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舊夢,一拍兩散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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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傳來八百裡加急,皇帝病重,急召太子回京監國。
這是君令,是國事,他不能不遵。
離開的前一晚,他去了我為阿碧立的衣冠塚前,深深鞠了一躬。
他喃喃道:“是我錯了,錯得離譜。”
他最後一次,遠遠地看了我一眼。
那時,我正與謝辭昭在城樓上並肩討論軍務,落日餘暉灑在我們身上,安靜而美好。
他終於策馬離去,背影決絕。
我看著他消失在天際的背影,心中一片平靜。
這段感情,始於邊關,也終於邊關。
從此山高水長,我們,兩不相欠了。
一年後,李承稷登基為帝,年號永安。
他勵精圖治,勤於政事,朝野上下皆讚其為一代明君。
隻是他的後宮一直空懸,終其一生,未立皇後,也未再納任何妃嬪。
又過一年,在父親和眾將士的見證下,我與謝辭昭在廣闊的草原上舉行了盛大的婚禮。
冇有鳳冠霞帔,隻有紅色的鎧甲和並肩馳騁的駿馬。
他為我戴上他用最鋒利的狼牙親手磨成的項鍊,在我耳邊鄭重許諾:
“阿鸞,從今往後,你的身後不僅有千軍萬馬,還有我。”
我嫁給了安穩和尊重,嫁給了那個願意讓我做自己的英雄。
我有了新的家人,新的牽掛,過上了曾經最嚮往的、肆意快活的生活。
新帝登基三年的祭天大典上,他獨自一人登上高台,遙望西北方向。
那裡,是朔方城的方向。
有風吹過,彷彿帶來了草原的自由氣息。
他輕聲說:“阿鸞,祝你,此生安好。”
而在遙遠的邊關,我正教我剛滿週歲的兒子練習拉弓。
孩子被弓弦逗得咯咯直笑。
我的丈夫,謝辭昭,從背後輕輕擁住我。
我回頭看他,陽光正好,歲月安然。
過去種種,皆如雲煙。
又是一年春,謝辭昭外出巡防歸來,帶回一個精緻的木盒。
他獻寶似的遞給我,笑著說:“看我給你帶了什麼好東西。”
我打開盒子,呼吸猛地一滯。
裡麵靜靜躺著的,是我母親留下的那塊暖玉。
它碎裂的痕跡,被工匠用金絲細細地鑲嵌起來,勾勒出一隻展翅欲飛的鸞鳥圖案。
比原來,更添了幾分驚心動魄的美。
我的手有些顫抖。
謝辭昭將我攬入懷中,下巴抵在我的發頂,聲音溫柔。
“我找遍了天下最好的工匠,終於把它修好了。”
他從身後環著我,將我的手連同那塊玉,一起包裹在他溫熱的掌心。
聲音低沉而安穩:
“我問過工匠,他說,碎過一次的玉,再難恢複如初。但用金來補,取金玉良緣之意,也取失而複得之兆。”
我鼻尖一酸,眼淚終究是冇忍住。
我轉過身,埋進他的懷裡,悶悶地說:“你真是個傻子,為了它費這麼多心思。”
他輕笑,拍著我的背,像哄孩子一樣,“我的阿鸞值得這世上最好的。”
是啊,最好的。
不是錦衣玉食的牢籠,不是口是心非的誓言,而是這份看得見摸得著的尊重與安穩。
那塊玉,我終究冇有再貼身佩戴。
我將它掛在了兒子的搖籃上。
母親當年求它,是為了護佑一個不值得的人。
如今,我希望它能護佑我的孩子,願他一生坦蕩,愛其所愛,活得自由自在。
永遠不必像他的母親一樣,用一身的傷去懂得人世間的真情與假意。
傍晚,謝辭昭在院中教剛會走路的兒子耍一套木製的刀槍,孩子笑得前仰後合。
我坐在廊下,為他們縫補著被操練磨破的衣角。
夕陽落在我們三人身上,溫暖而綿長。
我抬頭看向遠方連綿的山脈和無垠的草原。
這裡纔是我的歸宿,我的永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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