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滴血 第三章 案卷裡的幽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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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衡平”，那扇破木門彷彿將世界隔成了兩層。門外是車水馬龍、日光之下；門內，時間凝滯，空氣裡還殘留著沈鈞那句問話帶來的寒意。

趙剛和小王都不在，或許是出去了，或許是刻意避開。空蕩蕩的辦公室隻剩下她和那堆剛剛傳真過來的、散發著油墨和未知恐懼的案卷。

陳瑾走到自已的座位，深吸一口氣，像是要鼓起某種勇氣，才伸手拿起最上麵那一遝。

最先入眼的，是現場勘查報告的影印件。照片比傳真過來的清晰許多，但也因此更加觸目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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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場地點：

沈鈞與林曼位於“雲頂尚品”頂層複式的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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描述：

奢華，極度奢華。意大利定製的地毯上，那片深褐色的、已經乾涸發硬的血跡（報告註明主要為林曼的）和拖拽痕跡，像一塊醜陋的補丁，打在精心編織的繁華之上。梳妝檯傾倒，昂貴的護膚品碎裂，玻璃渣和膏l混在一起。床單淩亂，有明顯的撕扯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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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鍵物證1：

一條愛馬仕真絲領帶，深藍色，帶有不規則印花。被髮現丟棄在床腳，法醫初步判斷為勒死林曼的凶器。領帶上檢出林曼的皮膚組織和唾液殘留，以及……沈鈞的微量皮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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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鍵物證2：

臥室門口掉落的一枚鉑金袖釦，造型別緻，經辨認，為沈鈞常用品牌。袖釦上未檢出明顯指紋，但有極微量的織物纖維，與沈鈞當晚所穿襯衫材質吻合。

動機？警方初步推斷為“情感糾紛與钜額財產”。報告裡附了幾頁關於沈鈞企業近況的調查，暗示其資金鍊可能存在問題，而林曼名下擁有大量婚前財產和股權。一起典型的，“富豪殺妻謀財”的劇本，所有證據似乎都嚴絲合縫地指向沈鈞。

太嚴絲合縫了。

陳瑾皺起眉。現場有搏鬥痕跡，但除了領帶和袖釦，幾乎冇有其他指向性明確的物證。沈鈞如果真是凶手，會如此不小心，留下如此明顯的個人物品？還是說，他根本不屑於掩飾？

她繼續往下翻，目光在法醫屍檢報告上停留。

林曼，二十六歲，生前極其美麗，即使是在冰冷的屍檢照片上，也能看出她五官的精緻。報告詳細描述了頸部索溝的形態、方向，確認係他人勒頸致死。死亡時間推斷在晚上十點到十二點之間。

她一行行看下去，直到目光鎖定在那一行不起眼的小字上：

【屍l指甲縫內殘留物：檢出微量不屬於死者及嫌疑人沈鈞的dna組織碎片（極微量，可能為皮屑或汗液），混合有少量……工業用潤滑油成分？備註：該成分常見於機械維修、汽車保養等環境。】

工業潤滑油？

陳瑾的心跳漏了一拍。一個養尊處優的富豪太太，指甲縫裡怎麼會有工業潤滑油？這和她所處的環境格格不入。

她立刻翻找現場勘查報告裡關於彆墅車庫和傭人房的記錄。車庫裡的豪車一塵不染，有專人保養；傭人房也未見任何與工業潤滑油相關的物品。

這個“微量dna”和“工業潤滑油”，像兩個不和諧的音符，突兀地出現在這首名為“鐵證如山”的協奏曲裡。

她拿起筆，在這行字下麵重重劃了一道線。

緊接著，她開始翻閱證人詢問筆錄。

彆墅的管家、傭人、當晚的保安……口徑出奇地一致。他們都證實，沈鈞與林曼當晚確實發生過激烈爭吵，聲音大到樓下都能聽見。約十點半後，爭吵停止。沈鈞於十一點左右獨自駕車離開彆墅，神色陰沉。此後直到第二天早上保姆發現屍l，無人再進入過主臥。

保安的筆錄尤其強調，彆墅監控係統“恰好”在當晚九點至十一點之間進行“例行維護升級”，未能記錄下任何影像。

又是“恰好”。

陳瑾放下筆錄，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所有的證據都指向沈鈞，但又都透著一種說不出的彆扭。那條領帶，那枚袖釦，那場爭吵，那個監控失靈的時間點……太像舞台劇的佈景，每一件道具都擺放在它該在的位置，隻為烘托沈鈞這個唯一的“主角”。

而這個“微量dna”和“潤滑油”，就像是佈景後麵不小心露出的、真實世界的邊角料。

她拿起最後一份檔案，是之前退出的張律師留下的簡單工作交接備忘。隻有寥寥幾行字，記錄了他會見沈鈞一次，閱卷一次，然後便提交了退出申請，理由是“身l健康原因及案件代理存在不可克服的困難”。

不可克服的困難……

沈鈞那句“你知道上一個律師怎麼死的嗎？”鬼魅般在耳邊迴響。

陳瑾感到一陣寒意從腳底升起。她抬頭看向窗外，天色不知何時已經暗沉下來，鉛灰色的雲層低低壓著城市的天際線。

辦公室裡安靜得可怕，隻有她自已的呼吸聲，和心臟在胸腔裡沉重跳動的聲音。

她拿起筆，在新的筆記本上，用力寫下了幾個關鍵詞：

領帶（凶器？）

袖釦（栽贓？）

爭吵（動機鋪墊？）

監控失靈（計劃？）

微量dna

工業潤滑油（第三人？）

張律師之死（警告？）

這些詞語像散落的拚圖碎片，暫時還無法拚湊出完整的真相。但它們指向一個可能性——這個案子，遠不是表麵看起來那麼簡單。

沈鈞或許有罪，但真相，可能藏在更深、更暗的地方。

她合上案卷，那厚厚的紙張發出沉悶的聲響。

案卷裡藏著的，不隻是冷冰冰的證據鏈，還有一個若隱若現的……幽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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