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漢不三國 第1135章 世家密謀 江東不安
馬超挺劍而立,劍尖的血珠順著鋒利的刃口緩緩滴落,在青磚上暈開一小片暗沉的紅。他垂眸看向癱在地上的全琮,聲音冷得像淬了冰:“現在,你有什麼話說?”
全琮雖未被綁縛,卻早已嚇得魂飛魄散,連滾帶爬地磕頭,額頭撞在地上“咚咚”作響,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大王饒命!大王饒命啊!小的……小的真不知內情!當年隻收到命令,說在追擊黃祖時按兵不動,其餘的……其餘的小的一概沒參與啊!”
馬超眼中掠過一絲毫不掩飾的厭惡,冷哼一聲:“伯符英雄一世,何等磊落,竟栽在你們這幫隻會玩弄陰謀詭計的鼠輩手裡,真是憋屈!”
他抬眼對龐德道:“令明,點五千兵馬,押著這軟骨頭,再提著薛綜的首級,即刻去與周郎彙合。”
“諾!”龐德抱拳應道,聲如金石。
“傳令下去,”馬超的聲音陡然提高,帶著斬釘截鐵的決絕,“吳郡之內,凡負隅頑抗者,格殺勿論!但若有念及伯符舊恩、願意歸降的將士,一律編入帳下,既往不咎!”
全琮還在地上哭嚎求饒,龐德上前一腳將他踹翻,喝令親兵用繩索捆了,像拖死狗一般拽著往外走。薛綜的首級被挑在槍尖上,在日光下泛著慘白,遠遠望去,像一麵昭示懲戒的旗幟。
馬超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緩緩收劍入鞘。劍鞘碰撞的輕響裡,彷彿能聽見當年孫策縱馬大笑的聲音——伯符,等著吧,這些欠了你的,我會一筆一筆,連本帶利地討回來。
秣陵,張昭府邸內,燭火搖曳映著滿座愁容。張昭將手中密信拍在案上,眉頭擰成死結:“諸位都聽到了,西涼馬超已入吳郡!那可是殺紅了眼的主,他這兩年在草原屠戮百萬之眾,他來江東,絕非閒逛!”
座中頓時炸開了鍋,各世家主交頭接耳,聲音裡裹著慌:“殺神怎麼盯上江東了?”“莫不是為了孫策舊事?那筆賬要是翻出來,多少人家得掉腦袋!”
張紘撚著胡須,臉色凝重:“子布兄說得是,馬超素來護短,周瑜又與孫策親厚,兩人若聯手,怕是要翻舊案了。”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眾人,“當年參與其中的,如今都坐不住了吧?”
這話一出,好幾人猛地攥緊了袖袍,額頭冒汗。一個家主顫聲問:“那……那現在怎麼辦?調兵?可馬超的鐵騎……”
張昭猛地一拍桌子,恨聲道:“還不是孫權那小子!放著江東主位不要,躲去夷州逍遙!他在時,好歹名正言順,咱們占著大義,馬超再凶,也得顧忌三分!”他喘了口氣,眼底冒火,“如今倒好,給了周瑜和馬超可乘之機,這小子,怕不是故意的!”
呂岱沉聲道:“抱怨無用,得想辦法穩住局麵。要不……先派人去夷州催孫權回來?”
“催?”張昭冷笑,“他要是肯回,早回來了!”
張昭目光如炬,死死盯著呂蒙與呂岱,指節因用力而泛白:“這些年,世家傾儘資源扶持你們,糧草、甲冑從無短缺,便是要你們手握實權,關鍵時刻能頂上去!如今清點下來,你們手下真正能拚死效命的心腹,到底有多少?”
呂蒙眉頭緊鎖,聲音帶著幾分艱澀:“若我與呂岱、還有幾個心腹將領合在一處,能調動的死士與親兵,滿打滿算也就三四萬之數。”
“三四萬?”張昭猛地拍案而起,案上的茶盞被震得跳起,茶水潑濺,“怎麼才這麼點!這些年你們到底在做什麼?養著那些兵卒,難道都是擺設不成?”
呂蒙臉色漲紅,卻也壓不住語氣中的委屈與憤懣:“子布先生怎能忘了?當年與公瑾決裂,我們領兵追殺——那一戰,衝在最前麵的都是效忠世家的將士!周郎詭計多端,咱們損兵折將,死的都是跟著我們從屍堆裡爬出來的弟兄!而餘下這些將士多是孫策時期的老人,又有程黃韓祖四個老家夥在前麵壓著,我們也沒辦法滲透啊!真到了生死關頭,誰肯賣命?”
呂岱在旁點頭附和,聲音沉啞:“呂蒙所言不假。這些年我們擴軍,招募來的人,我們用心培養,當然會聽我們號令,但是昔日孫策那邊帶出來的隊伍,確是不好拉攏,我們縱想培養心腹,也處處受限啊。”
張昭聞言一滯,胸口起伏著,卻再也說不出斥責的話。隻是事到臨頭,這三四萬兵力,麵對周瑜的水師與馬超的鐵騎,實在是杯水車薪。
座中一片死寂,隻有燭火劈啪作響,映著眾人凝重如鐵的臉。一個世家主忍不住顫聲問:“那……那這三四萬,能守得住秣陵嗎?”
張紘撚著胡須,沉聲道:“三四萬大軍雖不全在秣陵,卻也並非不能聚攏。速給陳武、董襲他們傳訊,讓他們星夜領兵回援——隻要這三四萬敢戰之士聚在城下,其餘兵馬見有主心骨,便不至於一觸即潰。真要拚起來,未必沒有一戰之力。”
張昭眼中閃過一絲亮光,隨即又沉了下去:“話雖如此,終究是險招。依我看,還得把孫老夫人請出來。馬超、周瑜當年與伯符情同手足,總不能對著伯符的母親動刀兵吧?有老夫人坐鎮城頭,他們便是再急,也得掂量掂量‘逼宮’的名聲。”
說罷,他轉頭看向陸家家主,語氣帶著幾分催促:“你們陸家近來不是在勸孫栩承繼大位嗎?那孩子態度如何?”
陸家家主縮了縮脖子,滿臉無奈:“那孫栩……唉,不過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怯懦得很。我等磨破了嘴皮,他隻說‘不敢僭越’,連正眼都不敢看我們,實在是……不堪大用。”
“無妨。”張昭擺了擺手,眼底閃過一絲算計,“明日我親自去見老夫人。她一輩子護著孫家基業,隻要說動她點頭,讓孫栩暫代主位穩住人心,江東的名分就還在我們手裡,亂不了。”
他又轉向張紘,語氣斬釘截鐵:“子綱,你即刻去擬令,讓陳武、董襲他們抽調大軍,儘數回來佈防。告訴他們,遲則生變,五日之內必須趕到!”
張紘拱手應道:“我下去就安排!”
燭火在眾人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每個人心裡都清楚,這已是背水一戰。孫老夫人、孫栩、回援的兵馬……這些能抓住的稻草,都得死死攥在手裡,否則,等馬超的鐵騎踏到秣陵城下,他們這些人,怕是連求饒的機會都沒有了。
門外的風越來越急,卷著遠處更夫的梆子聲傳來,一下下敲在人心上,讓他們沒由來的一陣心慌。
夜色如墨,江風裹挾著水汽,打濕了渡口的石階。程普、黃蓋護著孫尚香的船隻剛靠岸,一道魁梧的身影便迎了上來,正是在此等候的韓當。
“公覆,德謀!”韓當嗓門洪亮,幾步跨到身旁,目光先落在程普、黃蓋身上,又轉向掀簾下船的孫尚香,見她平安歸來,才鬆了口氣,“一路可還安穩?”
黃蓋拍了拍他的胳膊,聲音帶著旅途的疲憊:“托你的福,順順當當到了。”
“見到涼王了?”韓當眼睛帶著詢問:“他果然是為伯符來的?”
“正是。”程普點頭,眉宇間帶著幾分激動,“他說了,此番回來,就是要查清伯符死因,清了那些蛀蟲,把基業交還給孫紹少主。”
韓當猛地往地上啐了口唾沫,眼中燃起怒火:“早該如此!伯符死得不明不白,這些年我們像憋著口氣,連腰桿都挺不直!馬超來得好,來得及時!”
韓當突然眉頭又擰成個疙瘩:“話是這麼說,可仲謀畢竟是老夫人的……真要動到他頭上,老夫人那裡怕是要翻天。”
孫尚香抬手按了按鬢邊的珠花,聲音穩得不像話:“韓叔放心,兄長早料到了。我此次回來就是安撫住母親。”
韓當這才鬆了口氣,粗糙的手掌在腰間刀鞘上磨了磨:“有安排就好,有安排就好。那我們這些老骨頭,該做些什麼?”
程普上前一步,目光掃過沉沉夜色中的秣陵城牆,沉聲道:“韓當,你立刻去調集軍中伯符的舊部,把住江邊渡口。公瑾的水軍能不能順順當當登陸,全看你這一關。”
“放心!”韓當胸脯拍得震天響,“當年跟著伯符打江山的弟兄,半數都在我營裡憋著勁呢!一定穩穩當當守住渡口!”
黃蓋介麵道:“我與德謀帶尚香入城,先去見老夫人。隻要穩住內宅,再將秣陵城攥在我們手裡。”他頓了頓,看向程普,“剩下的……就隻能看涼王和公瑾的了。”
程普點頭,抬手拍了拍韓當的肩膀:“去吧,彆出岔子。”
韓當應了聲“好”,轉身便沒入夜色裡,靴底踏過石板路的聲響很快遠去。程普與黃蓋交換了個眼神,護著孫尚香往秣陵城側門趕去。
夜半三更,吳侯府內院依舊亮著一盞孤燈。孫老夫人斜倚在軟榻上,鬢邊的銀絲在燭火下泛著霜色,孫權領兵親征交州,可如今大半年過去,南海郡的捷報都傳回來兩回了,隨征的呂蒙、韓當等人陸續歸營,唯獨他這個親兒子,沒了音信。
窗外的風卷著落葉拍打窗欞,像有人在暗處竊竊私語。老夫人歎了口氣,這些年,她總覺得這府裡空落落的,伯符走得突然,留下個爛攤子;仲謀雖接過了權柄,卻總隔著層什麼,做什麼都畏手畏腳,她也看在眼裡。
“江東不能一日無主啊……”她喃喃自語,眼角的皺紋堆得更深。這幾日府外的風聲越來越緊,下人們走路都踮著腳,張昭他們隔三差五來請安,話裡話外總提“孫栩聰慧”,那點心思,她怎會看不明白?可仲謀呢?到底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