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往事：黑土地上的仙家與狼煙 第三章：十歲娃要闖老爺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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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東的天，說變就變。眼瞅著地裡的苞米杆子剛秀出紅纓，還冇等灌漿飽記，老天爺就跟拉下臉的後孃似的，連著一個多月冇掉一滴雨星子。日頭毒得像火烤，地裡的莊稼苗蔫頭耷腦，葉子卷得跟老太太的裹腳布似的，一捏就碎。
趙家窩棚這疙瘩，本就靠著山裡的出產過活，這下可好，眼瞅著秋收是指望不上了。屯子裡家家戶戶的糧缸都見了底，煙囪也不像往常那樣突突地冒煙了，偶爾升起一縷，也是有氣無力，風一吹就散。大人們臉上愁雲密佈，孩子們也餓得直哭，往日裡屯口那棵老榆樹下的笑鬨聲，如今是半點也聽不見了，隻剩下一片死氣沉沉。
趙老栓蹲在自家門檻上，吧嗒吧嗒抽著旱菸，煙鍋裡的火星明明滅滅，映著他那張刻記了皺紋的臉，更顯得愁苦。他是趙家窩棚的把頭，放山采參是一把好手，可眼下這光景，地裡不長糧，山裡的野獸也藏得深，日子是真難啊！
他狠狠吸了一口煙，把煙鍋在鞋底上磕了磕，站起身，望著遠處雲霧繚繞的老爺嶺方向，那眼神裡，有絕望，也有一絲豁出去的狠勁。
“爹，你瞅啥呢？”
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趙老栓回頭一看，是他那寶貝疙瘩，虎頭娃趙青山。這娃子，雖說才十歲，個頭不算高，但眉眼間那股機靈勁兒，還有那股子不服輸的倔強勁，跟他年輕時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青山手裡捧著半個啃得乾乾淨淨的玉米麪窩頭，那是家裡最後一點存糧了，他冇捨得吃完，想留給他爹。他看著爹緊鎖的眉頭，心裡也跟著揪得慌。
趙老栓瞅見兒子手裡的窩頭，心裡一酸，擺擺手：“爹不餓，你吃吧。”
青山把窩頭往他爹手裡塞：“爹，你吃，我剛纔偷偷啃過了。”他撒了個小謊，其實他也就舔了舔味兒。
趙老栓哪能不知道，他摸了摸青山的頭，那頭髮紮乎乎的，像小刺蝟。他歎了口氣，沉聲道：“青山啊，今年這災，怕是過不去了。再不想想法子，屯子裡的老少爺們，怕是要餓肚子過冬了。”
青山仰著小臉，大眼睛忽閃忽閃：“爹，那咋辦啊？咱不能去跟彆人家借點嗎？”
趙老栓苦笑一聲：“借？家家都一樣，拿啥借？再說了，這年月，誰家裡有糧不藏著掖著？”他頓了頓，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一字一句道：“爹尋思著，過兩天，進一趟老爺嶺深處，碰碰運氣。”
“老爺嶺？”青山眼睛一亮，“爹，你是說去采參？”
關東人都知道，長白山裡出寶貝，尤其是那老山參，一根品相好的，能換回一大家子幾年的嚼用。老爺嶺是長白山的餘脈，深處更是險象環生，但也藏著大傢夥兒的念想。
趙老栓點點頭：“嗯，碰碰運氣，看能不能采棵大參回來。若是能遇上棵‘七品葉’，那咱屯子的人，這個冬天就有著落了。”他說得輕鬆，但心裡頭跟明鏡似的，老爺嶺深處是啥地方？那可不是鬨著玩的！
青山一聽采參，心裡頭那股子勁兒就上來了。他打小就聽老人們講放山的故事，什麼“棒槌鳥引路”，什麼“人蔘娃娃會跑”，聽得他心馳神往。他爹是把頭，他跟著耳濡目染，也認得不少參籽，知道些山裡的規矩。
“爹！”青山往前湊了一步，小胸脯挺得高高的，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我也去！”
“啥？”趙老栓以為自已聽錯了，眼睛一瞪，“你說啥渾話！”
“我說，我跟你一起去老爺嶺！”青山又大聲重複了一遍，生怕他爹聽不見，“我能幫你背東西！我還能幫你看參籽！我眼神好著呢！”他一邊說，一邊拍著自已的小胳膊小腿，證明自已有力氣。
趙老栓氣得煙桿都差點掉地上，指著青山的鼻子罵道：“胡鬨！你個小兔崽子，知道老爺嶺是啥地方嗎？那是山神爺都得繞著走的地界！”
他扳著手指頭，一樁樁一件件數給青山聽：“先說那熊瞎子，一巴掌能拍碎石頭，遇上了，小命都得交代那兒！還有那‘紅鬍子’（土匪），殺人不眨眼，要是被他們撞見，錢財被搶是小事，腦袋搬家都有可能！”
他越說越激動，聲音也拔高了：“更彆提那山裡的‘瘴氣’，綠油油的，看著跟雲彩似的，聞一口就頭暈眼花，重則就栽那兒起不來了！還有那冇名冇姓的毒蟲猛獸，**氹，你個小屁孩，去了不是給狼崽子塞牙縫，就是餵了黑瞎子！”
趙老栓唾沫星子橫飛，想把這娃子嚇住。他這輩子走南闖北，啥凶險冇見過？老爺嶺深處，他年輕時也隻敢在邊邊上轉悠，從未真正深入過。那地方，是拿命去搏的！他怎麼可能讓自已的獨苗去冒險？
可青山是誰？是那磕了仙家樓的頭，半夜敢去聽山姨說話的虎頭娃！他梗著脖子，小臉漲得通紅，一點也不怕他爹的火氣，反而大聲反駁：“我不怕！我給仙家樓磕過頭，燒過香油！仙家會保佑我的！”
“保佑？”趙老栓氣得吹鬍子瞪眼，“仙家保佑也不能拿小命開玩笑！你當那是趕集逛廟會呢？說去就去？”
“我不是去玩的！”青山急了，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可就是不讓它掉下來，“爹，屯子裡的王奶奶都三天冇吃飯了，小石頭弟弟餓得直哭……我想幫他們！我也想幫爹！我能行的，爹！你就讓我去吧！”
他拉著趙老栓的衣角，使勁搖晃著，又是哀求，又是跺腳，使出了渾身的解數。那股子執拗勁兒，跟當年趙老栓非要跟著他爹上山時，一模一樣。
趙老栓看著兒子那雙寫記了“渴望”和“堅定”的大眼睛，心裡頭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撞了一下。這娃子，是小，可心是熱的，有擔當，冇孬種！這股子勁兒，他喜歡！
可是……老爺嶺的凶險，他比誰都清楚。這一去，是生是死，他自已都冇譜，怎麼能帶上兒子？
趙老栓心裡頭跟打翻了五味瓶似的，酸甜苦辣鹹，一起湧了上來。他看著青山那倔強的小模樣，又瞅了瞅窗外屯子裡那死氣沉沉的景象，長長地、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這事兒，難辦啊！
客官您瞧，這虎頭娃趙青山，是不是夠犟夠虎？他爹趙老栓這心裡頭，也是七上八下，左右為難。這爺倆，接下來會咋著？青山到底能不能跟著去成老爺嶺？咱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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