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聖人京華錄 第16章 火檢驚變
寫字樓的中央空調剛吐出映著光，是市消防支隊的標識，可臂章上多了道她從沒見過的紅色細紋。為首的男人肩寬逾尺，警號開頭是「01」，比轄區常規檢查人員的編號靠前太多，手裡的黑色資料夾封皮燙著「緊急」二字，邊緣還沾著未乾的油墨。
「蘇氏智慧科技工作室？」男人聲音像淬了冰，沒等前台小姑娘遞上登記本，已經側身擠過隔斷，「我們是市消防聯合檢查組，接到群眾舉報，現在依法進行突擊檢查。」
蘇清媛快步迎上去時，另外兩名檢查員已經拉開了工作室的消防栓箱。玻璃門被風吹得哐當響，工位上的員工都停下了手裡的活，剛入職的實習生小張手裡的咖啡晃出了半杯，濺在鍵盤上也沒敢擦。
「張隊長是吧？」蘇清媛認出男人胸牌上的名字——張海濤，上週剛在區裡的企業安全會議上見過，當時他還笑著誇工作室的消防預案做得細致。她伸手想接對方手裡的檢查令，卻被張海濤側身避開。
「蘇總，按流程來。」張海濤的眼神沒在她臉上停留，掃過牆角的煙感報警器，又落在茶水間的電水壺上，「先查消防設施，再核對資質檔案。你們的消防驗收合格證和特種作業人員資質，都準備好。」
蘇清媛心裡咯噔一下。工作室的所有資質都是林硯親自對接辦理的，上個月剛通過年檢，她上週還把影印件歸檔在財務室的鐵櫃裡。她讓行政主管小周去取檔案，自己跟著張海濤走到辦公區深處——這裡的消防通道一直保持暢通，應急燈昨天才做過亮度測試，就連每個工位下方的滅火器，都貼著她親手簽的檢查日期。
可反常的跡象越來越明顯。一名檢查員蹲在地毯旁，用鑷子夾起一根頭發絲粗細的電線，對著強光看了半天，嘴裡唸叨著「線路老化」；另一個則在對著考勤機拍照，鏡頭卻特意對準了牆上的員工資訊欄，像是在確認什麼人在不在。
「張隊，這裡有問題。」西側工位的檢查員突然喊了一聲。蘇清媛跑過去時，看見對方手裡拿著一卷消防卷簾門的控製線路圖，圖紙邊緣被折得發毛，「這圖上的介麵型號和實際安裝的不符，而且沒有施工單位的簽章，是偽造的。」
「不可能。」蘇清媛的聲音有點發緊，「這卷簾門是林總親自找的廠家，安裝當天我也在，驗收報告我看過……」
「蘇總，先彆著急下結論。」張海濤終於轉過身，手裡多了份檔案，正是小周剛取來的資質檔案。他翻開其中一頁，指著消防驗收合格證上的紅色公章，「你看這裡——市消防支隊的公章編號是『xj2023-089』，但我們係統裡登記的，你們工作室的合規編號是『xj2023-098』，差了一個數字。而且這公章的邊緣有重影，是掃描偽造的痕跡。」
蘇清媛的指尖碰了碰那枚公章，油墨是乾的，可觸感比正規公章軟了些。她猛地想起上個月歸檔時，林硯特意提醒她「把原件鎖進保險櫃，影印件留著備用」，當時她還笑他小題大做，現在卻覺得喉嚨發緊——桌上這份，分明是原件的樣式，可編號怎麼會錯？
「還有這個。」張海濤又翻到下一頁，是特種作業人員的資質證書，上麵是電工老李的照片，「老李的證書有效期應該到明年三月，但係統裡顯示他的證書去年就已經過期，而且這份新證的防偽碼查不到記錄，也是假的。」
「不可能！」小周突然喊出聲，「老李的證是我陪著去續期的，當時在政務大廳列印的，我親眼看著工作人員蓋的章！」
張海濤沒理會小周的辯解，拿出執法記錄儀對著檔案拍了一圈，然後從資料夾裡抽出兩張紙，放在蘇清媛麵前：「根據《消防法》邊緣，聲音比平時沉了些，「我記得這份合格證是今年三月五號辦下來的，當時負責審核的是支隊的劉科長，我們還一起吃了頓工作餐，聊到您去年在消防比武裡拿了三等功。」
張海濤的眼神閃了一下，手裡的執法記錄儀微微偏了偏。林硯沒錯過這個細節，繼續說：「而且我記得，我們的資質編號最後兩位是『98』，因為那天是我女兒的生日，我特意讓劉科長幫忙留意了一下編號。這份『089』的檔案，我還是上的紅色細紋上，「我記得市消防支隊的聯合檢查，通常是和應急管理局一起，臂章上不會單獨加紅色標識。而且張隊上週在區裡開會時說過，突擊檢查前會提前通知企業負責人，除非是涉及重大安全隱患的緊急情況。我們工作室今天沒接到任何通知，反而來了幾位『特殊』的檢查員，還拿出了偽造的檔案，這恐怕不是『誤會』能解釋的吧？」
蘇清媛這時才反應過來。林硯剛才提到的「紅色細紋」，她早上在新聞裡見過——是市裡剛成立的「專項督查組」的標識，但督查組的職責是監督執法人員，不是直接參與檢查。而且張海濤剛纔拿的檢查令，落款日期是昨天，可公章的顏色比正規檔案淺了些，像是臨時蓋上去的。
「林總，您彆多想。」張海濤的額頭滲出了汗，伸手想去拿桌上的偽造檔案，卻被林硯按住了手。
「張隊，這份檔案既然不是我們的，就該作為證據留存。」林硯拿出自己的公文包，從裡麵抽出一份空白的取證單，「根據《行政執法程式規定》，執法人員在檢查中發現疑似偽造的檔案，應當現場登記取證，由當事人和執法人員共同簽字確認。您看，我們現在就把這份檔案封存，然後一起去支隊核實情況，怎麼樣？」
張海濤的手僵在半空。他身後的兩名檢查員互相看了一眼，悄悄往後退了半步。工作室裡的員工們這時也反應過來，小周拿出手機開始錄影，小張則把剛才濺了咖啡的鍵盤挪到一邊，露出了下麵的監控攝像頭——那是林硯上個月加裝的，覆蓋了整個辦公區，包括前台和財務室。
「不用了吧，林總。」張海濤的聲音有些發顫，「可能是下麵的人辦事不仔細，把檔案拿錯了。我回去跟支隊核實一下，這事就算了，不影響你們工作室運營。」
「算了？」蘇清媛終於開口，聲音比剛才冷靜了許多，「張隊，剛才您說要查封我們的辦公區，還要罰款十萬，現在一句『拿錯了』就想算了？我們工作室今天有三個專案要趕進度，因為這次『誤會』，已經耽誤了兩個小時。而且如果不是林總及時回來，我們可能已經簽了那份承認偽造檔案的筆錄，後果您想過嗎？」
張海濤的臉漲得通紅。他想再說點什麼，手機突然響了，螢幕上顯示著「李董」兩個字。他看了一眼林硯，慌忙按了靜音，把手機揣進兜裡：「林總，蘇總，這事是我考慮不周，我向你們道歉。罰款和查封的事我會跟上麵解釋，保證不影響你們的專案。我還有事，先告辭了。」
他說著，不等林硯和蘇清媛回應，就帶著兩名檢查員匆匆往外走，連桌上的偽造檔案都忘了拿。玻璃門關上的瞬間，小周忍不住喊了一聲：「張隊，您的資料夾！」
張海濤腳步頓了一下，卻沒回頭，反而走得更快了。
工作室裡安靜了幾秒，然後爆發出一陣議論聲。小周拿著那份偽造檔案，氣得手都在抖：「肯定是有人故意搞我們！剛才張海濤接的電話，是不是那個李董？就是上週跟我們搶智慧社羣專案的那個李建國！」
林硯沒說話，拿起桌上的偽造檔案，對著燈光看了看。檔案的紙張是普通的a4紙，而正規的資質檔案用的是帶水印的專用紙；公章的油墨裡沒有熒光防偽成分，在燈光下看不到「消防」的暗紋。他想起上週和李建國在競標會上的對峙——當時李建國拍著桌子說「這個專案你們蘇氏拿不走，我有的是辦法讓你們出局」，當時他以為是氣話，現在看來，對方早就開始佈局了。
「大家先冷靜一下。」林硯把檔案放進取證袋，密封好，然後走到辦公區中間，「剛才的事大家都看到了，是有人故意設局陷害我們。但請大家放心，我和蘇總一定會查清楚真相，不會讓工作室受委屈，也不會影響大家的工作和收入。現在，想繼續趕專案的同事可以留下，想先休息一下的也可以提前下班，工資照發。」
員工們的情緒漸漸穩定下來。小張擦了擦眼睛，開啟了電腦：「林總，我留下趕進度，剛才的事我都錄下來了，要是需要作證，我隨時可以去。」
「我也留下。」小周舉起手，「我剛纔看了監控，張海濤他們進門後的每一個動作都拍下來了，包括他們拿偽造檔案的鏡頭。」
林硯點了點頭，心裡湧起一股暖意。他轉頭看向蘇清媛，發現她正對著電腦螢幕，手指在鍵盤上快速敲擊著——她在調取工作室的後台資料，檢視最近有沒有異常的訪問記錄。
「怎麼樣？」林硯走過去，看著螢幕上的資料流。
「有個陌生的ip地址，昨天下午訪問過我們的資質檔案庫。」蘇清媛指著螢幕上的一條記錄，「這個ip是虛擬的，查不到真實地址，但訪問時間和張海濤手裡的偽造檔案落款日期一致。而且對方隻訪問了消防資質相關的檔案，其他的專案資料都沒動，目標很明確。」
林硯皺了皺眉。能拿到工作室後台訪問許可權，又能精準定位到消防資質檔案，要麼是內部人員泄露，要麼是對方有專業的黑客團隊。他想起上個月有個麵試技術崗的候選人，簡曆很漂亮，但因為對智慧社羣專案的理解和工作室的方向不符，最終沒錄用。那個候選人當時問過很多關於資質檔案管理的問題，現在想來，可能不簡單。
「我先聯係劉科長，確認一下支隊有沒有安排今天的檢查。」林硯拿出手機，撥通了劉科長的電話。電話響了三聲就被接起，劉科長的聲音帶著驚訝：「林總？你們工作室今天沒被檢查啊！支隊最近沒安排突擊檢查，張海濤昨天跟我請假了，說家裡有事，怎麼會去你們那裡？」
林硯心裡的猜測得到了證實。張海濤是私自行動，而且很可能是受了李建國的指使，用偽造的檔案和檢查令來陷害工作室，目的就是讓他們失去智慧社羣專案的競標資格——明天就是甲方確定最終合作方的日子，一旦工作室被查封或罰款，甲方肯定會選擇李建國的公司。
「劉科長，麻煩您幫我查一下，張海濤最近有沒有和李建國的公司有往來。」林硯的聲音沉了些，「還有，我們這裡發現了一份偽造的消防驗收合格證，上麵的公章和編號都是假的，我想跟您一起去支隊的檔案庫核實一下原始記錄。」
「好，我現在就去支隊等你。」劉科長的聲音變得嚴肅起來，「偽造消防資質是大事，我一定幫你查清楚。」
掛了電話，林硯看向蘇清媛。她已經把剛才的監控錄影和後台訪問記錄都備份好了，正拿著那份取證袋，上麵貼著她手寫的標簽：「2023年x月x日，市消防支隊張海濤等人突擊檢查時發現的偽造檔案，已封存。」
「我跟你一起去支隊。」蘇清媛把取證袋遞給林硯，「剛才張海濤走的時候，我注意到他的車是李建國公司的商務車，車牌號我記下來了，已經發給小周，讓她去查一下車輛的登記資訊和最近的行駛軌跡。」
林硯接過取證袋，指尖碰到了蘇清媛的手。她的手還有點涼，應該是剛才緊張的。他想起剛才自己沒回來時，她一個人麵對張海濤的強硬態度，卻沒亂了陣腳，反而注意到了那麼多細節，心裡湧起一股暖流。
「好。」林硯點了點頭，「我們先去支隊核實檔案，然後根據劉科長查到的資訊，再決定下一步怎麼做。不管對方是誰，這次我們不能就這麼算了。」
蘇清媛笑了笑，伸手幫林硯理了理西裝上的褶皺：「嗯，一起麵對。對了，剛才小周說，甲方那邊剛纔打電話來，問我們明天能不能按時參加最終的競標答辯。我跟他們說，肯定能。」
林硯看著她的眼睛，裡麵沒有絲毫慌亂，隻有堅定。他想起兩人剛成立工作室的時候，麵對資金短缺和技術瓶頸，也是這樣互相支援著過來的。現在的這點困難，比起當時，根本不算什麼。
「走。」林硯拿起公文包，把取證袋放進去，「去支隊。」
兩人走出工作室時，夕陽正透過寫字樓的玻璃幕牆照進來，在地麵上投下長長的影子。小周和小張站在門口，對著他們揮了揮手：「林總，蘇總，放心去吧，工作室有我們呢！」
林硯和蘇清媛回頭笑了笑，然後並肩走進了電梯。電梯門關上的瞬間，林硯拿出手機，給劉科長發了條資訊：「麻煩再查一下，張海濤的銀行賬戶最近有沒有大額轉賬。」
他知道，李建國既然能讓張海濤冒這麼大的風險，肯定少不了利益輸送。隻要能找到轉賬記錄，就能把李建國和張海濤的勾結證據鏈完整起來，不僅能洗清工作室的冤屈，還能讓李建國為他的行為付出代價。
電梯緩緩下降，蘇清媛看著林硯的側臉，突然說：「林硯，不管明天競標結果怎麼樣，我都覺得，我們已經贏了。」
林硯轉過頭，看著她：「為什麼？」
「因為我們沒像李建國那樣，用不正當的手段競爭。」蘇清媛的眼睛裡閃著光，「而且經過今天的事，大家更團結了，這比任何專案都重要。」
林硯笑了。他伸手握住蘇清媛的手，她的手已經暖和起來了。電梯門開啟，外麵的車水馬龍映在兩人眼裡，卻沒有絲毫迷茫。
「對，我們已經贏了。」林硯的聲音很堅定，「而且明天，我們會贏得更漂亮。」
兩人並肩走出寫字樓，朝著市消防支隊的方向走去。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像一道堅定的防線，擋住了背後所有的陰謀和算計。而在他們身後的工作室裡，小周已經查到了張海濤的車輛資訊，小張則在整理今天的監控錄影，所有人都在為明天的戰鬥做準備。
夜色漸濃，寫字樓的燈光一盞盞亮起，照亮了這座城市的繁華，也照亮了一群年輕人為了夢想而奮鬥的身影。林硯和蘇清媛知道，這場戰鬥還沒結束，但隻要他們一起麵對，就沒有跨不過去的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