已經踏不出那一步，無妄天將我的輪迴路，也斷了！”
他沉聲呢喃，腦海中飛速運轉，思索推演著千萬種可行之法。
“還有一法，或可一試，但願能來得及！”
林初生思及此處，猛然飛身而下，遁著時空，穿過了皇天大陸，去到了逝海之中。
在他全力施展星移之法的情況下，以往需要數月，乃至數年的距離，不過幾個呼吸之間，就已經抵達。
逝海的光景，還是如以往一樣，波濤洶湧不絕，天災異象頻頻。
隻是如今的逝海，再也沒有一尊生靈，徹底成了一灘汙靈死水，連遊蕩其內的神仙魚，都已經隨著築基，化龍去往了皇天大陸。
林初生屹立在逝海浪濤之上，曾經浩瀚無邊的逝海，如今他也已經抬眼就能看到儘頭。
他沒有耽擱，直接將那幾枚九次化丹的逝海靈珠取了出來，全部投入了逝海之中。
隨後，他大手一握，幾枚落入了逝海深處的靈珠，齊齊破碎。
在破碎的同時，其內的黑白二氣，隨之綻放出來，交融在一起，形成了兩團更為濃鬱的黑白二氣。
並在林初生的操控下，這兩團黑白二氣開始在逝海之中旋轉，如同兩條長龍，盤旋出一個巨大的漩渦。
有大量大量的逝水，開始從四麵八方聚來，全部湧入巨大漩渦之中，被轉化為純粹的仙靈氣。
這些仙靈氣，被林初生不斷吸收，儲存在體內。
他如今的體內世界，已經浩瀚無垠，堪比一方小宇宙，足以容納整片逝海。
奈何九次化丹的逝海靈珠，即便將它們捏碎，當作一次性用，轉化逝海之水的速度，也仍然有限。
可他也隻能這麼做，若對逝海靈珠十次化丹，先不說轉化十次化丹的消耗，同樣需要那麼多時間。
再者，整片逝海轉化的仙靈氣，夠不夠第二輪十次化丹的消耗，都還兩說。
這麼長時間，林初生一直沒有再對其他東西九次化丹，就是怕逝海之水消耗太多，不夠他再去完成十次化丹。
包括在此之前，他的修為境界，也不足以讓他完成十次化丹。
在九次化丹的時候，按照他的推演，至少也要等自己達到第四大境圓滿，才能完成十次化丹。
雖然他現在也還遠沒有達到那個境界，但踏入九重因果的他，加上各種手段，讓他在實力上已經堪比仙神，未必不能完成十次化丹。
現在這種情況，他也隻能賭一把了！
一個月的時間，很快過去……
林初生就那麼靜靜屹立在逝海之上，不斷操控海中的黑白二氣，轉化汙靈之水。
這一幕看上去，就如同巨大漩渦之中，一條恢宏瀑布，逆流而上，不斷被林初生吸納，可謂壯觀。
逝海的水位，肉眼可見地下降了很大一截。
不過逝海太廣，仍然還有大部分逝水，沒有被轉化。
林初生能明顯感覺到，體內儲存的仙靈氣，遠遠不夠十次化丹的消耗。
可他也隻能耐著性子，繼續等待。
而這一個月下來，他的因果也流逝得越來越多，尤其是那些以他為源頭，延伸出去的因果線，更為暗淡。
這些因果線，是他存在於天地間，古往今來的痕跡，通常情況下很難被抹去。
即便是他自己，主修因果一道，可都做不到這一點。
曾經，他以因果手段殺人，能將對方的因果抹除，使其消失在天地間。
可那抹去的，也僅僅是對方在天地中存活的因果，讓其由生轉死，而做不到將對方存在於天地間的所有因果完全抹除！
有的人活了幾千幾萬歲，還有那些至高仙神，甚至在無儘歲月前的上古皇天，都有屬於他們的因果。
林初生可還做不到去上古皇天，將至高仙神的一切因果抹除。
那等手段，已經不是小因果能做到。
可林初生在大因果咒印的影響下，他身上有些本就暗淡的因果線，已經開始在消失了。
每消失一條因果線，也就代表了有一人，或是有某物，與他徹底斷開了聯係，忘記了他。
反而亦之，林初生同樣也會忘記對方，關於彼此的一切，都會被忘得乾乾淨淨，終而成為一片記憶的空白。
林初生也不知道自己已經忘了誰，他隻知道自己記憶中的許多人，都在逐漸開始模糊。
縱使他不想忘，也阻止不了。
再次抬頭看了看上方，蒼穹比之一月之前，更亮了一些。
“得快點……”
縱使忘的東西越來越多，可該做的事，他沒有忘。
“再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