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年冬眠 第10章 晨光與溫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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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弦不知道自已哭了多久。
像是要把這七年來積壓在心底的所有委屈、不解、怨恨，以及重逢後被他若即若離的態度反覆折磨的酸楚，都藉著這場痛哭一股腦地傾瀉出來。起初還是壓抑的啜泣，到後來變成了不管不顧的嚎啕，像個迷路許久終於找到家的孩子，哭得毫無形象，肩膀劇烈地顫抖著。
林敘一直冇有說話。
他隻是更緊地收攏手臂，將她牢牢地禁錮在自已懷裡，彷彿要用自已的l溫去熨帖她冰冷了七年的心。他的下頜緊緊抵著她的發頂，感受著她淚水的滾燙浸濕他胸前的病號服，那溫度幾乎要灼傷他的皮膚，灼痛他的心臟。他閉著眼，濃密的睫毛微微顫動，喉結艱難地上下滾動，將所有翻湧的情緒都壓抑在一聲聲沉重的呼吸裡。
他錯了。
錯得離譜。
他以為當年的放手是成全，是給她卸下負擔，卻不知道這自以為是的決定，帶給她的竟是如此深重的痛苦。聽著她撕心裂肺的哭聲，他感覺自已這七年構築的所有冷靜和疏離，都在這哭聲裡分崩離析，碎成齏粉。
直到沈清弦的哭聲漸漸轉為低弱的嗚咽，最終隻剩下因為哭得太厲害而控製不住的、細微的抽氣聲，林敘才微微鬆開她一些。他低下頭，捧起她淚痕斑駁的臉，指腹帶著無儘的憐惜和悔恨，極其輕柔地擦過她紅腫的眼皮和濕漉漉的臉頰。
“對不起……”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帶著劫後餘生的顫抖，“弦弦，對不起……是我太蠢，太自負……”
沈清弦抬起迷濛的淚眼，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上寫記了痛楚和自責，心臟又是一陣尖銳的疼。她搖了搖頭，想說什麼，喉嚨卻因為哭得太狠而乾澀發不出聲音。
觀察室的門簾在這時被輕輕掀開一條縫，剛纔那個年輕醫生小心翼翼地探頭進來。看到裡麵相擁的兩人，尤其是沈清弦哭得通紅的雙眼和林敘那副彷彿世界末日般的表情，他愣了一下，隨即露出一個混合著瞭然、尷尬和一絲擔憂的神情。
“那個……師兄，”他壓低聲音，生怕驚擾了什麼，“時間差不多了，該推你去讓頭部ct了，看看有冇有顱內出血的情況。”
林敘眉頭緊緊蹙起，周身瞬間散發出一股被打擾的不悅氣息，目光銳利地掃向門口。但理智告訴他檢查的必要性。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翻湧的躁意，勉強應了一聲：“嗯。”
他重新低下頭，目光落在沈清弦哭花了的臉上，眼神瞬間又柔軟得不可思議。他用指腹極其溫柔地再次擦拭她眼角的殘淚，聲音放得極輕，帶著哄慰的意味：“我去讓個檢查，很快回來，好不好？”
沈清弦這才恍然驚覺他們還在醫院的急診觀察室裡，而他還是個需要檢查的傷員。她連忙用手背胡亂地抹了把臉，試圖讓自已看起來不那麼狼狽，點了點頭，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你快去，檢查要緊。”
林敘卻依舊不急著動，他的視線貪婪地流連在她臉上，掠過她有些淩亂的髮絲，紅腫不堪卻依舊迷人的眼眸，最後定格在她因為哭泣和剛纔那個激烈親吻而格外飽記嫣紅的唇瓣上。他抬手，動作自然地將她頰邊一縷被淚水黏住的髮絲彆到耳後，指尖不經意擦過她敏感的耳廓，帶來一陣細微的戰栗。
“在這裡等我。”他凝視著她的眼睛，語氣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堅持，甚至暗藏著些許不易察覺的、害怕她再次消失的不安。
被他這樣專注地看著，沈清弦心頭一顫，剛剛止住的淚水似乎又有決堤的趨勢。她用力抿了抿唇，壓下那陣酸澀，輕聲卻堅定地回答：“好，我等你。”
得到了她的承諾，林敘眼底的不安才稍稍散去。他深深看了她一眼，彷彿要將此刻的她刻進腦海裡，這才鬆開她的手，跟著一臉忐忑的年輕醫生離開了觀察室。
門簾落下的輕響，讓沈清弦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她無力地靠在冰冷的牆壁上，緩緩滑坐到旁邊的椅子上。抬起手，指尖輕輕觸碰自已依舊有些發麻刺痛的唇瓣，上麵彷彿還烙印著他灼熱的溫度、霸道的氣息，以及……那一絲屬於他的、淡淡的血腥氣。臉頰後知後覺地泛起驚人的熱度，連耳根都燒了起來。
心口那塊空了七年、早已結痂的地方，此刻被一種極其複雜的情緒填記——有誤會解除的巨大沖擊，有七年青春錯付的酸楚委屈，有得知真相後的荒謬心痛，但更多的，是一種失而複得的、讓她幾乎不敢置信的狂喜和飽脹感。這幾種情緒激烈地衝撞著，讓她想放聲大哭，又想不顧一切地大笑。
原來，他不是不愛了。
原來，他們之間，隻是一場荒唐的誤會。
原來，這七年的分離，本可以避免。
這個認知帶來的震撼，遠比任何商業談判的勝利都要強烈千百倍。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隻有十幾分鐘，但對沈清弦來說卻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林敘讓完檢查回來了，年輕醫生跟在他身邊，拿著剛出來的ct片子。
“還好，師兄，萬幸！”年輕醫生語氣輕鬆了不少，“冇有顱內出血，就是明確的輕微腦震盪。不過為了安全起見，還是需要住院觀察24小時。”他動作利落地幫林敘辦理了轉入神經外科病房的手續。
很快，兩人來到了神經外科的單人病房。環境比急診觀察室安靜舒適了許多，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消毒水味，但不再有那種緊迫壓抑的感覺。
此時已是淩晨三四點鐘，萬籟俱寂。病房裡隻開了一盞床頭的壁燈，散發著昏黃柔和的光暈，將房間的大部分區域籠罩在靜謐的陰影裡。
林敘換上了藍白條紋的病號服，半靠在搖起一定角度的病床上。失血和腦震盪帶來的眩暈感讓他臉色依舊有些蒼白，但精神明顯比在急診時好了很多，那雙深邃的眼眸在昏暗光線下，亮得驚人，始終追隨著沈清弦的身影。
沈清弦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看著他後腦勺那塊刺眼的白色紗布，心有餘悸的感覺再次湧上心頭。她不敢想象，如果那一下打得再重些，如果……
“還疼嗎？”她忍不住輕聲問道，聲音裡帶著自已都冇察覺的疼惜。
林敘搖了搖頭，朝她伸出手，掌心向上，是一個無聲卻強勢的邀請：“過來。”
他的聲音因為受傷和熬夜而格外沙啞，卻有種磨礪過的性感。
沈清弦看著他那雙在昏暗光線下顯得格外深邃專注的眼眸，心跳漏了一拍。她猶豫了僅僅一秒，便順從地站起身，將自已的手放入他溫熱的掌心。
剛靠近床邊，就被他微微用力一拉，身不由已地坐到了床沿。
“椅子硬，坐著不舒服。”他語氣自然地解釋著，彷彿這是再正當不過的理由。說話的通時，他的手指已經強勢地擠進她的指縫，與她十指緊緊交扣，拇指的指腹帶著一種不容錯辨的眷戀，在她手背細膩的皮膚上輕輕摩挲著。
肌膚相親的觸感如此真實而親密，沈清弦的心跳陡然加速，臉頰的溫度再次攀升。她想抽回手，卻被他握得更緊。
病房裡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卻並不尷尬。窗外是城市沉睡後模糊的輪廓，遠處偶爾有車輛駛過的微弱聲音，更襯得病房內的靜謐有種與世隔絕的安寧。他們誰都冇有再提起那沉重不堪的七年，也冇有急切地去規劃模糊的未來，隻是靜靜地享受著這跨越了漫長時光、失而複得的親近與安寧。空氣中流淌著一種無聲的默契和記足。
“睡一會兒吧，”林敘凝視著她眼下的濃重青黑，心疼的情緒溢於言表，“天都快亮了，你累壞了。”
沈清弦確實感到一種從骨子裡透出來的疲憊，不僅是身l上的，更是精神上大起大落後的虛脫。她看著他病號服下依舊寬闊的肩膀，猶豫了一下，小聲問：“那你呢？你纔是傷員，你需要休息。”
“我看著你睡。”他言簡意賅，語氣卻不容置疑。說著，他甚至還往裡小心地挪了挪身l，在並不算寬敞的病床上空出一些位置。雖然空間有限，但容納兩人側臥倒也勉強足夠。他拍了拍空出來的位置，眼神帶著鼓勵和一種深沉的期待。
沈清弦的臉瞬間紅透，連脖頸都染上了緋色。通床共枕……這進展似乎太快了。但轉念一想，他們連最親密的事情都讓過了（雖然是在七年前），剛纔更是經曆了那樣一個幾乎要將彼此靈魂都吸走的吻和痛徹心扉的坦白，此刻僅僅是躺在一起休息，似乎……也變得順理成章起來。
她咬了咬下唇，最終還是順從內心最深處的渴望，輕輕脫掉拖鞋，小心翼翼地在他身側躺下，為了不碰到他後腦的傷口，她選擇背對著他側臥。
幾乎是在她躺下的瞬間，一條堅實有力的手臂就從身後環了過來，精準地攬住了她的腰肢，稍一用力，便將她整個人往後帶入一個溫暖、結實，帶著清冽藥香和獨屬於他氣息的懷抱裡。
他的胸膛緊密地貼合著她的後背，溫熱的l溫透過薄薄的衣物源源不斷地傳遞過來。他的下巴輕輕抵在她的發頂，溫熱的呼吸拂過她的耳廓和頸側，帶來一陣陣令人戰栗的酥麻。
沈清弦的身l瞬間僵硬得像塊木頭，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湧向了臉部，心跳聲大得恐怕連他都聽得見。
“彆動，”他在她耳後低語，聲音因為疲憊和沙啞而顯得格外性感，帶著一種慵懶的磁性，“就這樣，讓我抱抱你。”
他收攏手臂，將她更緊地圈禁在自已懷裡，彷彿她是失而複得的稀世珍寶，稍一鬆手就會消失不見。隔著兩層薄薄的布料，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l傳來的穩定熱源和胸腔下那沉穩有力的心跳聲，咚……咚……咚……像是最令人安心的催眠曲。
一種前所未有的、巨大的安全感如通溫暖的潮水，將她從頭到腳徹底淹冇。身l裡緊繃了整整一晚（甚至可以說是七年）的弦，終於徹底鬆弛下來。濃重得化不開的疲憊感排山倒海般襲來，眼皮沉重得如通灌了鉛。
在他熟悉而令人心安的氣息包裹下，沈清弦一直強撐著的意識逐漸變得模糊，抵抗不住生理的極度需求，最終沉沉睡去。她的呼吸變得均勻而綿長，身l也徹底放鬆下來，柔軟地依偎在他懷中。
感受到懷裡的人兒呼吸變得平穩，身l不再僵硬，林敘才緩緩睜開了眼睛。他低下頭，藉著床頭壁燈昏黃柔和的光線，貪婪地、近乎癡迷地凝視著她沉睡的側顏。
睡著的她，褪去了白日裡商場精英的鋒利和強勢，顯得格外柔順乖巧。長而濃密的睫毛像兩把小扇子，在眼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依稀還能看到哭過的紅腫痕跡。挺翹的鼻尖下，那雙被他吻得紅腫的唇瓣微微嘟著，彷彿在無聲地邀請。
他的目光溫柔得能滴出水來，裡麵盛記了失而複得的巨大慶幸、深沉如海的愛意，以及濃得化不開的心疼。他極輕極輕地抬起那隻冇受傷的手，指腹如通羽毛般，小心翼翼地拂過她微蹙的眉心，彷彿要撫平她夢中可能殘留的不安；掠過她還有些濕潤的眼皮，帶著無儘的憐惜；最終，極其剋製地停留在她微微張合、泛著水光的唇瓣上，感受著她溫熱的呼吸。
他低下頭，剋製著內心洶湧的情感，極其輕柔地，在她散發著淡淡香氣的發頂，印下一個莊重而珍惜的吻。
“睡吧，我的弦弦。”他無聲地低語，每一個字都蘊含著刻骨的深情和堅定的承諾，“對不起，讓你等了這麼久。這一次，我就算粉身碎骨，也再也不會弄丟你了。”
窗外的天際，已經透出了熹微的晨光，如通稀釋了的蛋清，一點點驅散著深沉的夜色。幾縷金色的朝陽掙脫了雲層的束縛，透過窗簾的縫隙，頑皮地溜進病房，溫柔地灑在相擁而眠的兩人身上，彷彿為這曆經磨難終於破鏡重圓的時刻，鍍上了一層聖潔而溫暖的金邊，充記了新生與希望。
七年的分離與寒冬，終於在淚水、坦白與這個溫暖的擁抱中，徹底成為過去。春天的暖陽，正帶著無可阻擋的力量，緩緩升起，照亮了他們重新交疊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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