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之道我欲斬天 第2章 魂燈雙黯
晨光熹微，驅散了林家府邸最後一縷夜色。
林塵立於自家小院的中央，身形如鬆，正演練著林家基礎拳法《磐石拳》。他動作並不快，每一拳，每一式卻都帶著一種獨特的韻律，周身氣血隨之鼓蕩，隱隱有風雷之聲在筋骨間流轉。武徒九重巔峰的氣血充盈無比，讓他肌膚都透著一層溫潤的玉色。
一套拳法打完，收勢而立，他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氣息如箭，射出三尺之外方緩緩消散。
「少爺，您的拳法越來越厲害了！」站在廊下的小蝶捧著汗巾和溫水，臉上洋溢著發自內心的喜悅笑容，「我看用不了多久，您就能突破到宗師境了呢！」
林塵接過汗巾，擦了擦額角並不存在的汗水，笑著搖了搖頭：「宗師境乃是凝聚自身道基的關鍵一步，哪有那麼容易。父親說過，根基越牢，未來之路才能走得越遠。我現在要做的，是將這武徒境的肉身與氣血，打磨到真正的圓滿無瑕之境。」
話雖如此，他眼中閃爍的自信光芒卻難以掩飾。父母皆是天賦異稟之人，他遺傳了這份優秀的血脈，加上自身心性堅毅，刻苦不輟，年僅十六便已達武徒九重巔峰，距離那無數武者夢寐以求的道基境，真的隻有一步之遙。他甚至能隱約感覺到，體內氣血已開始自發地向小腹丹田處彙聚，隻待一個契機，便能凝聚道種，築就道基，從此真正踏上玄妙武道。
想到父親承諾的藏經閣二層刀法，他心中便是一片火熱。
「小蝶，等我突破之後，便能學習真正的武技了。」林塵望向東方初升的朝陽，語氣中帶著對未來的無限憧憬，「到時候，我定要尋一把好刀。」
小蝶用力點頭，她對武道瞭解不深，但她堅信自家少爺是世界上最厲害的人：「少爺一定可以的！到時候，小蝶天天給您擦刀！」
主仆二人相視而笑，清晨的院落裡充滿了寧靜而溫馨的氣息。
——
然而，這寧靜並未能持續太久。
當日頭升至中天，正午的陽光最為熾烈之時——
「咚——！」
一聲沉悶、淒厲，彷彿自九幽之下傳來的鐘鳴，毫無預兆地，猛地炸響了整個林家府邸的上空！
這鐘聲不同於平日報時或聚集的鐘響，它帶著一股直刺靈魂的悲愴與不祥，如同垂死巨獸的哀嚎，瞬間穿透了磚牆瓦礫，鑽入了每一個林家之人的耳中，直抵心湖深處！
「咚！！」
「咚！！！」
……
鐘聲並未停歇，反而一聲接著一聲，一聲比一聲沉重，一聲比一聲急促！如同催命的符咒，狠狠敲擊在所有人的心頭。
九響！
整整九響！
演武場上，一名正將石鎖舞得虎虎生風的壯碩少年，動作猛地僵住，沉重的石鎖「嘭」地一聲砸落在地，濺起一片塵土，他卻恍若未覺，隻是臉色煞白地抬頭望天，眼中充滿了驚駭。
藏書閣內，一位正埋首於古籍中的白發長老，手中的毛筆「啪嗒」折斷，墨汁汙了珍貴的書頁，他卻渾然不顧，猛地站起身，乾瘦的身軀因為震驚而微微顫抖。
廚房、賬房、巡邏隊……所有地方，無論人們在做什麼，都在這一刻被按下了暫停鍵。嬉笑聲、議論聲、操練聲戛然而止。一種名為恐慌的情緒，如同瘟疫般在無聲中急速蔓延。
「喪……喪魂鐘！九響！」一個資曆較老的外姓教習聲音發顫，臉上血色儘褪。
「是家族核心長老……隕落了？！」有年輕弟子聲音帶著哭腔，難以置信。
「是誰？到底是誰出事了？」
無形的悲慼與恐慌如同厚重的陰雲，瞬間籠罩了整個林家，方纔還充滿生機的府邸，此刻陷入了一片死寂般的壓抑之中。
小院中，林塵臉上的笑容瞬間凍結。
在那第一聲鐘響傳入耳中的刹那，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徹骨的寒意，毫無緣由地從他心底最深處猛地竄起，如同冰錐般瞬間刺穿了他的四肢百骸！讓他渾身的血液都幾乎要凝固起來！
他的拳勢僵在半空，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驟然停止了跳動，隨即又瘋狂地擂動起來，幾乎要撞破胸腔！
父母！
是父母外出未歸！
一個他連想都不敢想的念頭，如同毒蛇般鑽入他的腦海！
「不……不可能……」他下意識地喃喃自語，想要否定這個可怕的預感。父親是武王強者，是青陽城的頂尖存在！母親亦是宗師巔峰，手段不凡！他們怎麼可能……
然而，那一聲聲如同泣血的喪魂鐘，卻如同重錘，一次次粉碎他試圖構築的心理防線。
「少爺！」小蝶也被這突如其來的鐘聲和林塵驟變的臉色嚇壞了，驚慌地喊道。
林塵卻彷彿沒有聽見。他猛地扭頭，目光穿透院落，死死盯向鐘聲傳來的方向——家族禁地，魂燈殿！
那裡供奉著所有林家核心成員的魂燈，燈在人在，燈滅人亡！
「爹……娘……」
他再也顧不得其他，體內氣血本能地瘋狂運轉，整個人化作一道離弦之箭，猛地衝出了小院，朝著魂燈殿的方向發足狂奔！他甚至忘了動用身法，隻是憑借著一股蠻力，撞開了沿途驚惶失措的族人，腦子裡隻剩下一個念頭——
快去魂燈殿！快！
他要親眼確認！他絕不相信！
——
魂燈殿前的漢白玉廣場，此刻已經黑壓壓地聚集了無數聞訊趕來的族人。上至白發蒼蒼的族老，下至剛入武堂的稚齡童子，所有人的臉上都寫滿了惶惑、驚懼與難以置信。低聲的議論、壓抑的啜泣、不安的騷動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窒息的氛圍。
沒有人敢大聲喧嘩，那九響喪魂鐘的餘威，依舊縈繞在每個人心頭，沉甸甸的。
林塵如同一頭瘋魔的豹子，蠻橫地衝入人群。
「讓開！都給我讓開！」
他嘶啞地低吼著，不顧一切地向前擠去。有人被他撞得踉蹌，有人發出不滿的嗬斥，但在看清是他之後，都下意識地閉上了嘴，眼神複雜地讓開了一條通路。
此刻的林塵，頭發散亂，衣衫因狂奔而略顯不整，那雙原本清澈堅毅的眸子，此刻布滿了血絲，充斥著一種近乎瘋狂的偏執與恐懼。
他衝到了人群的最前方，魂燈殿那莊嚴而肅穆的大門近在眼前。
殿內光線略顯昏暗，唯有無數盞魂燈燃燒時發出的或明或暗的光芒，映照著一張張或擔憂或悲痛的麵孔。長老們幾乎都到齊了，站在最前方，氣氛凝重得如同化不開的墨。
林塵的目光，越過了所有人的頭頂，穿透了那略顯昏暗的光線，如同兩道利箭，直射向大殿最深處，那高高在上的供奉台的最頂層——
那裡，隻供奉著兩盞燈。
一盞燈造型古樸，燈焰本應呈煌煌金色，象征著如烈日般熾盛的生命與強大的武王修為。
另一盞燈溫潤如玉，燈焰本應呈青碧之色，生機勃勃，代表著宗師巔峰的綿長氣息。
而此刻……
林塵的瞳孔，在刹那間收縮成了針尖大小！
他全身的血液，彷彿在這一瞬間被徹底抽空，冰冷的絕望如同潮水，滅頂而來。
他看到了——
那盞金色的魂燈，燈盞冰冷，不見絲毫火星。
那盞青碧的魂燈，同樣黯淡無光，死寂沉沉。
兩盞代表著林家最高權力與最深厚情感的魂燈——
雙雙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