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劫 第7章 甬道抉擇
石室內的寂靜被一種蓄勢待發的緊張感所取代。墨先生盤膝而坐,周身氣息如潮汐般起伏,原本蒼白如紙的臉色終於泛起一絲微不可察的血色,緊蹙的眉頭也稍稍舒展。他正在全力衝擊傷勢的瓶頸,試圖儘快恢複部分行動能力。我則在一旁默默調息,感受著體內雷罡之氣在聚靈陣殘效滋養下的緩慢恢複,同時警惕地留意著石室入口那片深邃的黑暗。
時間在壓抑的等待中流逝。不知過了多久,墨先生長長吐出一口濁氣,濁氣中帶著淡淡的血腥味,但眼神卻比之前清亮了許多。他緩緩睜開眼,嘗試著活動了一下手腳,雖然動作依舊僵硬遲緩,但至少不再是完全無法動彈的狀態。
「如何?」我連忙上前攙扶。
「臟腑震蕩稍平,經脈勉強可通。」墨先生的聲音依舊沙啞,卻多了幾分力氣,「短時行走應無大礙,但不可妄動真氣,更不可與人動手。」
這已是目前最好的訊息。我鬆了口氣,至少我們有了移動的能力。
墨先生的目光掃過石室,最後落在那具苔蜥屍體和對麵牆壁的刻痕上,眼神凝重:「此地不可再留。血腥氣雖被陣法淨化大半,但難保不會引來更麻煩的東西。我們必須立刻離開。」
我點頭表示明白,迅速收拾好所剩無幾的行囊——主要是水囊和一點乾糧,以及那枚至關重要的雷符令。
「走哪邊?」我看向石室唯一的出口,那條通往未知黑暗的甬道。
墨先生掙紮著站起,拄著長劍穩住身形,走到甬道入口處,凝神感應。他閉上雙眼,靈覺如同無形的觸須,向甬道深處蔓延。片刻後,他睜開眼,眉頭微蹙:「前方氣息混雜,死寂中暗藏凶險。有兩條岔路,一條向下,陰氣極重,似有水流聲;一條向上,坡度較緩,但氣息更為混亂駁雜,隱約有……金石摩擦之聲。」
兩條路,似乎都非坦途。
「向下可能是地下暗河,或有出路,但陰氣重,易生邪祟。向上……或許是通往遺跡其他區域的通道,但動靜異常,恐有機關或守衛。」墨先生分析道,將選擇權交給了我,「林劫,你以為如何?」
我愣了一下,沒想到墨先生會讓我來做決定。我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思考。向下,雖然可能有水源和出路,但陰氣重,以墨先生現在的狀態,恐怕難以抵禦邪氣侵襲。向上,雖有未知風險,但至少氣息相對「活」一些,或許更接近遺跡的核心區域,也可能找到關於出路或壁畫的更多線索。
更重要的是,我懷中的無字天書,在墨先生提及「向上」的岔路時,似乎傳來了一絲極其微弱的、帶著指引意味的溫熱感。
「向上。」我做出了選擇,語氣堅定,「向上的路或許更危險,但可能離我們要找的答案更近。而且……我感覺天書似乎對那個方向有所反應。」
墨先生深深看了我一眼,沒有質疑,隻是點了點頭:「好。那就向上。跟緊我,步步為營。」
他當先一步,邁入了甬道的黑暗之中。我緊隨其後,右手緊握雷符令,左手下意識地虛握成拳,雷罡之氣在經脈中緩緩流淌,隨時準備應對突發狀況。
甬道比石室內更加黑暗潮濕,空氣流通不暢,帶著一股濃重的土腥和黴味。腳下的青石磚布滿濕滑的苔蘚,行走時必須萬分小心。墨先生雖然傷勢未愈,但經驗老到,每一步都踏得極穩,長劍偶爾點地,試探著前方的虛實。
我們沿著微微向上的坡度前行,走了約莫百步,前方果然出現了墨先生感應到的岔路口。一條狹窄的階梯向下延伸,隱入更深的黑暗,隱約能聽到潺潺水聲,但一股陰寒刺骨的氣息也隨之撲麵而來。另一條則繼續向上,路麵稍寬,但兩側石壁上的刻痕更加密集複雜,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類似金屬氧化和灰塵混合的奇異氣味。
我們沒有猶豫,選擇了向上的岔路。
越往上走,甬道越發開闊,兩側牆壁上的壁畫和刻文也愈發宏偉清晰。壁畫的內容不再是單一的祭祀或戰鬥,開始出現城池的輪廓、奇異的儀仗、以及更多關於星辰執行、地脈流轉的抽象圖案。那些古老的「靈紋」也出現得更加頻繁,有些甚至散發出微弱的能量波動。
我一邊警惕四周,一邊努力記憶著這些可能蘊含重要資訊的圖案和文字。無字天書傳來的溫熱感時強時弱,彷彿在為我指引著方向。
又前行了一段距離,前方傳來墨先生之前提到的「金石摩擦聲」變得更加清晰。那聲音並非持續不斷,而是間歇性的,帶著某種規律,彷彿有什麼巨大的金屬構件在緩慢地移動、齧合。
「小心。」墨先生壓低聲音,示意我放慢腳步,更加警惕。
我們拐過一個彎道,眼前的景象讓我倒吸一口涼氣!
前方不再是普通的甬道,而是一個巨大的、如同大廳般的空間!大廳的穹頂高懸,隱約可見鑲嵌著發出幽光的晶石。大廳的地麵由巨大的石板鋪就,上麵布滿了縱橫交錯的凹槽,凹槽中似乎有暗紅色的液體緩緩流動。而最令人震驚的是,在大廳的中央,矗立著三尊高達兩丈、通體由某種暗金色金屬鑄造而成的巨人雕像!
這些雕像並非人形,而是獸首人身,麵目猙獰,手持巨斧、長戟等兵器,擺出攻擊的姿態。它們並非靜止不動!伴隨著那「哢嚓、哢嚓」的金石摩擦聲,三尊雕像正在極其緩慢地、以一種固定的軌跡,在大廳中央來回移動、旋轉!它們的腳步沉重,每一次落下都讓地麵微微震顫,金屬關節摩擦發出的聲音在空曠的大廳中回蕩,令人心悸。
顯然,這是一個巨大的、仍在運轉的古老機關!
「是『金甲守衛』!」墨先生臉色凝重,低聲道,「上古遺跡中常見的守護機關,以地脈之力或特殊能量核心驅動,力大無窮,不知疲倦,會攻擊一切闖入其警戒範圍的活物。」
我們停在大廳入口的陰影處,觀察著雕像的運動規律。它們移動的速度很慢,軌跡也相對固定,但覆蓋了整個大廳中央區域,想要通過,必須找到它們移動的間隙和盲區。
「能繞過去嗎?」我小聲問。
墨先生搖了搖頭,指著大廳兩側。兩側並非牆壁,而是深不見底的深淵,隻有幾條狹窄的、看起來搖搖欲墜的石梁連線著對岸,石梁下方漆黑一片,隱隱有風聲呼嘯。顯然,那兩條路更加危險。
「隻能從大廳穿過去。」墨先生沉聲道,「必須找到它們運動的規律和死角。跟緊我的腳步,一步都不能錯!」
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傷勢帶來的不適,眼神銳利如鷹隼,緊緊盯著那三尊緩慢移動的金甲雕像,大腦飛速計算著它們的軌跡、速度和可能的盲點時間。
我屏住呼吸,心臟提到了嗓子眼,將全身的感知提升到極致,緊緊跟在墨先生身後。雷符令在掌心微微發熱,體內的雷罡之氣也蓄勢待發,準備應對任何突發情況。
生與死,就在接下來的幾步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