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劫 第39章 渡河血戰
黎明前的黑暗最為濃重，河麵上乳白色的濃霧翻滾，如同巨獸吞吐的鼻息，將對岸南疆的險峻山影徹底吞沒。渾濁的河水在腳下奔騰咆哮，發出沉悶而持續的轟鳴，震得人心頭發慌。
商隊營地早已燈火通明，所有人都在緊張地做著最後的準備。騾馬被套上車轅，輜重被重新檢查捆紮牢固。護衛們檢查著刀劍弓弩，給武器塗抹上特製的、散發著刺鼻氣味的油膏，據說能防南疆的毒蟲和腐蝕性的瘴氣。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大戰將至的凝重。
墨先生站在河灘高處，黑色鬥篷被潮濕的河風掀起一角，他目光銳利地掃視著下遊那處選定的渡口方向，眉頭微蹙。老薑站在他身側，低聲彙報著探路護衛帶回的最新情況：「水勢比昨日又急了些，河灘下有暗流，但已是百裡內最平緩處。對岸林地寂靜得反常，恐有埋伏。」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墨先生聲音低沉，「傳令下去，按第二套方案，分批強渡。你帶第一隊先過，搶占灘頭。我押後。」
「是！」老薑抱拳領命，轉身快步離去，開始調派人手。
我和爹被安排在第二批渡河的隊伍中，與部分輜重車同行。爹將開山刀磨得雪亮，用布條緊緊綁在手上，臉色凝重。我則深吸一口氣，努力運轉著體內那縷已經熟悉了不少的雷罡之氣，讓它沿著小週天緩緩流動，試圖平複狂跳的心臟。指尖偶爾竄出的細微電火花，帶來一絲微弱的安全感。
第一隊由老薑親自率領，十名最精銳的護衛騎著騾馬，護著幾輛裝載著重要物資的輕便馬車，率先衝向河灘。馬蹄踏碎浪花，車輪碾過卵石，發出巨大的聲響，打破了黎明的寂靜。他們如同利劍般插入渾濁的河水，朝著對岸奮力前進。
所有人的目光都緊緊跟隨著他們。河水果然湍急，水麵下暗流湧動，馬車行進得十分艱難，河水很快淹過了馬腹和車輪。對岸的密林依舊死寂，彷彿一張巨口，等待著吞噬獵物。
就在第一隊人馬行至河心，水流最急處時——
異變陡生！
「咻咻咻——！」
一陣密集得令人頭皮發麻的破空之聲，驟然從對岸的密林中響起！無數黑點如同飛蝗般激射而出，不是箭矢，而是一種更加短小、顏色黝黑、帶著腥風的梭鏢！它們速度極快，穿透力極強，瞬間覆蓋了河心區域！
「舉盾！防禦！」老薑的怒吼聲被河水咆哮和梭鏢的尖嘯淹沒！
「噗噗噗！」
梭鏢輕易地穿透了皮盾和薄甲！慘叫聲瞬間響起！血花在渾濁的河麵上爆開！人馬中鏢，瞬間失去平衡，被洶湧的河水捲走！輕便馬車也被梭鏢射得千瘡百孔，貨物散落，進一步阻礙了前行！
「是吹箭！南疆蠻子的毒吹箭！」岸上有人驚恐大喊！
襲擊並未停止！第一波吹箭剛落，第二波又從林中不同角度射出，更加刁鑽狠毒！同時，河麵之下，竟然有數道黑影如同大魚般快速遊動，悄然靠近掙紮的渡河隊伍！
「水鬼！小心水下！」老薑揮刀劈飛一支射向麵門的毒鏢，聲嘶力竭地警告！
一名護衛的馬匹被水下冒出的黑影用奇形怪狀的骨刃割斷了蹄筋，悲鳴著倒入河中，護衛也被拖入水下，隻剩下一串氣泡和翻湧的血水！
第一隊瞬間損失慘重，陷入絕境！
「第二隊！弩箭掩護！第三隊隨我衝！」墨先生的聲音冰冷如鐵，沒有絲毫猶豫！他翻身上馬，長劍出鞘，劍身竟泛起一層淡淡的青芒！
「嗡——！」
岸邊的護衛們舉起勁弩，對著對岸密林疑似埋伏的地點進行覆蓋式拋射！弩箭帶著淒厲的呼嘯沒入林中，傳來幾聲悶哼和樹枝折斷的聲音，暫時壓製了對方的吹箭。
與此同時，墨先生一馬當先，如同黑色閃電，衝入河中！他長劍揮舞，青芒所過之處，射來的毒鏢竟被無形氣勁蕩開！第三隊的護衛們怒吼著，驅動馬車，緊隨其後，試圖強行衝開一條血路！
戰鬥瞬間進入白熱化！河麵上，人馬嘶鳴，刀劍碰撞，毒鏢呼嘯，水鬼突襲！岸上，弩箭不停歇地傾瀉，試圖為渡河隊伍提供支援。渾濁的河水被鮮血染紅，漂浮著屍體和散落的貨物，宛如地獄景象！
我和爹所在的第二批隊伍，也被催促著開始渡河。馬車駛入冰冷的河水，巨大的衝擊力讓車輛劇烈搖晃。我緊緊抓住車轅，看著不遠處慘烈的廝殺，聞著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和河水腥氣，胃裡一陣翻騰，恐懼如同冰冷的蛇纏繞全身。
「低頭！抓緊！」爹將我死死按在貨物縫隙中，自己則半蹲著，開山刀橫在身前，警惕地注視著四周，尤其是水麵之下。
一支流矢「奪」的一聲釘在我們旁邊的木箱上，箭尾兀自顫抖！水下，一道模糊的黑影急速掠過！
「滾開！」爹怒吼一聲，看準時機，開山刀猛地劈入水中！一聲怪叫，一股暗紅色的血水湧了上來，那黑影掙紮著消失在深水區。
我們的馬車在混亂中艱難前行，不斷有流矢和毒鏢從頭頂飛過，幸運的是沒有直接命中。但周圍的慘叫聲和落水聲不絕於耳。
眼看就要接近對岸灘頭，那裡老薑率領的殘部正在與從林中衝出的、穿著簡陋皮甲、臉上塗抹著詭異油彩的南疆蠻兵短兵相接，廝殺慘烈！
突然，我們車旁的水麵猛地炸開！一個身材矮小精瘦、如同水猴子般的南疆水鬼躍出水麵，手中握著一柄淬了藍汪汪劇毒的魚骨短叉，直刺駕車的車夫咽喉！速度快得驚人！
車夫嚇得魂飛魄散，根本來不及反應！
「小心！」爹目眥欲裂，想撲過去救援，但距離稍遠！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我不知從哪裡湧起一股勇氣，或許是連日的恐懼被逼到了極致，或許是體內那縷雷罡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脅而自行躁動！我幾乎是本能地抬起右手，將這幾日練習時凝聚在指尖的那一絲微弱的雷罡之氣，全力朝著那水鬼的方向推了出去！
「劈啪！」
一聲輕微的、幾乎被廝殺聲淹沒的爆響！一道比頭發絲粗不了多少的淡藍色電弧，從我指尖迸發，瞬間跨越短短的距離，擊打在水鬼濕漉漉的手臂上！
「呃啊！」水鬼發出一聲尖銳痛苦的怪叫，整個手臂猛地抽搐麻痹，毒叉脫手掉落！他驚恐地看了我一眼，彷彿看到了什麼極其可怕的東西，噗通一聲鑽回水裡，消失不見。
車夫撿回一條命，臉色煞白，感激地看了我一眼。
爹也震驚地看向我，眼神中充滿了難以置信。
我則虛脫般地癱坐下去，右手食指傳來一陣灼痛和麻木感，剛才那一下，幾乎抽空了我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那點雷罡之氣。但一種難以言喻的激動和一絲微弱的信心，卻在我心中升起！我……我竟然真的能用這力量傷敵了！
然而，還沒等我們緩過氣，更大的危機接踵而至！
對岸林中，傳來一聲低沉詭異的號角聲！緊接著，地麵微微震動！隻見林中衝出了數頭體型巨大、形似野豬卻渾身長滿癩痢、獠牙外翻的怪異野獸，它們眼睛赤紅，發出瘋狂的嚎叫，不顧一切地朝著灘頭上混亂的戰團衝撞過來！
「是毒癩豚！小心它們的衝撞和毒氣！」老薑的聲音帶著一絲絕望！
與此同時，河麵上，更多的小舟從上遊和下遊的河灣處出現，上麵站滿了手持吹箭和毒矛的南疆蠻兵，顯然是想將我們徹底包圍殲滅！
渡河隊伍，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絕境！
墨先生長劍青芒暴漲，連續斬殺了數名蠻兵和一頭毒癩豚，但麵對潮水般湧來的敵人和怪獸，他也顯得獨木難支。整個灘頭陣地眼看就要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