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天城之禮鐵祝 第968章 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那一句“演完了嗎”,像是在滾燙的火鍋裡丟進了一塊喜馬拉雅山的萬年寒冰。
聲音不大,甚至有些虛弱,卻帶著一種能把沸騰的岩漿都凍結成冰雕的、詭異的穿透力。
正沉浸在“我是創世神”角色扮演中的春水,臉上的悲憫笑容第一次出現了卡頓,就像播放到一半突然網絡卡了的高清電影,定格在一個尷尬的表情上。
而地上那兩個正被自己的**反複淩遲、哭得像三百斤孩子的猛男,也在這句話的刺激下,動作出現了一瞬間的凝滯。
禮鐵祝猛地抬起頭。
他那雙被嫉妒和痛苦燒得通紅的眼睛,像兩盞接觸不良的劣質燈泡,瘋狂閃爍著,試圖聚焦。
他看到了。
在他們兩個大老爺們一個在地上打滾撒潑,一個在菜湯裡仰泳蝶泳的背景下,薑小奴,那個他印象裡總是安安靜靜、柔柔弱弱,需要被所有人保護的弟妹,就那麼靜靜地站著。
她站在**山洪的最前方,像一尊被遺忘在古戰場上的、由萬年玄冰雕琢而成的女神像。
那足以讓神佛墮落、英雄折腰的粉紫色洪流,在她麵前,彷彿遇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議的堤壩。
它們咆哮著,翻湧著,試圖將她吞沒,可是在靠近她身體三尺範圍時,就像遇到了燒紅烙鐵的雪花,發出一陣“滋滋”的怪響,然後驚恐地、狼狽地向兩邊退開。
彷彿她身上帶著某種比地獄業火更可怕的劇毒。
她沒有動用任何法寶,沒有念動任何咒語。
她隻是站在那裡。
可她周圍的空氣,卻形成了一片絕對的、真空的、連**都無法生存的領域。
禮鐵祝的大腦,那台已經被**和痛苦折磨到快要燒毀的cpu,此刻強行重啟,艱難地運轉起來。
不對勁!
太他媽不對勁了!
他和商大灰,一個靠著法寶【克製之刃】硬撐,結果撐了個寂寞,刀都快捲刃了;一個憑著野獸本能硬剛,結果直接被**的自助餐撐成了走地豬。
他們倆,一個代表了“文明的克製”,一個代表了“原始的本能”,都在這**洪流麵前敗得一塌糊塗。
可薑小奴……
她憑什麼?
她憑什麼能紋絲不動?
就在禮鐵祝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他看到了薑小奴的臉。
那張足以讓天下九成九男人都心生搖曳的絕美臉龐上,此刻沒有恐懼,沒有痛苦,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掙紮。
隻有一種表情。
一種禮鐵祝從未在她臉上見過的,極致的、冰冷的、彷彿看到了世界上最汙穢之物的……
厭惡。
……
在薑小奴的世界裡,沒有粉紫色的浪漫霧海,也沒有什麼能引爆生命本源的【愛欲山洪】。
當那所謂的“**洪流”撲麵而來時,她聞到的,不是甜美的香氣。
而是一股熟悉的,讓她從靈魂深處泛起惡心的味道。
那是高階酒店包廂裡,地毯上混合著紅酒、嘔吐物和香水味的餿味。
那是酒桌上,中年男人喝到興起時,嘴裡噴出的、帶著熏天酒氣和油膩食物殘渣的汙言穢語。
那是ktv昏暗的燈光下,一隻隻肥膩的大手,打著“哥哥喝多了”的幌子,假裝無意間劃過她手臂時,留下的那種滑膩、黏濕的觸感。
她看到的,也不是什麼孕育生命的溫床。
而是一個巨大的、肮臟的下水道。
無數張扭曲、貪婪、帶著猥瑣笑容的臉,在渾濁的汙水裡沉浮,像一群爭搶腐肉的蛆蟲。
那些所謂的“愛欲”、“食慾”、“權力欲”,在她眼中,根本不是什麼高大上的生命本源。
那不過是——
隔壁桌腦滿腸肥的王總,一邊打著飽嗝,一邊色眯眯地盯著女服務員的胸口。
樓下棋牌室裡輸紅了眼的李叔,為了三百塊錢,跟自己發小拍桌子罵娘,恨不得刨了對方祖墳。
同學聚會上,當年暗戀的校草,如今挺著啤酒肚,唾沫橫飛地吹噓自己怎麼靠著給領導送禮,拿到了一個屁大點的專案。
這些……就是所謂的**?
薑小奴的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她想吐。
從小到大,因為這張臉,她見過了太多這樣的“**”。
它們一點也不美好,一點也不神聖。
它們廉價,肮臟,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腥臭。
它們是男人用來炫耀、交易、滿足自己那點可憐虛榮心的工具。
它們是女人被迫用來討好、交換、委曲求全的枷鎖。
她還記得,哥哥薑白龍還在的時候,每次帶她去參加那些所謂的“上流宴會”,都會把她護在身後,像一堵最堅實的牆,為她擋住所有不懷好意的目光和不乾不淨的觸碰。
有一次,一個喝多了的富商,非要拉著她的手,讓她陪著喝一杯。
哥哥什麼都沒說,隻是默默地走上前,拿起桌上一瓶沒開的茅台,擰開,然後從那個富商的頭頂,一滴不漏地,緩緩澆了下去。
整個宴會廳,鴉雀無聲。
那個富商清醒了,也慫了。
哥哥隻是用紙巾,仔仔細細地擦乾淨了富商剛剛碰過她的那隻手,然後拉著她,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回去的路上,哥哥輕聲對她說:“妹子,以後離這些東西遠一點。它們臟。”
臟。
一個字,就定義了她對這一切的全部認知。
所以,當春水用她那套“**即生命”的理論,試圖“渡化”她的時候。
薑小奴的感覺,就像是一個從小在垃圾處理廠長大的孩子,聽一個養尊處優的公主,聲情並茂地讚美“垃圾分類是多麼環保、多麼有意義的偉大事業”。
她不理解,但她大受震撼。
然後,她隻想說兩個字:
嗬嗬。
眼前這片所謂的【愛欲山洪】,對禮鐵祝來說,是三峽大壩決堤,滅頂之災。
對商大灰來說,是東北菜自助,快樂老家。
而對薑小奴來說……
這就是一輛滿載著泔水和地溝油的垃圾車,在她麵前翻車了。
裡麵有吃剩的豬頭肉,有喝了一半的假拉菲,有混著不明體液的劣質香水,還有無數油膩中年男猥瑣的夢。
麵對這種場景,一個正常人的反應是什麼?
不是“我要克製”,也不是“我要加入”。
而是下意識地捂住鼻子,皺起眉頭,然後打心底裡湧起一股生理性的反胃和厭惡。
“這玩意兒……也能叫享受?”
薑小奴看著在“泔水”裡撲騰得不亦樂乎的丈夫商大灰,和那個抱著腦袋痛苦哀嚎,彷彿被人搶了老婆的禮鐵祝,眼神裡第一次露出了真切的、發自內心的困惑。
這就好比,你看到兩個人,正趴在一個堵塞了三個月的公共廁所化糞池邊上。
一個一邊嘔吐一邊痛苦地大喊:“我受不了了!這裡太臭了!我要克製!我要用我的意誌力戰勝這股惡臭!”
另一個則是一頭紮了進去,一邊暢遊一邊幸福地喊著:“家人們誰懂啊!這味道太上頭了!純正!地道!就是這個味兒!”
而你,隻是一個路過的,有點潔癖的普通人。
你不會想去戰勝它,你也不會想去擁抱它。
你隻會覺得……
他們是不是有病?
對**免疫的最高境界,不是克製。
克製,意味著你心裡承認了它的誘惑力,你還在跟它較勁,你把它當成了一個值得你認真對待的對手。就像禮鐵祝,他用【克製之刃】去砍,潛台詞是“這玩意兒很牛逼,我得用力砍”。
也不是沉溺。
沉溺,意味著你徹底被它征服,成了它的奴隸。就像商大灰,他直接放棄思考,回歸本能,成了**本身的一部分。
對**免疫的最高境界,是“厭惡”。
是你從生理到心理,從細胞到靈魂,都對它產生一種源自骨髓的排斥。
是你看到它的時候,你的第一反應不是興奮,也不是恐懼,而是惡心。
是你根本不屑於去“克製”它,就像你不會煞有介事地宣佈“我從今天起,要克製自己吃屎的**”一樣。
因為在你的認知裡,它根本就不是一個“選項”。
它就是一坨屎。
僅此而已。
春水也發現了不對勁。
她臉上的表情,從最開始的悲憫,到驚訝,再到現在的困惑和一絲……屈辱。
她感覺自己就像一個頂級的米其林三星大廚,精心烹飪了一道融合了宇宙奧秘、生命哲學的佛跳牆,滿懷期待地端到一個食客麵前。
結果那個食客聞了聞,一臉嫌棄地捏著鼻子問她:“不好意思,請問……你這碗裡是不是掉進死老鼠了?”
這已經不是砸場子了。
這是降維打擊。
是把她引以為傲的“道”,按在地上,用最粗鄙、最不講道理的方式,反複摩擦。
她不信邪。
她是“愛欲”的化身,是生命原動力的集合體。
怎麼可能有人能對她免疫?
“你不渴望愛情嗎?”
春水的聲音再次響起,她調動了【愛欲山洪】的力量,在薑小奴麵前,幻化出了一個完美的男人。
那個男人有著她哥哥薑白龍的臉,和她丈夫商大灰的身材。
他溫柔地看著她,眼神裡充滿了寵溺和愛戀。
“妹子,我愛你。”
若是之前,薑小奴或許還會心神恍惚。
但現在……
她看著那個“完美”的幻象,聞到的卻是一股劣質發膠混合著汗臭的味道。
她想起了那些在酒局上,借著酒勁跟她表白的男人,他們嘴裡說著“我愛你”,眼睛卻在她身上四處打量,像是在評估一塊豬肉的斤兩。
薑小奴的眼神更冷了。
“你不渴望財富和權力嗎?”
春水不甘心,幻象一轉。
金山銀海,王權寶座,無數人跪在地上,對她山呼萬歲。
薑小奴的眼前,卻浮現出另一幅畫麵。
一個禿頂的老闆,把一遝鈔票摔在桌子上,對著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說:“跟了我,這些都是你的。”
女孩臉上那屈辱、麻木、卻又不得不擠出笑容的表情,和此刻跪在她腳下的那些人的臉,漸漸重合。
薑小奴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嘲諷的弧度。
“你不渴望被理解,被認可嗎?渴望成為世界的中心嗎?”
春水幾乎是咆哮著吼出了這句話。
她調動了所有的力量,讓整個世界都圍繞著薑小奴旋轉,所有人都對她投來讚美、崇拜、狂熱的目光。
然而,薑小奴隻是靜靜地看著她,像在看一個上躥下跳、聲嘶力竭推銷偽劣產品的電視購物主持人。
然後,她輕輕地,吐出了兩個字。
“真吵。”
轟!
這兩個字,像兩顆精準製導的中子彈,瞬間引爆了春水最後的理智。
她所構建的一切美好幻象,愛情、財富、權力、認可……在薑小奴那極致的“厭惡”麵前,都現出了它們最肮臟、最不堪的原型。
就像你把一個妝容精緻的網紅,丟進了高清無p的央視鏡頭裡。
所有的濾鏡、磨皮、瘦臉特效,全部失效。
隻剩下滿臉的痘坑,和油膩的粉底。
春水呆住了。
她看著眼前這個女人,第一次感覺到了恐懼。
她終於明白,為什麼這個女人能免疫她的力量。
因為這個女人,早就被這人世間最汙濁的**,給“醃”入味了。
她不是一朵溫室裡的白蓮花,需要彆人去告訴她什麼是**。
她是從一片最肮臟的淤泥裡,掙紮著爬出來的。
她見過**最醜陋、最真實的樣子。
所以,當春水把這些包裝精美的“**罐頭”擺在她麵前時,她一眼就看穿了罐頭裡那些早已腐爛變質的玩意兒。
對一個已經食物中毒九死一生的人來說,你再怎麼吹噓你家的食物美味,對她而言,都隻有一個效果。
那就是催吐。
“演完了嗎?”
薑小奴又問了一遍。
她的聲音依舊平靜,但眼神裡那股冰冷的厭惡,卻像一把手術刀,精準地剖開了春水所有的偽裝。
“如果演完了……”
她緩緩抬起眼,那雙曾經清澈如水的眸子裡,此刻隻剩下死寂的冰霜。
“那就該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