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劫 第47章 巫婆與蝠影
那老嫗的聲音如同砂紙摩擦朽木，沙啞詭異，帶著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甜膩惡意。她拄著那根鑲嵌慘綠珠子的藤木柺杖，一步步從黑暗的岔道中走出，渾濁的眼睛彷彿沒有焦點，卻又精準地「鎖定」了我藏身的石筍。空氣中那股硫磺腐植的怪味中，混入了一絲更加甜膩、令人作嘔的香氣，正是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
我嚇得魂飛魄散，全身的血液彷彿都凝固了，死死捂住嘴巴，連呼吸都停止了，拚命將身體縮排石筍的陰影裡，恨不得能鑽到石頭縫裡去。墨先生呢？他為什麼沒回來？是被這老妖婆害了嗎？巨大的恐懼和絕望瞬間淹沒了我。
「嘻嘻……好香的味道……純淨的生氣……還有……雷火的氣息……」老嫗咧著嘴，露出黑黃的牙齒，深深吸了一口氣，臉上露出陶醉而貪婪的神情，一步步逼近。她手中的柺杖點地，發出「篤、篤」的輕響，在死寂的溶洞裡如同催命的鼓點。
就在她距離我藏身的石筍不足十步遠時——
「咻！」
一道尖銳的破空聲驟然從老嫗來的那個岔道中響起！一道青色的劍芒如同閃電般射出，直刺老嫗後心！
是墨先生！
老嫗似乎早有預料，怪笑一聲，頭也不回，手中柺杖猛地向後一揮！柺杖頂端的慘綠珠子爆發出濃鬱的綠光，形成一麵扭曲的光盾！
「鐺！」
劍芒與光盾碰撞，發出金鐵交擊的巨響！綠光與青芒四濺，將溶洞映照得如同鬼域！老嫗身形微微一晃，而墨先生則從岔道中顯出身形，臉色比之前更加蒼白，顯然剛才一擊並未得手。
「墨家的小娃娃，鼻子倒是挺靈，差點就被你騙過去了。」老嫗轉過身，渾濁的眼睛盯著墨先生，語氣帶著戲謔，「可惜，你身上那股子令人作嘔的『正氣』，隔著老遠老婆子就聞到了。」
墨先生持劍而立，眼神冰冷如霜：「『毒蠱婆』桑吉？你不在你的萬毒穀待著，跑到這暗河洞穴來做什麼？」
「做什麼？」桑吉婆怪笑連連，用柺杖指了指我藏身的方向，「自然是來接引有緣人。這小娃娃身上的味道，可是難得的美味補品，老婆子我饞得很呐！」
她話音未落，溶洞頂端的黑暗中，突然傳來一陣密集的、令人牙酸的「沙沙」聲！緊接著，無數雙慘綠色的光點亮起，如同繁星般密集！是鬼麵蝠！大量的鬼麵蝠不知何時已經悄無聲息地聚集在了溶洞頂部！它們猩紅的眼睛死死盯著下方，翅膀微微扇動，發出低沉的嗡鳴，彷彿隨時會撲下來！
這老妖婆竟然能操控這些鬼麵蝠！我心中駭然！
墨先生臉色微變，顯然也意識到了情況的棘手。他深吸一口氣，長劍橫在胸前，青芒再次亮起，但比之前黯淡了不少，顯然連續的戰鬥和追蹤消耗巨大。
「桑吉婆，此人是我巡天司要保的人，你確定要與我司為敵？」墨先生試圖用身份壓人。
「巡天司？嘻嘻……」桑吉婆不屑地嗤笑，「在這南疆地界，你們巡天司的手還伸不了那麼長！老婆子我今天就要定了這小娃娃，你能奈我何？」
她柺杖一頓，頂端的綠珠光芒大盛！溶洞頂端的鬼麵蝠群彷彿接到了指令，發出尖銳的嘶鳴，如同黑色的瀑布般傾瀉而下，朝著墨先生瘋狂撲去！同時，也有數股蝠群繞過墨先生，直接向我藏身之處衝來！
「找死！」墨先生怒喝一聲，劍舞如輪，青芒化作一片光幕，將撲向他的蝠群絞殺。但蝠群數量太多，悍不畏死，他一時被死死纏住，無法脫身。
而撲向我的那幾股蝠群，已經近在咫尺！腥風撲麵，那扭曲的鬼臉和尖銳的獠牙清晰可見！
「啊！」我嚇得尖叫出聲，死亡的恐懼讓我幾乎崩潰！體內那縷剛剛平穩下來的雷罡之氣，受到這極致的恐懼和邪氣刺激，再次不受控製地躁動起來！
「滾開！」絕望之中，我本能地抬起雙手，腦海中閃過「養雷篇」中關於雷罡外放驅邪的模糊描述，也顧不上什麼章法，將全身的力氣和那股躁動的雷罡之氣，拚命地向掌心推去！
「劈裡啪啦！」
一團比之前更加凝實、卻依舊混亂的藍白色電光在我掌心炸開！電光如同失控的蛇群，四處亂竄，雖然微弱，卻帶著至陽至剛的辟邪氣息！
衝在最前麵的幾隻鬼麵蝠被電光掃中，發出淒厲的慘叫，瞬間焦黑墜落！後續的蝠群似乎對這突如其來的雷光極為忌憚，攻勢猛地一滯，盤旋在外圍，發出憤怒的嘶鳴！
有效！我心中升起一絲希望！但這一下幾乎抽空了我剛剛恢複的一點力氣，眼前陣陣發黑，身體搖搖欲墜。
「咦？雷法？」桑吉婆驚訝地看了我一眼，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隨即變得更加貪婪，「小小年紀，竟能引動雷霆？真是塊難得的璞玉！吞了你，老婆子我說不定能再延壽一甲子！」
她不再理會與蝠群纏鬥的墨先生，柺杖一指我，口中念念有詞，那慘綠的珠子射出一道凝實的綠光，如同毒蛇般向我襲來！綠光所過之處，連空氣都發出「滋滋」的腐蝕聲！
我根本無力躲閃，隻能眼睜睜看著那致命的綠光射來！
「劫子！」墨先生見狀大急，想要救援，卻被更多的蝠群死死纏住，分身乏術！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嗡！」
我懷中，那塊墨先生之前給我的黑色令牌，突然毫無征兆地劇烈震動起來！一股清涼醇和、卻帶著不容侵犯威嚴的氣息，從令牌中爆發出來，在我身前形成了一道薄薄的、近乎透明的黑色光幕！
「噗！」
桑吉婆的綠色毒光撞在黑色光幕上，如同泥牛入海，竟被悄無聲息地吸收殆儘！光幕紋絲不動！
「墨家玄甲令？！」桑吉婆臉色驟變，驚疑不定地看著我懷裡的令牌，「這小子……難道是墨家嫡係？」
她這一分神，對蝠群的控製出現了瞬間的鬆懈。
墨先生抓住這稍縱即逝的機會，長劍青芒暴漲，一式淩厲的突刺，強行撕開蝠群的包圍，身形如電，瞬間衝到我和桑吉婆之間，將我牢牢護在身後！
「桑吉婆，現在滾，還來得及！」墨先生持劍冷喝，雖然氣息不穩，但氣勢凜然。他手中的長劍和那麵懸浮的黑色光幕，散發出令人心悸的威壓。
桑吉婆臉色陰晴不定，看了看墨先生，又看了看我懷裡的令牌，渾濁的眼中充滿了不甘和忌憚。她顯然對「墨家」和這「玄甲令」極為忌憚。
「哼！算你們走運！」她惡狠狠地瞪了我們一眼，柺杖一頓，溶洞頂端的蝠群如同潮水般退去，重新隱入黑暗。她本人也身形一晃，化作一道綠煙，消失在來時的岔道中，隻留下一句充滿怨毒的警告：
「小子，老婆子記住你的味道了！在這南疆，我們還會再見麵的！」
溶洞內重新恢複了死寂，隻剩下我和墨先生粗重的喘息聲。那麵黑色光幕也緩緩消散，令牌恢複了平靜。
我癱坐在地上，渾身被冷汗濕透，如同剛從水裡撈出來，連一根手指都動彈不得。剛才那一刻，我真的以為自己死定了。
墨先生收起長劍，快步走到我身邊，檢查了一下我的情況，確認我隻是脫力後，才鬆了口氣。他看著我，眼神極其複雜，有驚訝，有凝重，也有一絲……探究。
「你剛才……引動了雷罡？」他問道。
我虛弱地點了點頭。
墨先生沉默片刻，歎了口氣：「福禍相依。你身負異稟，註定無法平凡。這南疆……比你想象的更危險。桑吉婆隻是開始，我們必須儘快離開這裡。」
他再次將我抱起，看了一眼桑吉婆消失的岔道，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另一個方向，快步走入黑暗之中。
經此一劫，我更加清晰地認識到，這片神秘而危險的土地，處處殺機。而我的命運，似乎正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推向一個更加波瀾壯闊，也更加凶險萬分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