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你逃什麼 第71章 下跪
下跪
刑部衙門內。柳易卿剛踏入正堂,
便見兵部侍郎馬元興急步迎上前來。
“尚書大人,驍騎營的人實在太過分了!”馬元興一臉憤慨。
柳易卿看了他一眼,陳聲道:“發生了何事?”
“今早下官按例前往驍騎營巡查軍備,
那杜文澤竟以‘軍事機密’為由,拒絕下官進入武庫清點。這分明是不把兵部放在眼裡!”
柳易卿倒是沉得住氣,他沉思了一瞬開口:“他杜文澤一個騎都尉,也敢阻攔兵部侍郎?”
馬元興壓低聲音:“下官聽聞,
這杜文澤是蘇聞賢一手提拔上來的人,
如今驍騎營中不少將領都唯蘇聞賢馬首是瞻。就連蘇諾允這個統領,
對杜文澤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柳易卿眉頭微蹙:“蘇聞賢這次手伸得可真長。刑部的事不夠他忙,連軍務也要插一手。”
“那現在該如何是好?”馬元興問道,
“新春慶典在即,
兵部需與驍騎營協調禁軍佈防,若他們不配合,
隻怕會誤了大事。”
柳易卿沉吟片刻,道:“本官親自去會會蘇諾允。”
驍騎營統領府內,蘇諾允正與杜文澤商議軍務,
聽聞柳易卿到訪,
二人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請柳尚書進來。”蘇諾允整了整衣冠,對杜文澤使了個眼色,杜文澤會意地退至屏風後。
柳易卿大步流星地走進來,開門見山:“蘇統領,本官就直說了。兵部與驍騎營近日來多有摩擦,新春慶典在即,
禁軍佈防事關重大,還望統領約束部下,以大局為重。”
蘇諾允故作驚訝:“竟有此事?柳大人放心,
諾允定當嚴加管束。不知是哪些人不長眼,敢與兵部為難?”
柳易卿直截了當問道:“杜文澤杜都尉今日阻攔趙侍郎清點武庫,蘇統領可知情?”
蘇諾允歎了口氣:“韓大人有所不知,杜文澤此人……唉,不瞞您說,諾允這個統領,有時也難指揮得動他啊。”
“此話怎講?”柳易卿眯起眼睛。
蘇諾允壓低聲音:“杜文澤是刑部尚書一手提拔上來的人,有些事,本統領也是有心無力。”
眼下杜若晨離京,驍騎營統領蘇諾允和蘇聞賢沾親帶故,杜文澤又是蘇聞賢的人……
柳易卿細思極恐,臉色更加難看:“蘇聞賢一個刑部尚書,手也伸得太長了,竟連驍騎營也聽命於他嗎?”
蘇諾允苦笑道:“個中複雜,韓大人若想解決此事,恐怕還得找聞賢談談。”
豈料,柳易卿連著兩日去刑部都不見蘇聞賢身影。
直至第三日,柳易卿終於在刑部衙門等到了蘇聞賢。
蘇聞賢剛從宮中回來,一身紫色官袍尚未換下,見柳易卿端坐堂中,不由挑眉一笑:“喲,什麼風把柳尚書吹到我這刑部來了?”
柳易卿沉聲道:“蘇大人,明人不說暗話。兵部與驍騎營近日摩擦不斷,杜文澤多次阻撓兵部公務,蘇統領說他管不了杜文澤,因為杜文澤受命於你。今日柳某隻想問一句,蘇大人意欲何為?”
蘇聞賢悠然自得地抿了口茶,嘴角噙著意味深長的笑意:“柳尚書此言差矣。兵部和驍騎營的事務,為何來找我這一刑部尚書?杜文澤是朝廷命官,受命於陛下,豈是受命於我?”
柳易卿胸中積壓的怒氣再難抑製。
蘇聞賢任侍郎時,便是手段非常,與顧文晟等人往來密切、同流合汙。如今此人雖看似處處為陛下謀劃,實則不斷將手伸向其他部司事務,其行徑已初現……專權之兆。
思及此,他再也按捺不住,霍然起身,目光如炬看向蘇聞賢:“蘇大人何必在此故作糊塗,杜文澤聽命於誰,朝中何人不知?他的意思,便是你的意思!你莫要倚仗陛下恩寵,便肆無忌憚。難道你竟想效仿那顧文晟,做第二個權傾朝野、尾大不掉的顧相不成?”
他冷笑一聲,又嘲諷道:“不對,你還有個太師父親,怕隻會比當年的顧相有過之而無不及!”
印象中柳易卿一直是溫文爾雅的樣子,這還是蘇聞賢第一次見他這般失態。
他不怒反笑,把玩著手中的茶盞:“柳尚書過獎了。蘇某何德何能,敢與顧相相比?至於家父,更是忠心為國,柳尚書還是謹言慎行為好。”
柳易卿見他態度堅決,知道再堅持下去,也是多說無益:“蘇大人你,好得很。既談不攏,便待朝堂上等陛下裁決吧。”
說罷,他甩袖轉身,大步離開。蘇聞賢望著他離去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冷光。
柳易卿,自己可是清楚地記得正是他害得心上人跪在雪中替他求情。好得很!
次日早朝,大殿內氣氛凝重。
楚南喬剛在龍椅上坐定,柳易卿便率先出列,朗聲道:“陛下,臣有本啟奏!”
楚南喬微微頷首:“柳愛卿請講。”
柳易卿言之朗朗:“臣彈劾刑部尚書蘇聞賢,越權乾涉軍務,縱容部下杜文澤多次阻撓兵部公務,致使新春慶典禁軍佈防事宜停滯不前!蘇聞賢結黨營私,其心可誅!”
此言一出,滿朝嘩然。
楚南喬麵色不變,目光掃向站在文官佇列中的蘇聞賢:“蘇愛卿,對此有何解釋?”
蘇聞賢緩步出列,躬身道:“陛下明鑒,柳尚書所言,純屬無稽之談。臣身為刑部尚書,從未越權乾涉軍務。至於杜文澤都尉,他是朝廷命官,受命於驍騎營蘇統領,更受命於皇上,若是他有不當行為,自有驍騎營和陛下依規處置,與臣何乾?”
太傅此時也出列:“陛下,老臣以為,蘇尚書雖才乾出眾,然權柄過重,確有不妥。近日京中流言再起,於陛下聲威有損啊!”
幾位禦史台的言官也紛紛附和:“陛下,蘇聞賢權勢過大,已非朝廷之福!”
韓亦也趁機出列:“請陛下明察,遏製權臣,以安民心!”
楚南喬目光掃過眾臣,最後落在柳易卿身上:“所以依柳愛卿及諸位意思,該當如何?”
柳易卿再次出列,斟酌詞句:“陛下,臣以為,蘇尚書確有為國效力之心,然權責當有界限。驍騎營與兵部之爭,恐需明確職權劃分,以免日後再生事端。”
韓亦見狀,再添一把火:“陛下!蘇聞賢之心,路人皆知!他借陛下恩寵,結黨營私,目無朝綱!若長此以往,隻怕朝中將隻知有蘇尚書,不知有陛下了!”
蘇聞賢聲音平靜卻清晰:“陛下,臣之心,天地可鑒。若陛下認為臣權柄過重,臣願請辭刑部尚書一職,以平息眾議。”
楚南喬凝視著跪在地上的蘇聞賢,又掃視一眼滿朝文武,緩緩起身:“眾愛卿之意,朕已明白。然蘇聞賢於國有大功,平逆定亂,朕深信其忠心。驍騎營與兵部之爭,實為職權界定不清所致。”
他頓了頓,繼續道:“即日起,驍騎營負責皇城守衛及慶典儀仗,兵部統籌全國軍務及邊防守備,二者各司其職,互不乾涉。兵部增設侍郎一職,杜文澤調任兵部侍郎,協助柳愛卿處理軍務,以示公正。”
這一決定出人意料,既保全了蘇聞賢的麵子,又給了韓亦一個交代,還將杜文澤調離了驍騎營。
柳易卿雖心有不甘,卻也知這是陛下能給出的最優解,隻得躬身道:“陛下聖明!”
蘇聞賢亦叩首:“臣遵旨。”
楚南喬看著滿朝文武,聲音清冷:“眾愛卿當以國事為重,同心協力,勿再作無謂之爭。退朝!”
退朝後,楚南喬與蘇聞賢在禦書房。
蘇聞賢輕撫楚南喬緊蹙的眉頭,低笑道:“陛下今日在朝堂上,當真威風八麵。”
楚南喬捉住他不安分的手,嗔怪道:“你還有心思玩笑!子晴他今日分明是有備而來,若非朕將杜文澤調任兵部,隻怕難以收場。”
蘇聞賢反手握住他的手指,輕輕摩挲:“陛下處置得極好。至於驍騎營,自有駱玄淩接手,不足為慮。”
楚南喬目光直直落在蘇聞賢身上:“哦?如此一來,杜文澤入職兵部,兵部所掌管事務可是遠大於驍騎營。”
他說著伸手捏住蘇聞賢的下巴,眉眼舒展:“愛卿你……難道不是早有計劃?”
蘇聞賢但笑不語,隻是將人攬入懷中,在耳邊低語:“臣隻是相信,陛下定會護著臣……”
楚南喬搖了搖頭,將他輕輕一推,離開他的懷抱,目光審視著他。
卻見蘇聞賢目光放肆,牢牢纏在楚南喬身上,繾綣又露骨,彷彿要將自己剝了個乾淨。
楚南喬隻覺被他看得耳根一熱,隨即清冷斥道:“跪下。”
蘇聞賢眸中的訝異一閃而過,旋即輕易掩了去,他依言掀袍跪下,聲線慵懶:“微臣……遵旨。”
目光卻絲毫不加收斂。
“混賬,跪好!”話音未落,楚南喬已甩袖轉身,徑自離開了禦書房。
他存心要煞一煞蘇聞賢的驕矜之氣,命莫北給蘇聞賢備了午膳,待其不緊不慢地用完,卻並未傳喚起身,隻讓其接著跪。
蘇聞賢原以為楚南喬不過是一時慍怒,稍作懲戒便會心軟,未曾想他此次竟如此較真。
這一跪,便直跪到暮色沉沉,窗欞間透入的光線由明轉暗,最終被夜色吞沒。
門“吱呀”應聲開啟。
楚南喬居高臨下看著下跪之人:“怎麼,蘇大人腿軟得跪不住了?”
蘇聞賢跪直了身體,卻是低聲嘀咕:“今晚換陛下跪著求饒!”
楚南喬聞言,眉頭微蹙,本欲開口斥責,待目光掃過他略顯乾燥的唇瓣,心頭一軟,終是放緩了語氣:“起來吧,陪朕用晚膳。”
言語間仍端著清冷姿態,那抹藏不住的疼惜卻已悄然爬上眼角眉梢。
蘇聞賢從容起身,可畢竟結結實實跪了一日,腿上一個不穩,卻很快站定:“微臣……謝陛下隆恩。”他似渾不在意,唇邊依舊掛著那抹慵懶笑意。
話音未落,手臂卻忽然一撈,穩穩攬過楚南喬的腰身,將人帶進自己懷中。
楚南喬唇瓣微啟,似要說什麼,最終卻化作一聲幾不可聞的輕歎。
他擡起手,輕輕回抱住眼前這人,將臉埋進他肩頭。
蘇聞賢感受到他的回應,得逞的笑意自眼底漫開,連眉梢都染上春風。
他稍稍退開些許,捧起楚南喬清絕的臉龐,不由分說便吻了上去,氣息交融間,嗓音低沉而繾綣:“陛下,這一日未見……臣想你了。”
入夜,輕紗帳暖,美人在懷。
蘇聞賢咬開他的衣帶:“陛下,下臣想……以下犯上!”
楚南喬在他身下輕喘著:“放肆,朕……誅你九族。”腰肢卻不由自主地迎了上去。
良久,燭火漸微,帳內暖融,空氣中彌漫著情潮初退的旖旎氣息。
楚南喬渾身酥軟,幾乎嵌在蘇聞賢懷中,細微的汗意浸濕了額發,貼在微燙的頰邊。
他輕歎一聲,裹著倦懶,氣息若有似無地拂過蘇聞賢的頸側:“聞賢……”
聲音是事後的沙啞,愈發顯得黏軟,“朕能護你一時,卻難護你一世。”
他指尖無意識地蜷縮,輕輕勾纏著對方散落在枕畔的一縷墨發,“朝中對你不滿者日眾,你我之事……終要有個了斷。”
蘇聞賢收緊手臂,聲音堅定:“陛下放心,臣定不會讓陛下獨自麵對。待南疆平定,流言自會消散。”
然而二人心知肚明,這場朝堂風波,不過是序幕而已。
接下來的一個月,朝中表麵平靜,暗地裡卻波瀾湧動。杜文澤調任兵部侍郎後,與柳易卿摩擦不斷;太傅稱病不朝,實則是對楚南喬的處置不滿;而蘇聞賢則一如既往地處理刑部事務,彷彿朝堂上的風波與他無關。
這日黃昏,蘇聞賢剛出宮門,便被一輛馬車攔下。車簾掀開,露出一張令他意外的麵孔。
“蘇大人,可否借一步說話?”
蘇聞賢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恢複平靜,微微一笑:“自然可以。”
馬車緩緩駛向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