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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師的教諭 第13章 第十三章 怎麼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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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謝我

淅淅瀝瀝的雨有越變越大的趨勢,那群眼高於頂的權貴子弟聞聲回頭,看見一名身穿淡青色衣袍的少年從後麵走了出來,氣質脫俗麵容穠麗,看起來像是個不經世事的小少爺。

“你是誰,想多管閒事?”

宋南卿對著前麵瞪大眼睛,似是很詫異叫了聲:“賈良大人!”

因為純真的表情似是做不了假,乖巧漂亮的外表也格外讓人信服,那一群人聽到賈良的名字,慌忙轉頭看向前麵那個方向。

電光火石之間,宋南卿往前疾跑兩步,拉起阮羨之的胳膊架著人扭頭就跑,步伐飛快。

賈士凱那群人反應過來過來被耍了,怒罵著往他們奔跑的方向追去,幾個人的腳步聲踏在被雨淋過的地板上,聲音格外明顯。

宋南卿帶著身受重傷的人跑的困難,阮羨之腿被踢傷行動受限,幾乎半個身子都靠宋南卿拖著走。他們二人繞著巷子七拐八拐徹底迷了路,隻能憑毅力不停下步伐。

春雨一直在下,鞋子踏進小水坑,泥水濺濕衣擺,宋南卿忍著鞋襪被水浸濕的難受努力帶著人奔跑,身後的追逐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他呼吸急促喘的快上不來氣。

阮羨之麵色蒼白,對他說:“往右跑!”

宋南卿一個拐彎,進入了更細窄的巷子,不遠處的腳步聲逐漸遠去。

危機暫時解除,宋南卿脫力,被阮羨之的重量拖的坐在了地上,他的額發被淋濕,精緻飄逸的衣袍也徹底臟掉了,像落了水的小狗,費力呼吸。

下雨後空氣裡的味道不太好聞,帶著泥土的腥氣,或許還摻雜阮羨之身上的血腥氣,加上不乾爽的衣物鞋子,每一個地方都讓人不舒適。

阮羨之用濕透的袖子擦了一把臉,對坐在旁邊的宋南卿說:“今日多謝公子救命之恩,隻是那些人不會輕易罷休的,你還是快點走吧,莫要……被我拖累。”

“你身上還有錢嗎?”宋南卿大喘著氣問。

阮羨之搖頭。

“又沒錢又沒地方住,還有那麼一群惡鬼等著要弄斷你的手,我走了你怎麼辦?”

阮羨之一愣,他看見旁邊的少年甩了甩袖子上的水,那張臉被雨水淋濕但絲毫沒有懼意,劇烈跑動讓他的臉頰泛起微紅,他休息了一會兒後從地上站了起來,朝自己伸出一隻手。

細細的手腕上掛了一串有些大的佛珠,脆弱得彷彿一折就斷,卻有跟翠綠青竹一般堅韌不認輸的韌勁。

“快點站起來,我們馬上就能出去了。”

阮羨之懷疑自己身上太痛加之淋了雨不清醒,不然怎麼會有人堅持不放棄自己呢。

他父母早亡,靠祖母帶大,村裡的人一向都不看好他讀書,說不如多種壟地來的實在,是祖母堅持供他讀書,但等他長大了能一邊賺錢一邊上學的時候,祖母卻去世了。

自此,世上再也沒有相信他能做到的人了。

村裡的人說是他害死了祖母,他也沒辦法否認,好好安葬祖母後來到京城,但這裡的人更加瞧不起他,衣著打扮一言一行,這裡都有一把尺,尺的另一端是對他的態度,他們都說你不用妄想了,怎麼可能跟那些天天在太學的人比呢。

如果沒有讀過書,如果心裡不曾點亮那團火,他肯定早就放棄了,因為放棄比堅持容易太多太多,但他真的想看看京城,看看書裡所說的朝廷,看看那位克明俊德、平章百姓的九五至尊,他想為這個世界做點什麼。進了京城之後他的想法更堅定了,為什麼他們村子裡的百姓一年到頭忙的腰都直不起來,種的米上繳一半還多,自己卻吃不飽;為什麼京城這些做官的連稻子小麥都分不清,卻天天大魚大肉高高在上。

他想平天下,做到禮記裡說的,天下大同,但這需要他拿到科舉的入場券。

“終於讓我抓住了,凱哥,他們就在那兒!”淩亂的步伐聲傳來,後方道路的拐角,那幾個人又追了上來。這次的氣勢更盛,眼神裡多了幾分不耐煩的憎意。

宋南卿暗罵一聲,努力架起阮羨之的胳膊就往前跑,邁著踉踉蹌蹌的步伐艱難移動,可是他一個人的力量還是太小,沒走幾步就被跟上了。

阮羨之張開雙臂把宋南卿護在後麵,啞聲道:“你快跑吧,幫了我他們肯定不會放過你的。”

“敬酒不吃吃罰酒,你們倆再跑一個試試啊,知不知道這是在哪兒!知不知道凱哥是誰?”

看著賈士凱手裡的木棍,宋南卿呼吸緊張,小時候在宮裡被人圍起來欺負的畫麵又清晰起來,他知道孤立無援力量懸殊是多麼絕望,要他在這個時候撇下阮羨之陷入這個不知生死的陷阱,他做不到。

賈士凱在一眾小弟的包圍下,邁著悠閒的步子走過來,在看到宋南卿的時候,麵色一沉,“又是你,你還敢出現在本公子麵前,是不是找死?”

上次鳳棲樓搶他雲岫,現在他欺負個看不順眼的東西,又被阻攔,麵前這個小子還真是處處克他。

一滴水珠從宋南卿臉龐滑過,他用那雙明亮清澈的眼睛看向賈士凱,“上次的傷都好了?又在我麵前擺弄你那身份,看來你還是不知道我是誰。”

“老子管你是誰,在這片地方就是我賈家的地盤,給我打!”

木棍被高高舉起,宋南卿擡起胳膊擋住了要害,動作熟練。反應過來時他輕輕一笑,心裡自嘲道:做這個萬人之上的皇帝那麼久,身體捱打時的條件反射原來還殘留著,他還以為早就忘了呢。

“全都給我住手!”

從巷子口朝這兒快速行進的儀鸞司侍衛雖然穿著便服,但動作統一麻利,手中的刀反射出森白的光,他們一襲黑衣訓練有素,一腳踢開賈士凱手中的棍子,三下五除二就把圍著的一群企圖加害宋南卿人製服在地。

賈士凱的頭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強硬地按在地上,蹭了一頭泥水,以一個屈辱的姿勢被製服,剛想掙紮,削發如泥的長刀就已經架到脖子上了。

春見小跑著來到宋南卿身邊,抖開雪白的披風給他仔細圍在了身上,一手撐開傘替人撐著,一手擋在他前麵,把身上有血跡的阮羨之也隔離開來。

七八名黑衣侍衛把人按在地上,等候宋南卿發落,他們這利落高超的功夫一看就不是尋常人家能訓練出來的,悄無聲息又運籌帷幄。

“給我把他們教訓一頓,然後找個大夫來給他看看。”宋南卿急著想換下濕掉的鞋襪,簡單吩咐了兩句就離開了。

阮羨之看著那飄起的衣角上繡的銀線,彷彿在眼前真的緩緩流淌起來,像從九天降落的銀河,伸手又觸及不到,他眼前一黑暈倒在地。

等他悠然轉醒,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了乾淨的床上,身上的傷口也都被妥善處理。

春見坐在對麵的凳子上百無聊賴,見他醒了,道:“那些人不會再來找你麻煩了,這間屋子已經租下來,你可以一直住到科考結束,但要是沒考上,我家公子說你也不必來見他了。”

“哦對了,還有這銀子。”春見把一大包鼓鼓的銀袋子放在了床頭,“是公子說借給你用的,等你有連本帶利還的那日。”

說完這些宋南卿吩咐的話,春見從凳子上跳下來準備走,卻被阮羨之叫住了:“你…你家公子是何人,無功不受祿,我總要還了這恩情。”他身上有傷,不好下地。

春見沒回頭,“公子說,有緣必會相見。”

“哎——你等一下!”阮羨之掙紮著下床,踉踉蹌蹌一瘸一拐走到門邊,卻看見不遠處的屋簷下離的很近的兩道身影,一道就是剛剛那個救他性命的少年。

雨已經停了,那條巷子的出口竟然離沈衡府上不遠,鬨出這番動靜,沈衡在家,也被宋南卿抓來給阮羨之找住的地方了。

少年單腿屈起抵在牆上,雙手抱胸,說完了他遇見阮羨之的過程,隻是把他誤入巷子迷路遇到危險那段隱去了,隻說正好遇到阮羨之被欺負,順手救了他。

“總之就是這樣,我覺得他是可造之材,不應該被埋沒,至少不應該折損於那等小人之手,萬一之後真能考中,造福一方百姓呢。”宋南卿換了身衣裳,頭發也早就擦乾了,站在沈衡麵前解釋自己為什麼要救他。

比他高了一個頭的沈衡靜靜聽他說完,薄薄的眼皮微垂,嘴角並沒有弧度。

“世上懷纔不遇的人多了,你總不能見一個救一個,那我這兒要成牙行專門搞租賃房屋了。”

宋南卿覺得他語氣不對,仰頭奇怪道:“遇到了就要救啊,而且先生你沒看過他的策論,有濟世之才。”

沈衡嗯了一聲,“等他能進殿試時,我再看也不遲。”

“先生好像不太喜歡阮羨之,他又沒有哪裡得罪你。”宋南卿不解。

沈衡單手背在身後,手指被衣袖掩蓋,目光看向那間屋子,看見春見正從裡麵出來。

“連名字都知道,我竟不知你什麼時候和他那麼親近了。”沈衡伸手捏住他的下巴,食指上佩戴的翡翠扳指種水極好,出現在了宋南卿的視線裡。

宋南卿眼睛一亮,伸手抓住那個扳指左看右看,帝王綠的翡翠品相極佳,比那天他看到的翡翠耳環還要好,他眼睛緊緊盯著,語氣都變了:“你從哪兒得來的,我今日逛遍珠寶首飾店都沒見到那麼合心意的。”

沈衡把手高高舉起不讓他碰,嘴裡說著:“我看是心不在珠寶身上,飛向彆處了。”

宋南卿對於他利用身高優勢欺負自己的行為很是不滿,鼓起臉往前傾身去夠那枚扳指:“你戴明明就小了,拇指都戴不進去給我正好!給我嘛我想要——”

沈衡拿著扳指放下又擡起,引得宋南卿貼在他身上晃來晃去,鬢邊幾次蹭到人下巴,在遠處的阮羨之看來,就是耳鬢廝磨的狀態。

“給你可以,怎麼謝我?”沈衡垂眼盯著他,餘光可以看見從那間屋子裡一瘸一拐走出來的男人身影。

二人貼的近,能感受到彼此身上的熱氣,宋南卿現在眼裡心裡隻有那枚漂亮的翡翠扳指,離近了看連款式都合他心意。他掛在沈衡身上伸直了手去夠,嘴唇一不小心擦過人的下巴,二人都是一愣。

宋南卿睫毛顫了顫,大腦中靈光一現,那些看過的話本子裡主角一見鐘情的畫麵在眼前接連閃過,他踮起腳又把嘴唇湊近飛快碰了一下,趁著人愣神之際終於把那枚扳指搶到手。

“這樣總夠了吧,謝謝先生!”

他樂不可支地把扳指戴在自己手上,尺寸剛剛好。他一邊欣賞一邊蹦跳著走到一旁仔細端詳,對這個戰利品滿意的不得了。又得了扳指又施展了小技巧!他真是一箭雙雕。

沈衡在原地站著,下巴上彷彿還殘留著剛剛那柔軟、溫熱、又彷彿雲朵一般輕柔的觸感,那一瞬間還聞到了宋南卿麵頰上塗的玫瑰膏的香氣,玫瑰那熱烈燦爛的芬芳無孔不入侵入鼻腔,很淡但餘韻悠長。

阮羨之不知何時早已經回到屋內,看著那個繡著精緻刺繡的錢袋子發呆,不知道在思考些什麼。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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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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