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貂璫 0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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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過幾日,顏歸璞便上表告老還鄉,皇帝應下了,批折時卿雲就在身邊,皇帝神色尋常,對驚惶告老的老臣沒有半分不捨安慰,每當這時,卿雲就會明白,皇帝一直都還是那個殘酷冷漠的皇帝。

“在想什麼?”皇帝瞥向身邊的人。

卿雲單手托著臉,“想皇上的新政實行起來阻力重重,原來皇上你也不是萬能的。”

皇帝笑了笑,“那是自然,朕……隻是人間君主,這世上不知有多少事是朕無法控製的,四季變幻,風霜雨雪,生老病死,這些都不在朕的掌控當中。”

卿雲神色若有所思,“所以李旻其實也是很辛苦的,對不對?”

皇帝看著卿雲的眼睛,擱了朱筆,手指輕輕扶著卿雲的下巴,在他唇上親了一下。

皇帝沒有說,他的兒子對他戀戀不捨,這也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真正對這小內侍動心之後,皇帝對自己的兒子也開始產生了愧疚之心。

先前皇帝並不理解李照為什麼非這個內侍不可,如今他也落入了相同的境地,自然對李照也感同身受,隻他是皇帝,他想要的人,就沒有給彆人的道理,哪怕那個人是他的親生兒子,哪怕人原便是他從他兒子手裡搶來的。

卿雲常日在兩儀殿陪伴,他不著急,他必須緩慢的,將帝王的戒心降到最低,再配上那一點真情,纔有機會真正插手朝政。

在皇帝的身邊越久,卿雲就越明白,皇帝對秦氏的聖眷有多濃。

這種聖眷極為複雜。

一是當年情,二是帝王心。

秦恕濤和皇帝有共打天下的情誼,正如皇帝所說,當年一起打天下的,隻剩下一個秦恕濤,皇帝若是真的趕儘殺絕,那便在史書上真要留下一筆了。

但凡剩一個秦氏,皇帝都有理由,陳楊二氏是作亂,意圖謀反,秦氏不便是好好的嗎?那自然陳楊覆滅是他們的錯,並非皇帝刻薄寡恩。

再有便是秦恕濤也實在謹慎,挑不出一點錯處,秦少英雖行事狂放不羈,可上回他摻和進皇子之爭的結果是什麼?隻不過皇帝的一頓敲打,再加一個秦氏夢寐以求的承諾。

不管這個承諾日後兌現與否,隻要許諾,便是安撫。

皇帝是看中秦少英的才能的,否則當年丹州之事就不會秘派秦少英前往。

對於自己的江山,皇帝著眼的從來不是一朝一夕,秦少英是他留給李照的一把刀,皇帝絕不會輕易就對秦氏下手。

哪怕皇帝對他動了真情,可他依舊是皇帝,要讓他變成昏君,卿雲沒那個自信,他必須想辦法介入朝政,以陽謀來除掉秦少英。

而且要快。

最多三五年。

否則,卿雲怕這秦少英在這三五年內便掌了實權,皇帝一旦給了實權,就是真的將秦少英當作秦恕濤的接班人來培養了,按照皇帝的性子,卿雲便難動了。

而卿雲更怕的是……他沉溺於皇帝的寵愛中,在權勢、榮華中漸漸忘了恨……那樣,他便真的是辜負了這世上唯一最愛他的人……長齡……他不願忘記長齡……

乖順地趴在皇帝肩頭,卿雲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他要殺秦少英,一定要殺!

*

新的夏裝上身,卿雲對著銅鏡攬照,鏡中從旁走入皇帝披著寢衣的身影,皇帝麵上帶著笑,“都要睡了,還穿著它呢?”

“好看嗎?”卿雲道。

皇帝道:“好看。”

紫色在昏黃的燭光下浮上一層淡淡光芒,皇帝抬手將他從背後抱住,二人麵容在鏡中頭頸交纏。

今日皇帝下令,禦賜卿雲紫衣大袍,這已是本朝宦官的頂峰,除了內侍監之外,再無其他內宦可匹敵。。

儘管皇帝先前已給了卿雲遠超內侍監的權力,服飾品級不過隻是外化的裝飾罷了,可皇帝實在喜愛卿雲,又不知還能給卿雲什麼,便一氣將這品級給了卿雲,也算是引卿雲一樂。

“紫色也很襯你。”

皇帝低頭順著卿雲的脖頸吻下,卿雲抬手向後抱住了他的脖子。

皇帝便這麼一點點將自己親賜的紫袍從他心愛的內侍身上剝去,銀白的鏡子泛著幽幽的燭火之光,照出兩具交纏在一起的身影。

“卿雲……”

皇帝如今已開始習慣在床上叫他的名字,“睜開眼……”

卿雲半閉著眼,他站不住,幾乎是軟骨頭一般全靠皇帝撐著,睫毛上不知是淚是汗,濕濕濃濃地沾了大片,皇帝手掌按在他的腹前,仍在哄他,“睜開眼瞧一瞧你有多美……”

卿雲用力搖頭,長發擦過皇帝的胸膛,皇帝慢條斯理,他現在已對卿雲的身子瞭若指掌,甚至比卿雲自己還要瞭解。

在皇帝那慢得令人發瘋的料理之下,卿雲喉間不禁發出了哭聲。

皇帝低頭吻他下巴和那枚小小的喉結,“乖,就看一眼,隻看一眼……”

卿雲抿著唇仍是搖頭閉眼,他轉過臉,將自己的麵頰藏在皇帝的胸膛,皇帝輕笑了笑,看向那幽光閃閃的鏡子。

鏡中,纖細雪白的內侍無力地靠在一具帶著陳年舊傷的結實身軀上,他雖已是青年之姿,卻瞧著仍然是那般孱弱。

“真的很美……”皇帝低頭輕輕吻過他的側臉,“卿雲,彆怕……”

皇帝的手一點點上移,從他的身前掠過,撫上他的臉,卿雲已有些昏沉,麵頰輕輕在皇帝的掌中蹭著,他還是不願看,不願親眼看到自己被男人寵愛的模樣。

真是倔。

皇帝輕輕親了一下他的嘴角,終於還是結束了這緩慢的折磨。

卿雲立即大聲哀鳴起來。

他站不住,皇帝一手攔住了他的腰。

卿雲果然渾身顫抖,掙命似地向前踉蹌了兩下,像是要逃開皇帝,卻又緊緊地不放。

“不行……皇上……李旻……快放開我——”

卿雲哭叫著要逃,皇帝明白他的身子,自然不放,便聽卿雲大叫一聲。

皇帝笑了笑,看著地上水漬,絲毫不嫌道:“幸好朕有先見之明,否則便又要尿床了。”

卿雲還在餘韻之中,皇帝說什麼都聽不見了。

等到回過神時,便氣得要打皇帝,皇帝將人摟著,又將人再度拉入懷中。

自從二人春獵回來之後,皇帝對卿雲越發著迷,有一回實在狠了,卿雲在床上沒忍住,弄臟了床鋪,卿雲哭得昏天暗地,要死要活,皇帝極為無奈,哄了半天也哄不好,帶著人洗了乾淨,自去捧著親了一下,“朕又不嫌,哭什麼呢?”

卿雲卻是哭得更厲害了,大罵皇帝是在褻玩他,兩隻腳在床上亂踢,皇帝無法,抓了他的腳舉起,欺身過去,道:“你若覺著朕那是褻玩,那便來褻玩回去便是。”

卿雲纔不肯,他看都討厭看那處,尖叫一聲,翻身過去,再不理皇帝了。

皇帝伏低做小,哄了好幾日才終於把人哄開心了,隻不過有一便有二,之後在床上,皇帝也更過分了,說辭簡直同李照如出一轍,殿門關上,誰知他們在裡頭如何呢?隻要自己高興便成了。隻卿雲還是彆扭,總不肯承認自己在床上其實也是舒服的。

翌日晨起,卿雲便趴在皇帝背上不住捶打,皇帝已慣了,一麵蹬了靴子,一麵道:“嗯,力道很適宜。”

卿雲撲上去咬了皇帝的耳朵,皇帝“嘶”了一聲,也仍由著他,卿雲咬破了,便不咬了,將皇帝耳上血珠舔去,從背後抱住皇帝的脖子,道:“上完朝快回來,我一定要同你好好算算昨夜的賬!”

皇帝笑了笑,抬手乾脆一把將人背起,“朕如今是拿你一點法子都沒有了,你對朕是想罵就罵,想打就打,便是真的民間夫妻,做妻子的,也不該那麼野蠻吧?”

卿雲麵色紅紅地摟著皇帝的脖子,“不樂意便把我休了。”

“朕不敢。”

皇帝拍了拍他的屁股,“好了,下來吧,朕要叫宮人進來了,朕是無所謂,隻怕你麵皮薄,到時候又怪到朕頭上。”

卿雲從皇帝背上滑下,側身躺下,“纔不是我麵皮薄,是你太不要臉了。”

皇帝也不辯解,“好,是朕不要臉。”這才召了宮人入內。

二人收拾停當,便一同用早膳,如今宮人們也都見怪不怪,安之若素了,皇帝時不時地還要喂卿雲兩口,卿雲嫌他煩,拿了不知什麼點心就往皇帝嘴裡塞,皇帝被嗆到咳嗽,宮人們嚇得連忙上前倒水伺候。

“真嬌氣。”卿雲不屑道。

宮人們忍著笑,服侍皇帝喝了熱茶,皇帝搖頭,“你們倒是也說說他。”

宮人低頭抿著唇笑,對如今皇帝這般已是極為適應。

“他們全都是向著我的,”卿雲笑著對周圍宮人道,“是吧,哥哥姐姐們?”

宮人們雖不敢回,卻也止不住地笑。

皇帝摸了下他的頭發,“你叫他們哥哥姐姐?朕怎麼沒聽你這麼叫過朕呢?”

卿雲滿不在乎道:“皇上您的年紀都可以當我爹爹了。”

皇帝捏了下他的後頸,又看了一眼四周宮人,宮人們自覺垂臉,皇帝湊到卿雲耳邊低聲道:“今晚便就這麼叫朕。”

沒等卿雲反應過來,皇帝便起身離去,走著走著便聽到身後一聲怪叫,皇帝頭一閃,素菜包子便險險地從他耳邊擦過。

等回了兩儀殿,皇帝果然又是被卿雲好一頓連打帶罵,罵他老王八老畜生老淫賊下流不要臉……

皇帝早已習慣了,摟著卿雲的腰道:“朕要處理政務了,這些話,你留著夜裡再罵。”

卿雲抬手捏了皇帝的臉,皇帝微微一怔,也還是容了,卿雲笑眯眯地捏著皇帝的臉上下動了動,“皇上,您夜裡有空便塗些珍珠粉什麼的吧,也保養保養,我瞧著怎麼見老了呢。”

皇帝抓了他的手放下,正要說話,外頭宮人道:“皇上,新州巡察使蘇蘭貞覲見。”

皇帝立即正了神色,給了卿雲一個眼神,卿雲便心領神會地站了起來,退到一側,皇帝手撣了下衣領,這才道:“宣。”

硃色宮門被宮人慢慢推開,身穿仙鶴緋衣官服的人立在外頭天光之下,躬身撩袍行禮,“新州巡察使蘇蘭貞拜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近前來。”

卿雲定定地瞧著那越走越近、越走越近的身影,眼瞳不自覺地發直,從發麻的指尖開始一點點顫抖,直到他整個人都不住打顫,腿軟地站都站不住,他忽地向後踉蹌退了半步,猛地低下頭,避開了皇帝投來的餘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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