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肆寵臣妻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聽著外麵人傳話的語氣,有幾分戰戰兢兢,薑肆心頭墜了一下,飛快地看了一眼蕭持。
蕭持臉上不辨喜怒,依舊是那副不茍言笑的模樣,但薑肆還是眼尖地看到他眼底劃過一絲暗沉,她趕緊起身,對他道:“我去看看,你快些休息吧。”
蕭持隨著她的動作起身,聽到她這句話後邁出的腳頓了一下,也就很短的時間,他點了點頭重新坐回去,隻跟她道:“你小心些。”
這些日子,他跟她最常說的話就是“你小心些”,但薑肆不清楚此時此刻他是否最想跟她說這個。
薑肆應下,轉身走了出去,關上門,回身看候在門口的周子芫,方纔傳話的就是她,因為焦急,在門口來回踱步,她要開口,薑肆用眼神製止她,看了一眼門窗,又拉著她穿過迴廊。
“太後怎麼了,什麼事這麼著急?”薑肆腳步沒停,往太後的住處走。
現在已經遠離陛下,周子芫也不用避開人了,在薑肆身旁道:“太後身上出現了時疫的症狀,周世伯去看了一眼,好像確實……染上了……”
周子芫知道太後是怎麼進來的,太後如果出事,薑肆也難逃乾係,他們整個醫館的人怕是都要吃不了兜著走,她之所以這麼著急,就是害怕牽連薑肆。
薑肆彷彿看透她心中所想,腳步未停,走在最前麵,邊走邊道:“先把彆的想法都拋開,隨我去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薑肆的聲音有幾分凝重,但周子芫還是很驚奇,她以為皇後聽見這樣的事起碼會像她一般有些許的恐慌,或者驚詫疑惑,但什麼都沒有,她遠比自己想象中要冷靜得多。
很快到了太後的住處,外麵有人看守,薑肆推開門進去,周老懞著麵正在床邊。
見到是薑肆進來,眼睛一亮,快速起身,給薑肆讓開了位置。
薑肆路上就已經穿戴妥當了,她先去麵盆旁淨了淨手,跨過火盆到秦歸玉的床前。
床上的人已經進入半昏迷狀態,時不時發出難受的囈語,額頭上都是汗。她臉色紅潤,頸間和四肢有紅疹,呼吸不暢,身上高熱。
薑肆轉頭問周大夫:“太後什麼時候出現這種情況的?”
周大夫很快回答:“午時太後娘娘叫嚷著沒人服侍,曾鬨了一通,柏靈院到下午才安靜,那時還是好好的,晚上送飯食的時候就起不來身了,看守的人叫我過來看,才發現太後發了熱,也染上了時疫。”
薑肆皺著眉,立刻反駁:“不對!從晚青山那些病人發病的情形看,他們喝了有毒的水,最直接接觸這次的疫病,但發病已經是半月之後,而除了晚青山的人,我們還沒發現有人被他們染上從而發病,這說明,一來,可能這種病沒那麼容易傳染,二來,也許這種病潛伏性很強,需要時間,但都不會讓太後這麼快就出現症狀。”
周大夫遲疑一下,不敢確定:“咱們要這麼早就下定論嗎?也許是有什麼事我們也沒注意到。”
薑肆卻道:“太後一進門就被我帶到了柏靈院,柏靈院距離那些病人的住所最遠,這段時間她幾乎完全封閉,如果這樣都能讓她染上,那我們豈不是應該早就發病了?”
“這……”周大夫仔細想想,確實像薑肆所說,他們日夜與病人相伴,都沒有發生類似的事情,太後怎會中招呢?
“咳咳!”就在這時,床上的秦歸玉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她從枕邊偏過頭,立刻突出一口鮮血,薑肆麵色大變,趕緊坐到床邊,將她口中汙穢清理,並讓周子芫快些拿來醫治這種急症的藥。
“怎麼可能?太後的情況竟然比晚青山那些病人還要厲害!”周大夫覺得不可思議。
薑肆抿唇不語,兩人將抽搐的秦歸玉按住,周子芫很快端著湯藥進來了,喂藥就耗費了一番精力,床上的被褥都趕緊拿去燒了,折騰了將近一個時辰,秦歸玉才悠悠轉醒。
可她一醒來,看到床邊的是薑肆,儘管身體還虛弱著,卻是全身都寫滿了抗拒,不顧一切地推搡她:“你給哀家滾!如果不是你,哀家也不會染了瘟疫,等哀家出去,一定要砍你的頭!誅你九族!”
她的病情比徐大娘都嚴重,薑肆正要給她施針,幾次都被揮開了手,她臉色立刻沉了下去,口氣是前所未有的冰冷:“我九族隻剩我自己了,如果把陛下也算上,你也算在我九族之內。”
秦歸玉沒想到她在這等著她,一時有些發愣,反應過來,她滿是嫌惡地對薑肆道:“哀家要殺了你,還有你那個孽種!你這個妖婦,讓皇帝迷了心竅,還把哀家害成這個樣子,哀家絕不饒了你!”
她這個樣子,跟市井裡撒潑的人也沒什麼兩樣,薑肆知道她有問題,從第一眼見到她就知道,也許是曾經做出的那個決定讓她這輩子都逃脫不開內心的譴責,所以情緒極度不穩,有時候簡直像瘋了一樣。
她知道那本不是她情願如此的,可不代表她隻會打掉牙了往肚子裡咽,薑肆不再拖延,拽著她手臂向後一翻,輕而易舉就將她按在了床上。
“你不聽我的話,就先想想自己還有沒有命事後發落我吧!”
秦歸玉以一種非常狼狽的姿勢被她製服,從沒有人敢這樣對她,可她不是完全喪失理智,她知道薑肆話中的威脅。
薑肆看她終於安靜了,繼續道:“不管怎麼說,你現在得了疫病,能救你的隻有我,但我也不是非要上趕子救你,隻是看在陛下的麵子上,既然你不想,就想在這裡慢慢等死,那我就成全你。”
她說完,竟然放開了她,秦歸玉有氣無力地抬頭,看到薑肆竟然真的就這樣轉身離開,一點猶豫也沒有,急著開口道:“你敢不管哀家!”
薑肆腳步一頓,回頭看她,眼底的笑容有些譏諷:“我為什麼不敢,你咒罵我,討厭我,想要殺了我,我難不成是聖人嗎?把你治好了對我有什麼好處?”
說完她再次扭頭向前。
“站住!”
“站住!”
就在她一隻腳快要跨過門檻時,背後床前的人終於服軟了。
“等一等!”秦歸玉手扶著床沿,已經沒有多少力氣,形容一下子蒼老了,“哀家錯了……哀家不該這麼對你……”
“你救一救我吧。”
沒人遇上這種病還不害怕的。
更何況她剛經曆一番折磨,在鬼門關處走了一遭,更清楚這種疫病有多恐怖,任何問題跟生死比起來都是小事,臉麵,尊嚴,威望,那都是什麼東西!能治好她的病嗎?
她不是在皇宮裡,這裡沒人能幫助她,如果她真的死在這裡了,不管薑肆要遭受什麼樣的後果,吃虧的終究是她。
秦歸玉服軟了,撂下自己麵子,跟她說了軟話。
周大夫和子芫都沒想到連太後也被她治敷貼了,前後態度變化那麼快,那麼大。
薑肆轉過身,沒抬腳:“太後娘娘說的是真心話?”
“是!”秦歸玉壓不住怒火,又怕把薑肆氣走,大吼一聲又趕忙澆滅了氣焰,歎了一口氣,“你是皇帝的妻子,便是哀家的媳婦,哀家難不成還真能殺了你?”
“太後剛纔可不是這個態度,恨不得將我生吞活剝了呀。”薑肆不為所動。
“好!算是哀家錯了,哀家已經認了錯,你就原諒哀家吧!”秦歸玉已經彆無他法,苦聲哀求。
薑肆沉吟不語,抬腳走過去,秦歸玉臉色漲紅,那一劑藥下去,對她的效果並不似對彆人一樣,能立竿見影。
秦歸玉又咳嗽幾聲,薑肆讓她躺下,開始給她施針,這套針法下來,將她身體裡的瘀血都逼了出來,臉色肉眼可見地好了不少。
折騰到後半夜,秦歸玉的情況才穩定下來,周家父女倆露出喜色,薑肆讓他們快些去休息,把人趕了出去。
人走後,薑肆看向床上躺著的秦歸玉。
“太後為什麼要出宮來醫館?您是怎麼知道皇上在這的?”
秦歸玉露出戒備的神色:“哀家是皇帝的生母,他在哪又如何逃的了我的眼睛,這裡都是染病之人,危機四伏,皇帝本不該呆在這。”
剛把她病情穩定下來,她的態度又回到之前那般不冷不熱了。
薑肆卻道:“是不是有人跟您說了什麼?”
“說了什麼?”秦歸玉神色一怔。
薑肆看了她一眼,收回視線,將袖子理了理,認真道:“希望太後遇事能多加思考,不要凡事被彆人牽著鼻子走,如果是有人故意跟你透露陛下在這的訊息,就說明那個人想讓你知道,需要你知道,借你之手辦成一件對他有利的事情。”
秦歸玉漸漸瞪大了雙眼,心裡不知在想著什麼,薑肆言儘於此,隻說讓她好好休息,轉身走了出去,這次沒人再叫住她。
快到四月,夜裡風已經沒那麼徹骨了,涼意掃過,反倒拂去了內心的躁意,薑肆腳步匆匆,臉上還掛著沉甸甸的神色。
回到居住之處時,她餘光瞥到溫暖的燈火,抬頭一看,才發現燈火未熄,門前站著一個人,負手而立,目光正落在她身上。
薑肆說不清看到他的時候心裡是暖還是疼,她快步走過去,跑到他身前推他:“不是讓你好好休息嗎,怎麼還不睡?”
雖然是埋怨的語氣,但言語中還帶了幾分寵溺,蕭持從善如流被她推進去,這次竟然沒有花時間逗她,隻是道:“睡不著。”
當然睡不著了,柏靈院的那個人,怎麼說也是他生身母親。
就算沒有情義,但不代表她不會再牽動他的心神。
蕭持也是一個人那,活生生的人,又不是實心的石頭,他也有七情六慾,喜怒哀樂。
薑肆把柏靈院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訴他,包括她言語上對太後的不敬和威脅,蕭持靜靜聽著,有時會皺緊眉頭,比如說到太後罵她那些話的時候,有時又麵無表情,就好像那些事都與他無關。
“如果她一直對你如此,不必耗費心力在她身上。”
聽完薑肆的話,蕭持對她道。
薑肆忍不住輕笑出聲:“你還怕我會吃虧?”
“我隻當她是一個普通難纏的病人罷了。”
良久的沉默,最後,是蕭持“嗯”了一聲。
薑肆卻忽然複上他的手,換上一副認真的表情:“有件事,我心有疑慮,我感覺,太後的疫病並不是在醫館染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