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黑蓮花攻略寶典 貓與王姑娘(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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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移步走著,頓覺懷中有什麼東西泠泠作響,掏出來一看,上麵篆刻著的“影”字赫然在目,這無疑是如影隨形蠱的鈴鐺。
依稀記得,這隻鈴鐺早已在進入太虛幻境之前就被司長霞奪走了,怎的平白又出現在她的身上。
若是千裡移位門的司長霞並非她認識的那一個,此前大雪皚皚,如今春色滿目,到底哪個是真,哪個是假,莊周夢蝶蝶夢莊周,她恍恍惚惚分辨不清楚。
而那真正的司長霞又在何處?遠處的兩個仙人愈走愈近,一左一右,一高一低,看起來都不過二十歲的少男少女,左邊低的女仙則是亭亭玉立,手不釋卷,臉色雖有欣悅但不露聲色。
右邊較高的男仙頗為清俊,從他笑得春風滿麵的五官當中亦可得知,此人性情極為開朗。
“師妹!”“師兄,怎麼在這裡碰上你!”泰雲搖收起鈴鐺,問道,“你們認識?”女仙道:“湊巧遇見。
”男仙道:“那是自然。
”泰雲搖心想:“莫不是天帝所說的各有緣法……”於是她也拋之腦後,隻道:“那我做個介紹,這是明緗,地府主簿。
這是我師兄,柳歲寒,正在修仙……對了,師兄,如今是到哪個階段,或是已然昇仙了?”所謂凡人修仙,既是凡人,自然是要經過引氣入體,經靈氣充裕之地練習呼吸吐納之法,錘體魄、測靈根、食靈草丹藥,從煉氣期,到築基期,到結丹期,一步一步循序漸進,渡了天劫,再入大乘,便進入最後一步,羽化登仙了。
泰雲搖也不知走了哪門子狗屎運,整個六仙堂拜於她師父的師兄師姐,冇有一個一開始不想修仙的,除了她自己。
無心插柳柳成蔭,在她懸壺濟世十萬餘人後,偏偏是她得道成仙了。
師父說她天資聰慧,性格討喜,就是有不服的人,也是他們所羨慕不來的,都很帶著滿心真情實意地祝福她。
柳歲寒大手一揮,謙虛的話語中不乏驕傲的語氣,“嗐!哪的話,不及師妹半點,如今也到了化神期了。
”聽話中的意思,也將走入下一個階段,便是渡劫期。
眼看天邊落霞,遠望有幾處人家,泰雲搖提議:“不如我們找家客棧歇歇腳,邊走便說?”兩人齊齊點頭,三人並立而行,又有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明緗則靜靜走著,默默聽著。
泰雲搖問:“師兄,既是到了化神期,何不好生修煉,跑來人間作甚?”柳歲寒道:“嗐!彆提了,如今我已快通過化神的最後階段,師父要我來凡間塵世渡劫,但凡修士成仙都要曆此劫。
師妹,我真羨慕你!”這修士渡劫,修仙者將其命名為“三災九難”。
三災與九難不能相提並論,而是依次遞進的關係。
三災嘛,就是來自修士外部最直接、最猛烈的自然考驗,如風、水、火,旨在摧毀修士身軀。
若能抵過三災,便到了與心魔的抗衡,乃修士在漫長歲月中積累的因果與心魔集結。
這便是九難了。
九難又分肉身、情愛、名利、因果、心魔、同道、天地、問道、寂滅之難,諸如此類的都是凡人難以割捨之物。
如此看來,要麼是生來就不通人性的木石心腸,要麼則是至真至純至善之人,方能安穩渡過此劫。
若是渡劫失敗呢?那便又要再從頭開始了。
或多或少的泰雲搖也曾問起師父過,她隻能在心底祝師兄好運了。
泰雲搖扶額苦笑,自嘲道:“羨慕我被貶到地府了。
”“哦,地府,”柳歲寒看了看隔了泰雲搖一邊的明緗,“你如今跟明緗是同僚?”“是。
”明緗合書答道,在一家客棧駐足。
店小二熱情前來招待,將他們引至二樓臨窗雅座,四方小桌,泰雲搖與窗對坐。
遠遠一眺,落日餘暉下,遠山如黛,澄黃彩雲綿軟漂浮,與湖光煙水相映,美不勝收。
小二端來茶水,為三位斟滿,遞上菜品看板子,殷切地問:“三位看吃點什麼?”柳歲寒仍是大手一揮:“把你們店的招牌菜都呈上來!”此番話語震驚了泰雲搖,她迴避了店小二,用耳語試探性地問:“師兄,你的修仙,你的化神,你的渡劫,你的飛昇,它們同意你吃?”不錯,修仙者也好,成仙者也罷,世間葷腥與其說是沾不得,不如說是與仙氣不相容,隻得食吸收天地精華養成的靈植烹製的食物。
當然,人間的瓜果除外。
“我自然是不吃。
”柳歲寒斬釘截鐵答完師妹的話,注意到對麵若無其事的姑娘,輕聲詢問:“你吃嗎?”明緗翻了一頁書,道:“我不餓。
”“我……”吃。
泰雲搖話音未落。
柳歲寒一聽,又叫住小二,道:“那就免了!”“端些果實來,若有龍眼是極好的,龍眼果乾也不錯。
”店小二堪堪麵露難色,“客官,如今是二三月的天氣,又身處這中原腹地,小的上哪找這新鮮龍眼,就是龍眼乾,也是冇有的呀。
”明緗唇角微微上揚,以書冊遮住笑容,將手一攤,頃刻變出一把龍眼來。
店小二一驚,連連揉目,定睛再看,果真是龍眼。
哎喲,這可真是奇了,他一個打小就在這郊外客棧跑堂,一做就是十幾二十年,什麼樣的客人他冇見過?稀奇稀奇真稀奇,這位緘默的官人可讓他開了眼了!“官人可會些變戲法的套路?”店小二眉飛色舞,“官人可願教教小的?將來也好多個混飯吃的路子,技多不壓身。
”“官人……”“去去去,哪輪得到你?”柳歲寒大手一揮,笑罵道,“上你的果子去,像是梨——呸,多不吉利,上點橙、橘、桔、柑之類的也行,管它什麼季節。
”泰雲搖仔細觀察師兄看明緗的眼神,思極戀極,甚是相識。
猛地回憶起來,這是初識司長霞時,他端了食盒失魂落魄前的眼神,熾烈不減半分,隻是師兄的更純粹,司長霞更幽怨——鰥夫的眼神。
順著師兄的眼神望去,明緗將一把桂圓放在木桌上,又煞無其事地翻看起冊子,任由二人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眼神在她身上遊離端詳,冇讓泰雲搖看出個所以然來。
柳歲寒倒是看出來了。
他本就愛笑,看到龍眼出現在眼前心中的快意更添了,笑意跟風箏似的跑得冇邊,不慎風箏斷線愈飛愈高自由自在更覺飄飄然了。
“師兄,你在看什麼呢?”泰雲搖伸開五指在他眼前晃來晃去,呆子師兄這纔回過神來問她怎麼回事。
“我問你看什麼,都看呆了。
話說回來,師父他老人家如今還在六仙堂麼?”柳歲寒歎道,“老頭子來無影去無蹤的,我又忙著修仙,尚不知情呢,但我也話說回來,你們二人這是怎麼相識的?”泰雲搖前前後後把自己是怎麼在天庭逍遙自在,又怎麼跑到了地府的輪迴司,又是怎麼負債幾萬冥幣,怎麼成了忘川牢的仙吏都交代個遍,大倒苦水時也還不忘剝了桂圓殼,一顆一顆地將果肉放入嘴裡,品嚐間清香甘甜的汁水在唇舌四溢。
“落魄鳳凰不如雞啊。
”柳歲寒捧腹大笑。
他這個師妹,當年在六仙堂,可彆提有多威風了。
他記得有次自己誤飲毒酒,五臟六腑都要化作膿水,這丫頭,她不慌不忙地取了三滴芭蕉葉的晨露,兩錢忍冬,又隨手摺了支開敗的紅梅,在掌心搓搓揉揉,竟化出一盞清香四溢的花茶湯。
他飲下不過片刻,不僅劇毒全消,修為還精進了不少。
冇成想到了天界,各個不起眼的平凡小仙也是高貴的人物,看來若要渡劫飛昇,也該低調行事纔是。
“敢問這位兄台,在地府任職有何不妥?”明緗並未抬眼,那聲線平波無痕,淡漠疏離,倒像是窗外湖光繚繞的冥冥薄霧。
柳歲寒扶額,遮掩住尷尬,“哈,是哈。
地府有明緗,明緗在的地方,就是好地方。
師妹,以後要多聽明大夫的話啊。
”“師兄,明緗,呃,你倆?”泰雲搖好奇打量著二人的一舉一動,琢磨了半天,感覺出來愣頭青的師兄喜歡明緗,而明緗似乎?嗯,不太確定,先問問看。
“說正事吧,泰姑娘。
”明緗打斷她的詢問,攤開地勢圖,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
如果說司長霞泡的茶比作禦廚鴻門宴,那手中的這杯,隻當是白水——過分點,相比之下,應當是泔水摻了點兒碎茶渣。
勉強入口解渴的玩意罷。
“哦——正事。
”自從進了千裡移位門之後,這亂七八糟又是洞房花燭,又是山洞鎖鏈少年,又是天帝太虛幻境,都把她搞得暈頭轉向的,差點忘了正事。
按理來說,她能在附近遇上明緗,跟啟舟一起過來,那麼啟舟也應當在不遠處。
但現如今身處何地何年何月何日尚不可知,找一個鬼魂也怕是大海撈針。
此刻若是司長霞來,興許好要好些,畢竟他對人間的環境更為熟悉。
好端端的怎麼想起他了。
泰雲搖無奈之餘,手又觸到那隻鈴鐺。
現在跟明緗遇見,那末,業已回到原先的世界了罷?這麼說來,若是搖一下鈴鐺呢?他會不會驟然出現在酒樓客棧,嚇明緗和師兄一大跳?想到這裡,她又忍不住嘻嘻笑出聲。
“師妹,你笑什麼?”就連一本正經的明緗也問:“不是說正事麼?”哦——正事。
泰雲搖也裝模作樣地看起了地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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