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劫 第8章 金甲守衛
大廳內，空氣彷彿凝固了。三尊暗金色的巨像如同沉睡中被驚醒的洪荒巨獸，在固定的軌跡上緩慢而沉重地移動著。它們每一次抬腳、落步，都伴隨著刺耳的金石摩擦聲和地麵的輕微震顫，那聲音在空曠的穹頂下回蕩，敲打著我和墨先生緊繃的神經。
墨先生靠在大廳入口的陰影裡，臉色在幽暗的光線下顯得更加蒼白，但他的眼神卻銳利如鷹，緊緊鎖定著三尊金甲守衛的運動軌跡。他的呼吸輕緩得幾乎聽不見，全身的感知都提升到了極致。
「左一，前移三步，右轉；右二，後退兩步，與中三交錯；中三，原地旋轉半周……」墨先生的聲音低沉而急促，如同在念誦一段生死咒語，他在飛速地計算著守衛運動的規律和即將出現的短暫空隙。
我緊貼在他身後，掌心全是冷汗，雷符令的溫熱感和體內緩緩流轉的雷罡之氣是我此刻唯一的依靠。我努力順著墨先生的指引去看，但那龐然大物緩慢卻充滿壓迫感的移動，依舊讓我心生寒意，幾乎無法捕捉到那轉瞬即逝的「生路」。
「就是現在！跟我走！」
突然，墨先生低喝一聲，身形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滑了出去！他沒有選擇直線衝刺，而是沿著一條極其刁鑽的、近乎貼著左側深淵邊緣的弧形路徑前進！
我不敢有絲毫猶豫，咬緊牙關，將身法施展到極致，緊緊跟上！我的腳步遠不如墨先生輕盈，踩在冰冷的石板上，發出細微的聲響，在這死寂的大廳中顯得格外刺耳。
幾乎在我們動身的瞬間，那尊正在原地旋轉的中三守衛，猩紅的晶石眼睛似乎閃爍了一下，旋轉的速度微不可察地加快了一絲！而右二守衛後退的軌跡也出現了一點偏差，巨大的金屬戰戟的戟尖，堪堪掃過我們預定路徑的後方！
好險！墨先生的判斷精準到了毫厘！
我們如同在刀尖上跳舞，險之又險地穿過了第一道守衛交錯形成的縫隙。冰冷的金屬軀體和森然的兵刃幾乎擦著我們的衣角掠過，帶起的勁風颳得臉頰生疼。
「彆停！繼續！」墨先生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緊迫感，他的身影在移動的巨像陰影中時隱時現，步伐詭異莫測。
我摒除一切雜念，眼睛死死盯著墨先生的背影，將全身的協調性發揮到極限，模仿著他的每一個轉折、每一次停頓。我們時而急停，屏息等待一尊守衛從麵前緩緩移開；時而加速，從兩尊守衛即將合攏的縫隙中一穿而過；時而又需要矮身側滑，避開橫掃而來的巨大兵刃。
精神高度集中，時間感變得模糊。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汗水浸透了我的後背，心臟狂跳得如同擂鼓，肺部火辣辣地疼。但我不敢有絲毫鬆懈，我知道，一步踏錯，便是萬劫不複。
就在我們即將穿過大廳中央，距離對麵的出口僅有十丈之遙時，異變陡生！
那尊原本按照規律應該向左移動的左一守衛，不知為何，動作突然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的凝滯！就是這微不足道的凝滯，打亂了墨先生計算好的完美節奏！它巨大的金屬腳掌沒有落在預定的位置，而是偏向了一側，恰好封住了我們計劃中最後一條、也是唯一一條相對安全的路徑！
「不好！」墨先生臉色驟變！
與此同時，另外兩尊守衛似乎受到了某種感應，移動軌跡也開始發生紊亂，三尊巨像隱隱呈現出合圍之勢！刺耳的警報般的嗡鳴聲從它們體內傳出，猩紅的晶石眼睛光芒大盛，死死鎖定了我們這兩個闖入者！
退路已斷，前路被阻！我們被困在了大廳中央！
「吼——！」
距離我們最近的中三守衛發出一聲沉悶如雷的咆哮，巨大的金屬手臂高高揚起，手中那柄堪比門板的戰斧，帶著撕裂空氣的厲嘯，朝著我們當頭劈下！陰影瞬間籠罩了我們！
避無可避！
「林劫！雷印！」
生死關頭，墨先生嘶聲怒吼，同時他強提一口真氣，不顧傷勢，長劍出鞘，青芒暴漲，化作一道凝實的屏障，硬生生迎向那劈落的巨斧！他這是在為我爭取那寶貴的一瞬！
我瞳孔驟縮，全身的血液彷彿都衝到了頭頂！沒有時間思考，沒有時間恐懼！幾乎是本能反應，我雙手急速結出那練習了無數遍卻尚未純熟的「雷印·鎮」手印！體內所有的雷罡之氣如同開閘的洪水，瘋狂湧向雙手！
觀想！雷霆撕裂混沌！鎮煞！滌蕩邪祟！
「鎮！」
我發出一聲近乎咆哮的呐喊！
「嗡——！」
一道遠比之前練習時凝練、清晰數倍的淡金色雷霆印記，自我雙掌之間驟然浮現！印記雖隻有巴掌大小，卻散發著一種凜然不可侵犯的浩然正氣與天威雛形！印記成型的瞬間，大廳內彌漫的陰冷、死寂的機關煞氣彷彿被灼燒般，發出「滋滋」的聲響！
劈落的巨斧在距離墨先生劍鋒不足三尺的地方，猛地一滯！那尊中三守衛猩紅的晶石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類似「驚愕」的情緒波動，它的動作出現了明顯的遲滯！
有效！雷印對這類蘊含煞氣的機關造物有克製之效！
雖然這遲滯可能隻有一息不到的時間，但對於高手而言，已足夠！
墨先生抓住這電光石火的機會，劍勢一變，由硬擋化為巧引，青芒如同遊絲般纏繞上巨斧的側麵，借力打力，將其下劈的軌跡微微帶偏！
「轟！」
巨斧擦著我們的身體，狠狠劈落在我們身旁的石板上，碎石飛濺，留下一道深深的溝壑！
而墨先生也因強行運功，傷勢加劇，悶哼一聲，嘴角溢位一縷鮮血，身體晃了晃。
「走！」
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趁著三尊守衛因雷印乾擾和巨斧劈空而出現短暫混亂的間隙，用儘最後力氣，帶著我如同離弦之箭般衝向了近在咫尺的出口！
我們踉蹌著衝出了大廳，重新踏入一條相對狹窄的甬道。身後，傳來金甲守衛憤怒的咆哮和沉重的腳步聲，但它們似乎被限製在大廳範圍內，並未追出。
安全了……暫時。
我扶著牆壁，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渾身虛脫，剛才那一下凝聚雷印幾乎抽空了我所有的力量。墨先生的情況更糟，他靠在對麵的牆壁上，臉色慘白如紙，呼吸微弱，顯然剛才的爆發讓他傷上加傷。
我們相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劫後餘生的慶幸和深深的疲憊。
回首望去，那充滿殺機的大廳如同一個巨大的金屬獸口，隱匿在黑暗之中。
遺跡迷城，步步殺機。而這，僅僅是我們深入這座上古迷宮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