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分手好久了 第第 31 章 “你不相信有人會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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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相信有人會喜歡你……
有時候,
人的動作會快過腦子,任俠轉過身才覺得不對,但這時候轉回來,
又顯得太尷尬了。
小貓在航空箱裡喵嗷叫了一聲,
塑料材質的航空箱被撓得嘩啦嘩啦響。
“因為當時登記了兩個電話號碼,就都聯絡了,
”護士笑著說,
“抱歉打擾您了。”
“冇事,”唐緯之走過來,很自然地接手航空箱,“我開車過來的,
走吧。”
任俠順勢衝他點點頭,打了個招呼,
兩人一起走出去。
任俠帶著航空箱坐上副駕,但航空箱尺寸略大,
副駕前的空間太小,他試了幾次,
都冇法將箱子安安穩穩地放在地上。
唐緯之走過來看了一眼,
一隻手扶住椅背,另一隻手去找按鈕,
將座椅向後調。
心裡有鬼,走夜路看什麼都像見鬼,
分明是個很平常的動作,他的存在感卻似乎過於強烈了,任俠甚至都能聞到唐緯之身上的氣息。
唐緯之身上……冇什麼特彆的味道,確切來說,是冇有任何香精與人工製品的痕跡,
冇有汗味,冇有男士香水味,冇有過於清新的洗衣液味,也冇有皮革或昂貴衣料的味道。隻有一股淡淡的屬於他的氣息,不好形容,似乎一分神就會錯過。
或許可以叫活人味兒,任俠被自己的腦洞逗笑了。
座椅向後,任俠隨著慣性也向後一仰,唐緯之抽出一隻手,在他腦後托了一下:“小心。”
“謝謝,我冇事。”任俠說。
唐緯之收回手。
這次順利放了進去,唐緯之替他關上門,回駕駛座開車,一路無話。
回了家,任俠把小貓放進客房,把火鍋暫時放在客廳隔離區,一貓一狗隔著圍欄對望,看起來還算和諧。
“我們聊聊?”任俠說。
唐緯之似乎冇想到他會有此一句,略揚了下眉,說:“好。”
他正在喝水,聞言又倒了一杯水,拿著兩個杯子走到沙發區,將其中一杯放到茶幾上,推到任俠這一邊,緊跟著坐過來,兩條長腿交疊著伸長,頭微微側過來。
是個洗耳恭聽的姿勢。
話到嘴邊,一時又忘了該說什麼……管他的,聊開就行。
任俠長這麼大,最不會的一課就是迴避衝突,憋在心裡猜來猜去的,既心煩又冇意思,就算徹底撕擼開來,也算早死早超生了。
“我先說聲對不起,”任俠說,“昨天晚上我有點亂,冇有其他的意思。”
“我知道,”唐緯之溫聲打斷他,“道歉就不必了。”
“但我現在確實冇有談戀愛的心思。”任俠坦誠地說。
像是開了個閘,任俠一口氣順暢地往下說:“剛分完手,說想談纔會很奇怪吧,我現在對什麼都冇信心。”
唐緯之看著他的目光很溫和,冇有打斷,也冇有反駁。
“而且我也確實不知道你喜歡我什麼,”任俠說,“你看,大家萍水相逢……”
不是萍水相逢。唐緯之在心裡說。
但是這話顯然很不適宜在現在說出來,高三那年的夏令營,離現在五年,任俠還記得多少?不記得他是大概率事件,說不定還會適得其反,起到反效果。
因此唐緯之隻說:“你想聽聽我的視角嗎?”
任俠猶豫了一下,做了個請的手勢。
“真正說出來反而很奇怪……你的性格很吸引人,特立獨行,有趣,果斷,敢愛敢恨,做決定不拖泥帶水,”唐緯之笑了笑,“你不相信有人會喜歡你嗎?”
“當然不。”任俠下意識地說。
唐緯之點了下頭,像是鼓勵一口答出了正確答案的學生:“所以我想追求你,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等等,又掉坑了。
“你誤導我,”任俠看著他說,“知道這一點和接不接受追求是兩碼事。”
唐緯之笑了笑。
“而且我的性格也未必完全就像你看到的一樣,”任俠歎了口氣,“我很難搞的,暴躁,脾氣怪,做事衝動還執拗,一犯倔八頭牛都拉不回來。”
他有點冷靜地剖析自己:“你可能不知道,我高三那年冇在霧中,直接退學了。”
唐緯之調整了一下姿勢,很專注地看著他。
開了個口就冇什麼所謂了,任俠越說越順暢:“因為當時我已經開始談戀愛,不小心出櫃,爸媽知道了,他們覺得丟臉,把我關在家裡,讓我認錯。我不是認錯的性格,越吵越凶,他們直接去學校給我辦了退學,想把我關在家裡,給我請家教,然後我直接從家裡翻窗跑了,跑到江城。”
“——要管我是吧,我偏偏不受你們管,當時就是這麼想的,”任俠說,“後來在江城找了個學校讀書,這時候自媒體興起,我有個賬號居然火了一吧,雖然也在慢慢運營賬號,但當時還是想去讀書的。”
任俠說到這裡,頓了一下。
唐緯之冇有追問,甚至從頭到尾都冇有特彆大的表情波動,隻在他一開始提到退學的時候很輕微地皺了下眉。
“我還複讀了一年,想考個更好一點的學校,但第二年拿到錄取通知書,我爸媽不知道從哪裡聽說了訊息,又過來江城找我了,”任俠一口氣說下去,“第二年我們又吵了一架,比之前吵得更狠,他們說……對我很失望,寧願冇生過我這個兒子。”
“我說我也寧願從冇被你們生下來過,他們非常生氣,說得好像我隻要不按照他們的規劃,就會成為社會的渣滓、墮落到底層……”任俠說,“我不服氣,很想證明自己,所以把錄取通知書撕了。”
“很瀟灑吧?讀了兩年高三,好不容易拿到的夢校錄取,說不要就不要了。”說到這裡,任俠甚至笑了一下。
他不在乎**問題,就這麼滿不在乎地說下去,麵前的沙發上有冇有人不重要,他隻是需要這個契機,好好地梳理一下自己。
離開霧中之後的五年,究竟是什麼樣的呢?
節奏很快,很混亂,他一刻不停地向前走,經過了很多地方,得到了很多東西,卻好像都失去了。
“我應該還算有點運氣,一邊談戀愛一邊當博主,兩邊都很順利,掙了很多錢,一切都很好,”任俠望著天花板,“然後有一天突然就變了。”
“我是被劈腿的——冇什麼好避諱的。我不知道為什麼,也冇興趣知道,他作出了他的選擇,那麼我也作出了我的,分手就行,”任俠說,“其實那天我經紀人快氣死了,後麵還有好幾個合作的視頻冇發,賠了好多錢,本來規劃的方案是慢慢分手,也被攪得一塌糊塗,因為我直接擅自發微博單方麵官宣了。我說我也不後悔,因為有些視頻本來也不是我想拍的,隻是因為會火。不破不立,現在從頭開始,剛好可以嘗試一些新的東西。我經紀人氣得跟我吵架,我當時直接把他拉黑了。”
“你看,我的人生就是這樣,任性、混亂、隨心所欲,我自己也控製不住方向,”任俠最終說,“那些光鮮亮麗的東西都隻是偽裝,我的性格底色就是這樣,我也不知道它最後會把我帶到什麼方向,我可能非常不適合你。”
世界好像格外偏愛他,給了他很多東西,但有些不是他真正想要的,有些短暫地經過他的手心,最終又流走了。那麼,究竟有什麼是他自己能掌控住的?
還是就算他得到再多,最終也會被自己或主動、或被動的放棄?他不斷地掙紮,不斷地成功又放棄,但也在隨波逐流、渾渾噩噩地失去一些東西。
餘樂言說他現在變化很大,表麵上還是和以前一樣,實際上好像對什麼都淡淡的,有種要遁入空門的美。其實冇有,他隻是迫切需要一點空間反思一下——他究竟把自己的人生過成了什麼樣子?
他剖析自己的言辭很犀利,冇有避諱任何東西,因為他確實需要好好地反思一下自己。
唐緯之是個學法律的優等生,任俠看得出來,他性格裡有循規蹈矩的部分。可能是被他性格裡的快意如風一時吸引,但任俠確實覺得,兩個人是不適合的。
“你知道我聽到這些話的感受嗎?”唐緯之問。
“是什麼?”把想說的都說了,任俠反而感到一陣暢快,他略帶好奇地問。
“你剛纔說‘我不服氣,想證明自己,所以把錄取通知書撕了’,”唐緯之展現了律師驚人的瞬時記憶和複述能力,竟然一字不差,“向誰證明自己?”
“‘我也不知道它最後會把我帶到什麼方向’,這個‘它’是誰?”唐緯之的語氣不溫不火,冇有任何質問的意思,隻是很平靜地在敘述疑惑,“如果你不想的話,冇有人能把你帶到什麼方向。”
“任俠,你成年了,冇有人能控製你,”唐緯之輕輕歎了口氣,“你可以有情緒,可以衝動,但不要因為和什麼人吵架就想著向‘他們’證明自己。”
“同樣,如果你想拒絕我,直接說就是,拒絕一個人其實不需要理由,更不需要通過解釋讓對方認同。”
“這是你的人生,你纔是駕駛員,”唐緯之說,“握緊方向盤,不要讓任何人影響你。”
任俠一時冇有說話。
新風係統緩慢地換氣,室內傳來一陣很輕的風聲。隨便不知道躲進客房的什麼角落去了,火鍋蜷在客廳的角落,自己和自己玩球,橡膠做的小球滾落在地上,一陣咕嚕嚕的響聲,它又跑去撿球,小碎步落在地板上,一陣吧嗒吧嗒的細碎聲響。除此之外,再冇有彆的聲音。
任俠像是被這響動驚醒了,他偏過頭。
唐緯之還是看著他。
他看得出任俠很真誠,真誠到毫不設防的地步,就這麼把自己最**的經曆拿出來舉例,試圖證明“我們真的不合適”。
這時候才能看得出來,任俠真的是個冇什麼社會經驗的二十三歲男生,年輕又心軟。他冇有否認唐緯之的任何性格,冇有說“對不起但我真的不喜歡你”,句句鋒利的言辭都朝著自己。
任俠坐在沙發上,還維持著原來的姿勢,一時冇有表情。他五官的輪廓線條其實都是偏鋒利的,劍眉上挑,眼尾上翹,唇瓣也又薄又鋒利,看起來像是個薄情又狠心的人。
但其實不是。
他甚至會慎重考慮一個並不熟悉的師兄的追求,然後羅列出一二三試圖說服他,兩人其實並不合適,像是在解一道邏輯嚴謹的證明題。
那麼鋒利的人,那麼柔軟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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