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秒的擁抱 第3章 阿婆的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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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棲岸”的溫暖，雲水鎮夜晚的靜謐和微涼再次包裹了林棲眠。

她拖著行李箱，漫無目的地沿著河邊青石板路走著。路燈間隔很遠，光線昏黃，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又在下一盞燈下縮短，周而複始，像她此刻茫然的心緒。

“住宿嗎？小姑娘？”一個略顯蒼老卻溫和的聲音從旁邊一個巷口傳來。

林棲眠嚇了一跳，循聲望去。一位穿著藍布印花衫、頭髮梳得一絲不苟的阿婆正坐在一戶人家門前的竹凳上，搖著蒲扇，笑眯眯地看著她。阿婆身旁的木門上掛著一塊小木牌，用毛筆寫著“阿婆客棧”四個字，字跡樸拙卻有力。

“我……”林棲眠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手指緊張地摳著行李箱拉桿。深夜獨自一人，麵對陌生人的邀請，城市裡養成的警惕心讓她下意識地想退縮。

阿婆似乎看穿了她的不安，笑容更和善了些，用蒲扇指了指她身後的路：“剛從懷野小子那兒過來吧？喝了‘晚安雲水’？”

林棲眠驚訝地微微睜大眼睛。

阿婆瞭然地點點頭：“那小子，看著冷硬，心腸是好的。能讓你喝那個，說明你不是什麼壞孩子。這麼晚了，一個人找地方住不方便吧？我這兒就我一個老婆子，房間乾淨，價格公道，要不要看看？”

阿婆的話語帶著濃重的本地口音，卻奇異地有種讓人安心的力量。尤其是她提到了“棲岸”，提到了那杯牛奶，無形中消弭了林棲眠大半的戒心。她確實需要找個地方落腳，而眼前的阿婆，比連鎖酒店的招牌更讓她感到一絲人情的溫度。

“……好，麻煩阿婆了。”她輕輕點頭，聲音還有些乾澀。

“不麻煩，不麻煩，進來吧。”阿婆站起身，利落地推開那扇木門。

門內是一個小小的天井院落，收拾得極為乾淨利落。牆角種著幾盆不知名的花草，散發著淡淡的清香。青石板地麵被沖刷得泛著光，映著天上一彎細月和幾顆疏星。

阿婆引著她穿過天井，走進一間客房。

房間不大，陳設簡單，一張掛著蚊帳的木床，一張書桌，一把椅子，一個老式的衣櫃。但處處透著潔淨和用心。床單是乾淨的藍白格紋，窗台上放著一個插了幾支翠綠菖蒲的小陶罐，空氣裡有陽光曬過的味道和淡淡的皂角香。

“看看，還行不？獨立衛浴在那邊。”阿婆推開一扇小門，裡麵是雖然老舊但擦得發亮的潔具，“wifi密碼在桌上。一晚上八十，包月的話便宜些。”

價格確實公道得驚人。

“就這裡吧，阿婆。”林棲眠幾乎冇有猶豫。這裡的安全感和寧靜，是她此刻最需要的。

“好嘞。”阿婆臉上笑開了花，“你先歇著，洗漱用品衛生間裡有新的。明天早上有白粥和小菜，醒了就來堂屋吃。”

阿婆冇有過多寒暄，囑咐完便l貼地帶上門離開了，留給她獨處的空間。

門關上的瞬間，世界徹底安靜下來。

隻有窗外極輕微的蟲鳴，和遠處若有似無的水流聲。

林棲眠站在原地，深深吸了一口氣，緊繃了一整天的神經終於一點點鬆懈下來，隨之而來的是排山倒海的疲憊。

她將行李箱放在牆角，冇有力氣整理，隻是走到窗邊，推開木窗。

帶著水汽的、清涼的晚風立刻湧了進來，輕輕拂動她額前的碎髮。窗外是客棧後院的一小片竹林，黑黢黢的，在風裡發出沙沙的輕響。更遠處，是沉睡的小鎮輪廓和墨藍色的天空。

這裡……真好。

冇有爭吵，冇有遺忘，冇有冰冷的轉賬簡訊，隻有風和竹葉的低語。

她摸了摸口袋裡的手機，螢幕漆黑，依舊靜音。她冇有任何想把它打開的**。

胃裡的那杯熱牛奶還在散發著餘溫，驅散了些許寒意和空虛。她簡單洗漱了一下，換上睡衣，關掉了房間的燈。

她冇有立刻躺下，而是抱著膝蓋坐在床上，在完全的黑暗裡，看著窗外那片被窗框框住的、小小的星空。

抑鬱症帶來的灰暗情緒並冇有消失，依舊像背景音一樣低沉地嗡鳴著。但在這個陌生卻溫柔的小鎮夜晚，在這間潔淨的、有著陽光味道的房間裡，那灰暗似乎被稀釋了一些，暫時退遠了一些。

她想起“棲岸”那個冷硬又奇怪的男人，想起他那句“不算錢，喝了睡覺”。

想起阿婆慈祥的笑容和那句“懷野小子”。

這裡的人，似乎都很好。

一種極其微弱的、幾乎難以察覺的暖意，像投入深潭的小石子，在她冰冷的心湖裡漾開一圈微不可見的漣漪。

她慢慢躺下，拉過帶著皂角清香的薄被蓋在身上，閉上了眼睛。

這一夜，冇有熟悉的失眠和輾轉反側。在極度的疲憊和這片刻安寧的撫慰下，她竟很快沉沉睡去。

冇有夢境，隻有一片安穩的、深沉的黑暗。

這是她離開家，或者說，離開那個不再是家的地方後，度過的第一個夜晚。

在雲水鎮，在阿婆的客棧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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