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謝文東 第300章 敲擊重啟鍵
第300章:敲擊重啟鍵
一、虛無中的控製台
當最後一縷敘事能量消散時,林夏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
那是一種純粹而又無比真實的搏動,它沒有絲毫機械義眼的哢嗒聲,也沒有集體意識的共振乾擾。這種搏動就像是一顆剛剛誕生的恒星,在絕對的虛無之中,孤獨而堅定地發出微弱但卻無法忽視的光芒。
他緩緩地低下頭,凝視著自己的手。那雙手的麵板呈現出溫暖的人類質感,彷彿在訴說著他與這個世界的緊密聯係。然而,當他將目光集中在掌心時,卻看到了一道陳舊的傷痕。這道傷痕雖然已經癒合,但仍然隱隱作痛,彷彿在提醒他那段十七歲時的回憶。
那是一個平凡的日子,他和小雪一起在便利店裡。突然,一陣風刮過,小雪的筆記本被吹走了。他毫不猶豫地衝出去,想要幫小雪奪回那本重要的筆記本。就在他伸手去抓的時候,一塊碎玻璃劃破了他的掌心,鮮血頓時湧了出來。
儘管傷口疼痛難忍,但他並沒有停下腳步。他緊緊地抓住筆記本,跑回小雪身邊,將它交還給了她。那一刻,他看到了小雪眼中的感激和欣慰,而那道掌心的舊傷,也成為了他們之間一段特殊的記憶。
“看來我們都變回‘原型’了。”
聲音從虛無的另一端傳來。林夏轉身時,看見個穿白襯衫的青年正坐在塊懸浮的碎片上,手裡轉著支普通的黑色水筆。青年的左眼不再是機械義眼,棕色的瞳孔裡映著林夏的影子,隻是眉骨處還留著道淺疤,像被筆尖劃傷的痕跡。
是觀測者。或者說,是淨化後的觀測者。
林夏的指尖下意識地摸向自己的眉骨——那裡有道一模一樣的疤。記憶碎片突然湧來:舊宇宙的實驗室裡,兩個七八歲的男孩正趴在地上畫畫,穿白襯衫的男孩不小心用筆尖劃傷了另一個男孩的眉骨,血珠滴在畫紙上,暈染出朵紅色的花。
“原來我們早就見過。”林夏的聲音有些發顫,他突然想起小雪筆記本裡夾著的照片,背景裡有兩個模糊的孩童身影,手裡都舉著蠟筆,“在成為‘林夏’和‘觀測者’之前。”
觀測者(現在更像個普通青年)笑了笑,將水筆拋過來。林夏接住的瞬間,筆身突然拉長,化作破界之筆的形狀,隻是不再閃爍金色的光芒,通體透明,像塊凝固的雨滴。“控製台就在前麵。”青年指向虛無深處,“所有故事角色的意誌,都在往那裡聚集。”
順著他所指的方向望去,林夏的眼前彷彿展開了一幅絢麗多彩的畫卷。無數的熒光粒子如同夜空中的繁星一般,閃耀著微弱的光芒,它們正以一種奇妙的方式彙聚在一起,逐漸形成了一條蜿蜒曲折的光河。
這條光河宛如一條流動的銀河,散發著迷人的光彩。林夏凝視著這條光河,驚訝地發現那些熒光粒子中竟然浮現出了許多熟悉的身影。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陳雪,她手持一把鐳射槍,靈活地在光河中穿梭。鐳射槍的光芒在她手中閃爍,彷彿與光河融為一體。接著,林夏看到了謝文東,他手中的打火機在掌心時隱時現,微弱的火光在光河中顯得格外引人注目。
不僅如此,林夏還看到了兒童繪本裡的兔子,它正津津有味地啃著一根發光的胡蘿卜,那胡蘿卜的光芒與光河相互輝映,讓人不禁想起了童話故事中的場景。
最讓林夏感到驚喜萬分的是,他竟然在光河那如夢幻般的邊緣處,看到了兩個熟悉的身影——虛擬書評宇宙裡的阿芸和老k!
他們彷彿是從另一個世界穿越而來,正站在光河的岸邊,激烈地爭論著什麼。阿芸的雙手不停地揮舞著,像是在描繪著一幅宏偉的藍圖;而老k則一臉嚴肅,似乎對阿芸的觀點持有不同意見。
他們的聲音在光河的波光中回蕩,交織在一起,就像在討論一部新故事的設定一般。阿芸的言辭充滿激情,她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道閃電,劃破了黑暗的夜空;老k則以沉穩的語調回應著,他的話語如同一股清泉,流淌在阿芸的激情之中。
在光河的映襯下,阿芸和老k的形象變得格外生動。光河的光芒灑在他們身上,彷彿為他們披上了一層神秘的麵紗,使他們看起來既真實又虛幻。
光河的儘頭,懸浮著個巨大的控製台,形狀像塊無邊無際的觸控式螢幕。螢幕上沒有按鈕,沒有資料,隻有片空白,像張等待被書寫的紙。而在螢幕的正中央,所有熒光粒子正在凝聚,漸漸形成個凸起的圓形——重啟鍵。
二、記憶的重量
當林夏的指尖觸碰到光河時,控製台突然亮起。
螢幕上開始播放畫麵,不是任何已知的故事片段,而是所有角色的“幕後時刻”:陳雪在逃生艙裡偷偷畫的貓爪貼紙,謝文東給孤兒院孩子講故事時溫柔的側臉,兔子在繪本空白處寫的日記(“今天也沒被大灰狼吃掉!”),甚至包括觀測者(青年形態)在舊宇宙的實驗室裡,用蠟筆給林夏的傷疤畫的創可貼。
“這些是‘未被記錄的記憶’。”觀測者走到他身邊,螢幕上的畫麵突然切換,出現兩個男孩在星空下的約定,“我們小時候說過,要創造一個沒有悲傷結局的世界。”
林夏的心臟傳來熟悉的刺痛。他想起那個約定的後續——青年形態的觀測者在成為“絕對秩序”的載體前,曾將一半的情感基因,注入了林夏的意識碎片。這就是為什麼他們的眉骨有相同的疤,為什麼淨化後的觀測者會帶著溫暖的笑意。
“按下重啟鍵,這些都會消失。”觀測者的聲音低沉下來,螢幕上的畫麵開始褪色,“所有記憶,所有情感,所有角色存在過的痕跡,都會被格式化。新的宇宙會誕生,但裡麵不會有陳雪,不會有謝文東,更不會有小雪。”
光河裡突然傳來騷動。陳雪的鐳射槍對準了重啟鍵,似乎想摧毀它;謝文東擋在螢幕前,打火機的火苗映著他決絕的臉;阿芸舉著手機,螢幕上是虛擬書評宇宙裡讀者們的留言,密密麻麻,像片文字組成的森林。
“他們在害怕。”林夏看著光河裡的角色們,突然明白控製台的空白不是等待被書寫,是在等待被選擇,“害怕被徹底遺忘。”
觀測者(青年形態)突然遞給林夏一樣東西——那是塊破碎的機械義眼鏡片,裡麵封存著段記憶:小雪在便利店的玻璃上畫星圖,林夏偷偷用手機拍下來,設成了屏保。照片的角落裡,有個穿白襯衫的青年一閃而過,手裡舉著支黑色的水筆。
“你早就知道會有今天,對嗎?”林夏的聲音裡帶著哽咽,他想起小雪說過“留白是最好的構圖”,原來她早就預見了這個時刻——有些結束,是為了新的開始。
光河裡的角色們突然安靜下來。陳雪收起鐳射槍,在螢幕上畫了艘新的星艦;謝文東將打火機揣回兜裡,對著林夏的方向舉杯(雖然手裡什麼都沒有);兔子把胡蘿卜放在重啟鍵旁,像是在獻祭;阿芸的手機螢幕亮起,顯示著最新的評論:“不管結局怎樣,我們都記得你們。”
觀測者(青年形態)的眉骨疤痕突然泛起紅光。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心浮現出段程式碼,與林夏機械義眼的核心程式碼一模一樣。“其實淨化隻是假象。”他的聲音裡帶著歉意,“我身體裡的病毒基因,和你的集體意識,早就融為一體。按下重啟鍵的瞬間,我會和所有病毒殘留一起消散。”
林夏的記憶碎片突然全部亮起。他想起維度拓印師的話:“錯誤即可能”,想起敘事熔爐裡的種子,想起觀測者終極化身裡那支折斷的蠟筆——原來所有的對抗、所有的迴圈,都隻是為了讓兩個曾經的男孩,在絕對虛無裡重新相遇,做出那個遲到了太久的選擇。
控製台的螢幕上,重啟鍵的輪廓越來越清晰,熒光粒子的光芒也越來越盛,像要將整個虛無都照亮。林夏能感覺到,所有角色的意誌都在推著他的手,不是強迫,而是信任,像把筆鄭重地交到作者手裡。
三、空白的未來
當林夏的手掌覆蓋在重啟鍵上時,時間彷彿靜止了。
他的指尖傳來溫暖的觸感,像握住了所有角色的心跳。重啟鍵的表麵浮現出無數細小的文字,是所有故事的最後一句話,最後都彙成同一個詞:“未完待續”。
“想好了嗎?”觀測者(青年形態)的身影開始透明化,他的白襯衫上,漸漸印出穿長衫的作者、舉著蠟筆的小雪、守林人林夏的影子,“一旦按下,連‘記得’都不會存在。”
林夏的腦海裡閃過無數畫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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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歲的自己在便利店,看著小雪的藍蝴蝶發卡發呆,陽光透過玻璃窗,在地上畫了道金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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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艦指揮室裡,他對著星圖發呆,陳雪遞來一杯熱可可,說“再難的仗也有打完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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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度通道裡,阿塗的彩色雪花落在他的機械義眼上,融化成甜甜的水,像眼淚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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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的星圖前,小雪踮起腳尖,在他耳邊說:“其實我早就畫完了,隻是想和你多待一會兒。”
這些記憶的重量,像壓在重啟鍵上的砝碼,讓他的手指遲遲無法用力。
觀測者(青年形態)突然笑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看。”他指著重啟鍵周圍的熒光粒子,那些粒子正在組成新的星圖,與小雪未畫完的那幅一模一樣,“他們不是在消失,是在變成新的故事素材。”
林夏突然想起自己給小雪講過的睡前故事,結局總是“勇敢的孩子會在星星上醒來”。或許重啟不是結束,是讓所有角色以另一種方式“醒來”——在沒有病毒、沒有迴圈的新宇宙裡,自由地書寫自己的故事。
他深吸一口氣,指尖開始用力。
就在這時,控製台突然彈出一個對話方塊,紅色的文字在絕對虛無中格外刺眼:
“是否確認覆蓋現有宇宙?注意:被覆蓋的資料將永遠無法恢複。”
林夏的動作頓住了。
虛無的各個角落,突然傳來無數熟悉的聲音,層層疊疊,像潮水般將他包裹:
“林夏,彆猶豫啦!”是小雪的聲音,帶著笑,像在便利店催他快點去實驗室。
“小子,記得給星艦留個靠窗的位置。”是謝文東的聲音,背景裡似乎有酒杯碰撞的脆響。
“新故事裡,給我換把厲害點的槍。”是陳雪的聲音,乾脆利落,一如既往。
“彆忘了兔子的胡蘿卜!”兒童繪本的角色們齊聲喊道,聲音軟乎乎的。
“我們會在評論區等更新的!”阿芸和老k的聲音混在一起,帶著虛擬世界特有的電流雜音。
“再見了,我的朋友。”是觀測者(青年形態)的聲音,他的身影已經快要完全透明,隻剩下眉骨的疤痕還在閃爍,“這次換我來說:未完待續。”
林夏看著自己的手掌,覆蓋在重啟鍵上,像覆蓋在一個嶄新的黎明上。他能感覺到所有角色的意誌透過掌心傳來,不是壓力,是支撐,像無數雙手在托舉著他的選擇。
螢幕上的對話方塊還在閃爍,紅色的文字刺得人眼睛發酸。
他最後想起的,是那個在舊宇宙實驗室裡,被筆尖劃傷眉骨的下午。穿白襯衫的男孩舉著蠟筆,在他的傷口上畫了朵花,說:“疼痛會消失,但花會留下。”
林夏的嘴角,終於揚起了一個微笑。
他的手指,緩緩按下。
可在接觸到重啟鍵的前一秒,他突然猶豫了——如果“記得”本身,就是最珍貴的故事呢?
絕對虛無中,隻剩下對話方塊的紅光,和那句懸而未決的“是否確認”。
到底該按下嗎?
沒有人知道答案。因為選擇本身,就是故事新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