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劫 第20章 石洞喘息
我們一行五人，在嶙峋的石林中亡命奔逃，不敢有絲毫停歇。身後遠處祭壇方向的轟鳴聲和那煞靈令人心悸的咆哮，如同催命的鼓點，鞭策著我們疲憊不堪的身體。石林道路崎嶇難行，尖銳的岩石刮破了衣衫，在身上留下道道血痕，但誰也顧不上了。
我爹腿傷未愈，抱著我奔跑更是吃力，汗水混著血水從他額角滑落，呼吸粗重得像破舊的風箱。我緊緊摟著他的脖子，能感受到他胸膛裡心臟狂跳的震動，心裡又怕又疼。那兩名灰衣老者的手下顯然也受了些輕傷，但行動依舊敏捷，一人攙扶著腿腳發軟、麵無人色的半大小子，另一人則警惕地斷後，不時回頭張望，眼神凝重。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雙腿如同灌了鉛，肺部火辣辣地疼，身後的恐怖聲響終於漸漸微弱，最終被石林間的風聲所取代。我們纔敢在一處較為隱蔽、由幾塊巨大岩石天然形成的凹陷處停了下來，癱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劫後餘生的慶幸並未持續多久，沉重的現實便壓了下來。
「司使大人……他……」那名斷後的漢子望著來路，臉上寫滿了擔憂。祭壇最後那金光與黑氣激烈碰撞的景象，依舊曆曆在目。
抱著劍囊的半大小子終於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身體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爺爺……爺爺會不會……」
「閉嘴！」攙扶他的那名漢子低聲喝斥，但自己的眼眶卻也微微發紅，「司使大人道法高深，定能脫身！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保住性命，不能辜負大人的斷後之舉！」
我爹靠坐在岩石上，臉色蒼白地檢查著自己腿上的傷口。經過這一番劇烈奔跑，傷口再次崩裂，鮮血浸透了包紮的布條。他咬著牙，默默地從行囊裡取出老者贈送的藥瓶，重新上藥，動作因脫力而有些顫抖。
我爬到他身邊，用袖子笨拙地替他擦去臉上的汗水和血跡，心裡酸澀難言。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
石洞內陷入一片壓抑的沉默。隻有粗重的喘息聲和那半大小子壓抑的啜泣聲。
休息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眾人的氣息才稍稍平複。那名斷後的漢子站起身，走到石洞邊緣，小心地向外探查了一番，確認暫時安全後，才低聲道：「此地不宜久留。那煞靈雖被祭壇暫時阻擋，但其威能莫測，難保不會追蹤而來。我們必須儘快離開這片石林，找到出路。」
「可是……司使大人還沒……」半大小子哽咽道。
「等不了！」漢子斬釘截鐵，「大人的命令是讓我們走！若我們都折在這裡，纔是真正的辜負！我們必須活下去，將訊息帶回司裡！」
他轉向我爹，抱拳道：「林老哥，在下趙鐵，這位是韓衝。」他指了指攙扶半大小子的那名漢子，「這是司使大人的孫兒，阿吉。眼下情況危急，我們需同心協力，方能有一線生機。不知林老哥有何打算？」
我爹沉默片刻，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眼前這三個同樣狼狽不堪的人，沉聲道：「我們父子原本就是要南下。如今……看來也隻有這一條路可走了。隻是這深山老林，方向難辨，如何出去？」
趙鐵從懷中取出一個與灰衣老者相似的羅盤，隻是看起來簡陋許多。他看了看指標，眉頭緊鎖：「此地煞氣乾擾嚴重，羅盤指向混亂。隻能憑經驗和太陽大致判斷方向。往南……應該是這個方向。」他指了一個被亂石遮擋的缺口，「但前路如何，一無所知。」
就在這時，我懷裡的油布包，突然再次傳來一陣異常強烈的悸動！比在祭壇時那次更加清晰，更加……急切！彷彿裡麵那本無字天書，感應到了什麼極其重要的東西，正在拚命向我示警！
我忍不住悶哼一聲，捂住了胸口。
「劫子，怎麼了？」爹立刻察覺到我的異樣，緊張地問道。
趙鐵和韓衝也投來疑惑的目光。
「書……書在動……」我臉色發白，聲音帶著顫音。
「書？」趙鐵眼神一凝，似乎想到了什麼，「小兄弟，你懷裡的……可是司使大人之前提及的『故人之物』？」
我爹警惕地將我往身後拉了拉，沒有回答。
趙鐵見狀，也不再追問，隻是神色更加凝重：「看來，小兄弟身負之物，與此地淵源極深。方纔在祭壇，便是此物爆發出雷罡，驚退了倀鬼，但也引來了煞靈。如今它再次異動，恐怕……這附近，又有與它相關的東西，或者……危險。」
他的話讓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來。剛脫離虎口，難道又入狼窩？
阿吉嚇得止住了哭泣，驚恐地環顧四周漆黑的石洞，彷彿黑暗中隨時會伸出鬼爪。
我強忍著心中的恐懼和天書傳來的強烈牽引感，小聲對爹說：「爹……它好像……在指方向。」我感覺到，那悸動的源頭，似乎來自石洞的更深、更黑暗處。
爹看著我，眼神複雜。他深知我身上的秘密和這無字天書的詭異，但此刻，我們似乎沒有更好的選擇。信任這兩個陌生的巡天司之人？還是相信這本神秘天書的指引？
最終，爹深吸一口氣，做出了決定。他看向趙鐵：「我兒感覺，洞內深處似乎有異。是福是禍，總得探一探。待在這裡，也是坐以待斃。」
趙鐵與韓衝對視一眼，點了點頭：「好！那就往裡走！小心行事！」
我們重新站起身，拖著疲憊傷痛的身體，點燃了僅剩的一小截火摺子，借著微弱的光亮，向著石洞那幽深未知的黑暗深處，小心翼翼地摸索前行。
無字天書的悸動，如同黑暗中無聲的向導，每一步，都更加清晰。而等待著我們的，會是新的生機，還是更深的絕望？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