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重生了,誰還不是多情小夥 第754章 註定的偶遇
“所以你的意思是......”
經過一番商議,陳博士的眼鏡片上反射著投影儀的藍光,分析著說:
“先構建一個完美符合她幻想的人格,再讓這個人格死亡,最後觀察她對轉世版本的反應?”
酒店會議室的空氣彷彿凝固了。
黃鈺彗盯著張杭輪廓分明的側臉,不敢相信自己剛才聽到的話。
投影儀在牆上投下的光影在他臉上變幻,像一副不斷變化的麵具。
張杭慵懶地靠在真皮沙發上,手指輕輕敲擊著扶手: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不過用轉世這個詞不太準確......”
張杭突然轉向黃鈺彗,嘴角是一抹玩味的笑:
“你剛才的表情很有趣,像是又愛又恨的那種。”
黃鈺彗的手指無意識地絞緊了裙角。
她確實感到一陣寒意。
那些專家們討論的是她有史以來第一次直觀的體會到陰謀論的概念。
“我......我隻是覺得清淺要陷入一張大網了。”
黃鈺彗苦笑不已。
張杭突然大笑起來,笑聲在安靜的會議室裡顯得格外突兀。
他站起身,走到黃鈺彗麵前俯下身,近得雙方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其實並不是你想的那樣,既然你好奇,那我就把我的想法說出來,剛好幾位專家也可以分析一下。”
李分析師已經開啟了錄音筆,蘇顧問的指尖懸在平板電腦上方準備記錄。
趙先生依然站在窗邊,但身體明顯前傾了幾分。
“我看到的林清淺......”
張杭走回投影儀前,調出一張林清淺在咖啡館看書的照片:
“很純潔。”
照片上的女孩穿著簡單的白色棉麻裙,低頭時一縷頭發垂在臉頰邊,陽光透過玻璃窗在她身上鍍了一層聖潔的光彩。
張杭的手指輕輕劃過投影上林清淺的輪廓:
“說實話,我倒沒那麼大的**要把她怎樣。”
張杭重新坐回沙發上,轉向團隊,眼中閃爍著危險的好奇:
“就是忽然有了個想法,是那種靈感一現的思路,她很清純,嚮往童話式的戀愛,假如我以她夢中白馬王子的樣子出現......”
“然後讓王子死於白血病?”
趙先生突然插話。
“太老套。”
張杭搖頭:
“可能意外事故更好一些?比如說,在某個夜晚,在一個路口,他正在過馬路,忽然一輛紅色的特拉斯瘋狂的開了過來,他當時眼睛瞪的很大,內心充滿了茫然,並沒有恐懼,像是時間被暫停......咳,說跑偏了,大概就是這麼個意思,出現在林清淺麵前的我遇到了意外事故,就是這樣的故事。”
黃鈺彗揉了揉太陽穴。
感覺像是走入到一個電影世界裡,可對於這場故事來說,自己相當於副導演?
不!
也許隻是一個演員。
“在認識的前期,我獲得了她的好感,因為我也沒辦法經常出現在她麵前,那就走網戀的思路,網路關係升溫到網戀層次,我覺得,對於她那樣的女孩,在網上的感情升溫,在見過麵的基礎上,是更加迅捷的。”
張杭繼續道,聲音越來越興奮:
“然後這個虛假身份的我,卻忽然出現意外身亡,當林清淺不遠千裡,去看了關於那個身份的墓地後......她會怎麼樣?”
會議室安靜了幾秒。
陳博士最先開口:
“根據依附理論,人在失去突然依戀物件時會產生強烈的創傷反應,如果她真的愛上了這個虛構人格......理論上會出現類似真實喪偶的悲痛。”
“理論上?”
張杭微微挑眉。
李分析師接過話題:
“我們去年跟蹤研究過二十例網戀未見麵一方突然失聯的案例,65%的受訪者出現了持續一個月以上的抑鬱症狀,其中有兩人甚至需要藥物乾預,值得注意的是,這些關係平均隻維持了4.7個月。”
“所以計劃中的時間沒那麼長。”
張杭微微搖頭:
“如果在她最難過的時候,忽然看到了長相一模一樣的我,一個成功人士的我,一個很花心的我......慧慧,你覺得她會對我產生好感嗎?”
黃鈺彗的嘴唇顫抖了一下。
她腦海中浮現出林清淺蜷縮在宿舍床上哭濕整個枕頭的畫麵,內心憂傷,但生活中突然出現了真正的張杭,至少,她一定會有比較強烈的心理反應。
但......
“她可能會更難過。”
黃鈺彗小聲回答。
“我不這樣認為。”
張杭突然拍手:“陳博士?你怎麼看?”
陳博士清了清嗓子:
“從心理學角度,這會產生一種奇妙的認知失調,悲傷與驚喜、失去與重逢同時出現,大腦會分泌大量多巴胺和腎上腺素......簡單說,她可能會把你當成某種命運的安排。”
“或者轉身就走。”
蘇顧問突然說:
“infj型人格有極強的道德感,如果她意識到自己被玩弄......”
“這就是最迷人的部分!”
張杭笑了笑道:“我也很好奇,她會怎麼選擇?是和我這個花花公子接觸,還是轉身一走了之?所以她的選擇,就是這場遊戲的結局。”
會議室突然熱鬨起來。專家們開始激烈討論,各種專業術語在空中碰撞。
黃鈺彗看著張杭站在爭論的中心,臉上帶著孩子發現新玩具般的神采,突然意識到:對他來說,這真的隻是一場大型真人實驗遊戲。
“我認為會有強大的吸引力。”
李分析師堅持道:
“創傷後的心靈特彆脆弱,而熟悉的麵容會喚起安全感的錯覺......”
“但infj的直覺功能不容小覷。”
陳博士反駁:
“她可能會察覺到違和感......”
趙先生突然笑了:“不如賭一把?我押十頓飯,她會選擇和張先生約會。”
黃鈺彗感到一陣莫名的情緒,她看著這些衣著光鮮的成年人像討論足球比賽一樣討論情感反應,突然覺得荒謬至極。
但更荒謬的是,她發現自己竟然沒那麼害怕了。
因為張杭眼裡沒有那種獵食者的**,隻有純粹的好奇,像個惡作劇的孩子。
在她眼裡,是這樣的,甚至意外的發現,此刻竟覺得張杭有點可愛,以至於,讓自己在思考,這場會議什麼時候結束,是不是結束後,就可以和他去酒店房間了呢?
“杭哥......”
黃鈺彗不知不覺用了更親密的語氣:
“你這麼做,真的隻是為了看她的反應?”
張杭轉向她,淡然一笑:
“不然呢?你覺得我會缺女人嗎?”
他走回沙發坐下,長腿隨意地架在茶幾上:
“林清淺很特彆,但還沒特彆到讓我費這麼大周章就為了睡她。”
黃鈺彗長舒一口氣,緊繃的肩膀放鬆下來。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一直在害怕什麼,不是害怕林清淺被傷害,而是害怕張杭真的愛上林清淺,這個認知讓她心跳加速。
在財大這個板塊,有人比自己更得寵的話,這也是讓她內心彆扭的點。
但發現這些情緒,黃鈺彗反而有些茫然了。
自己什麼時候,變成了在他身邊爭風吃醋的樣子了?
為什麼會這樣?
要不然,問一問場上的幾個心理學家?
他們一定能說出個所以然來。
不,不可以!
不能讓他們發現自己內心深處的想法。
黃鈺彗連忙將這個想法趕出腦海,隨後笑了笑說:
“這就像是小時候玩的過家家啊,杭哥你蠻可愛的。”
會議室突然安靜下來。
所有人都看向她,包括一直置身事外的趙先生。
張杭挑了挑眉,然後爆發出一陣大笑:
“彆愛上我,小慧彗,說實話,我心裡已經滿滿的了。”
黃鈺彗感到臉頰發燙,但某種大膽的情緒驅使她繼續說:
“我知道,我隻是覺得......如果早幾年遇到你......”
你的身邊,未必不能有我的一席之地。
因為看到過張杭要結婚的兩個美女,她認為自己的顏值,不輸給對方,甚至還有優勢!
張杭淡笑:“就你這個歲數,早幾年遇到我?那我得進監獄了,因為你未成年啊!”
會議室裡爆發出笑聲。
連嚴肅的趙先生都忍不住搖頭。
黃鈺彗紅著臉抓起抱枕,很曖昧的輕輕的砸向張杭,被他輕鬆接住。
“好了,言歸正傳。”
張杭把抱枕塞到背後,突然正經起來:
“第一階段怎麼實施?”
李分析師調出一份詳儘的計劃表:
“首先需要構建虛擬身份,姓名、年齡、職業背景要經得起推敲,我們建議使用程默這個名字,29歲,獨立插畫師,有輕微社交恐懼症......”
“社交恐懼?”
張杭皺眉。
“這能解釋為什麼他更擅長網路交流。”
陳博士解釋:“也為後期拒絕視訊通話埋下伏筆。”
蘇顧問補充:
“需要建立完整的社交媒體曆史,威信至少有一年的內容,微博也得有三年左右,電影網要有影評.....我們團隊可以在兩周內完成全套數字足跡。”
張杭頓時搖頭:“那太磨嘰了,我沒時間浪費在這方麵。”
蘇顧問猶豫了下:“可是這些內容,並不容易......”
“這些不需要你們管,一天那,我會搞定。”
張杭微微搖頭。
這話讓蘇顧問點頭一笑:“那我沒問題了。”
趙先生突然說:“完全憑空出現太可疑了,比如說,完善程默在魔都以前的生活軌跡。”
陳博士點了點頭:
“接下來是第一次偶遇的細節,我們可以討論一下。”
討論持續到淩晨兩點。
專家們設計了每一個微表情、每一句對白,甚至程默應該用什麼型號的素描本、喝什麼口味的咖啡。
黃鈺彗聽著這些細節,恍惚間覺得他們不是在策劃一場欺騙,而是在創作一個活生生的人。
會議結束時,
黃鈺彗終於如願以償的,和張杭去了酒店的房間。
進入房間後,黃鈺彗竟然有點緊張感。
但她很乖巧,主動摟住了張杭的脖子,嘴唇印在了對方的嘴唇上,進行了幾分鐘的深吻,她輕輕的說:“我們去洗澡呀。”
“好。”
張杭點了點頭。
浴室內,很快響起了黃鈺彗的笑聲,不知道兩人在講什麼玩笑,但笑聲很快發生了偏離,是黃鈺彗很有節奏的歌唱聲。
片刻後,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
黃鈺彗低聲說:“後天,濱江美術館,捷克象征主義展是第一次的偶遇,杭哥,如果清淺真的愛上那個虛構的你,然後又發現真相......你不怕她恨你嗎?”
張杭的表情突然變得難以捉摸:
“恨也是感情的一種,小鈺彗,有時候,恨比愛更難忘。”
“明天我會通過周琳約林清淺吃飯。”
黃鈺彗忽然開口,聲音裡帶著玩味的笑意:“現在我也好奇了,到時候她會怎麼選擇,我想當一個見證人,可以嗎?”
張杭笑了笑:“這麼快就行動?不像你的風格。”
“專家給的資料太詳細了,不用白不用。”
黃鈺彗微微一笑:“你知道最有趣的是什麼嗎?那份報告裡連她喜歡什麼香水都寫清楚了。”
張杭低笑出聲,溫熱的氣息噴在她耳後:
“你現在真是遊戲的參與者了。”
深夜,黃鈺彗就和朋友聯係了下。
說了請客吃飯這件事,主要提起,想要認識一下林清淺的想法。
第二天早上七點鐘,對方回應說可以。
於是黃鈺彗約了餐廳。
中午十二點整,打扮的光鮮豔麗的黃鈺彗踏入雲境餐廳。
她今天特意選了一條淺藍色的連衣裙,深領設計露出精緻的鎖骨,但又不失端莊。
妝容清淡,隻在眼角點了少許珠光眼影,唇色是溫柔的豆沙粉。
這是專家建議的知性優雅又不具攻擊性的形象。
“鈺彗!這裡!”
靠窗的位置,周琳正向她招手。
黃鈺彗調整表情,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微笑走過去。
她的目光不著痕跡地掃過周琳身旁的女子:林清淺!
她穿著米色亞麻襯衫,黑色長發鬆鬆地挽在腦後,正低頭翻看選單,側臉線條柔和而沉靜。
“抱歉,我來晚了嗎?”
黃鈺彗的聲音比平時低了八度,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歉意。
“沒有沒有,我們也剛到。”
周琳笑著介紹:
“清淺,這是我朋友黃鈺彗,鈺彗,這是林清淺,如果你們經常逛貼吧的話,肯定知道對方,都是財大的四大校花之一。”
林清淺抬起頭,黃鈺彗立刻注意到她有一雙極為清澈的眼睛。
“久仰大名。”
黃鈺彗伸出手:“周琳經常提起你,說你的小提琴演奏有直擊靈魂的力量。”
林清淺微微怔了一下,隨即淺笑:
“她誇張了,很高興認識你,黃同學。”
“叫我鈺彗就好。”
她自然地拉開椅子坐下,將包放在一旁。
這次包是低調的普通牌包包,專家報告指出林清淺不喜歡張揚的奢侈品。
侍者送來選單,黃鈺彗快速掃了一眼:
“這裡的鬆露意麵聽說很不錯,不過.....清淺喜歡吃些什麼?”
“我比較喜歡他們的香煎鱈魚。”林清淺回答了句。
黃鈺彗合上選單,對侍者微笑:
“一份香煎鱈魚,然後......”
討論了下午餐的菜式。
點完餐,周琳忽然接了個電話,便匆匆離席:“我草,抱歉抱歉,麻蛋,忽然有點急事,我物件跟傻嗶似的,要突然給我驚喜,我得回去一趟,你們慢慢吃......”
黃鈺彗心裡暗喜,表麵卻露出擔憂:
“很嚴重嗎?要不要我們改天再聚?”
“沒事沒事,你們聊。”
周琳抓起包快步離開,留下兩人相對而坐。
短暫的沉默後,黃鈺彗輕歎一聲:
“周琳還是這麼風風火火。”
林清淺笑了笑:
“她一直這樣,做什麼事情,都風風火火的。”
“這太像她了!”
黃鈺彗掩嘴輕笑,隨即像是想起什麼:
“對了,去年學校舉辦的慈善演出......好像是兒童基金會的那個,你演奏小提琴,我當時也在,可能我們還擦肩而過了。”
林清淺眼睛一亮:“你去了?那場最後加演的梁祝......”
“小提琴獨奏部分美得讓人心碎。”
黃鈺彗接過話頭,眼神恰到好處地流露出懷念:
“尤其是第二樂章,那種克製的悲傷......我當時坐在第三排,看到你的眼淚落在琴絃上。”
林清淺明顯驚訝了:“你記得這麼清楚?”
“音樂是記憶的鑰匙。”
黃鈺彗輕輕攪動冰水裡的檸檬片:
“那之後我找了所有能找到的梁祝版本,但都比不上現場的震撼。”
侍者送上餐前甜點,打斷了談話。
黃鈺彗注意到林清淺拿麵包時左手小指微微翹起的習慣,專家報告裡提到過這個細節,說是從小練琴養成的姿勢。
“其實我一直很好奇。”
黃鈺彗撕開一塊小蛋糕:
“專業音樂家聽音樂時,和我們普通人感受會不一樣嗎?比如能自動分析和絃結構什麼的?”
林清淺搖頭:“最初幾年會,後來就學會了關閉那部分大腦,就像......嗯......你看電影時不會一直想著鏡頭焦距一樣。”
“這個比喻真是太妙了。”
黃鈺彗眼睛微微睜大:
“我認識幾個影評人,他們說自己已經無法單純地享受電影了,總是忍不住分析運鏡和剪輯。”
“職業病吧。”
林清淺似乎放鬆了些:“你呢?你覺得藝術品投資需要什麼樣的專業眼光?”
聊藝術方麵的話題,是林清淺比較喜歡的。
黃鈺彗早就準備好了答案:
“三分知識,七分直覺,有時候一幅畫明明技法完美,但就是缺少......靈魂的震顫,就像音樂,技術可以練習,但情感的表達是騙不了人的。”
林清淺的目光變得專注起來:
“很少有人這麼理解藝術。”
主菜適時地上桌,打斷了這個可能過於深入的話題。
黃鈺彗嘗了一口鱈魚,由衷讚歎:
“果然美味。謝謝你推薦,不然我可能要錯過這道菜了。”
“我的榮幸。”
林清淺優雅地切著盤中的三文魚:
“你平時喜歡哪些畫家?”
“最近迷上了常玉。”
黃鈺彗按照專家建議回答:
“特彆是他晚期的花卉,那種孤獨又絢爛的感覺......你呢?”
“我對繪畫瞭解不多,不過......”
林清淺遲疑了下:
“大學時很喜歡看莫奈的睡蓮係列。”
黃鈺彗內心暗喜,這正是專家報告中提到的林清淺的喜好。
“奧賽博物館那幅藍色睡蓮?”
黃鈺彗輕聲說:“站在畫前時,我幾乎能聽到水波的聲音。”
林清淺放下叉子,眼中閃爍著驚喜:
“你去過奧賽?什麼時候?”
“去年春天。”
黃鈺彗回憶道:“我朋友帶我去巴黎,那會兒一直在下雨,但走進博物館看到那幅畫時,感覺整個空間都亮了,就像第一次聽你演奏時的感覺。”
這句話顯然擊中了目標。
林清淺耳尖微微泛紅,低頭喝了口水掩飾情緒:“你太誇張了。”
“真心話。”
黃鈺彗的聲音輕柔卻堅定:
“藝術的價值不就是能讓人產生共鳴嗎?”
接下來的談話如黃鈺彗預期般順利。
她引導話題到林清淺最近參與的演出專案,適時表現出專業性的好奇而非無知的恭維。
當林清淺提到正在準備德沃夏克的協奏曲時,黃鈺彗立刻接上:“是羅斯特羅波維奇那個版本嗎?他處理第二樂章的方式......”
“你也聽古典?”林清淺驚訝地打斷她。
黃鈺彗羞澀地笑了笑:“隻是愛好者,我父親是音樂老師,從小耳濡目染。”
這是她精心設計的背景故事,既解釋了音樂素養又暗示了良好的家教。
“難怪。”
林清淺的眼神明顯柔和了許多:
“現在很少有人能聊這麼深入了。”
飯後時間,黃鈺彗偶然提到下週有個小眾古典樂團的演出,並隨口邀請林清淺同行。
讓她暗自得意的是,對方幾乎沒有猶豫就答應了。
“我加你威信吧,方便聯係。”
結賬時,林清淺主動拿出手機。
黃鈺彗掃完二維碼,假裝不經意地問:
“對了,你平時用香水嗎?今天這個味道很好聞。”
“jomalone英果梨。”
林清淺有些不好意思:
“很普通的款。”
“不,很適合你。”
黃鈺彗真誠地說:
“清新中帶著一絲甜美,等回學校,有機會我也買一瓶試試看。”
走出餐廳時,陽光正好。
林清淺猶豫了一下:“我往地鐵站走,你呢?”
“我打車,要先去一趟其他地方。”
黃鈺彗指了指自己的手機,隨即像是想起什麼:
“要不要送你一程?”
“不用了,謝謝。”
林清淺微笑:
“今天聊得很愉快。”
“我也是。”
黃鈺彗輕輕握住她的手:
“期待下次見麵。”
看著林清淺離去的背影,黃鈺彗終於讓勝利的笑容浮現在臉上。
她拿出手機,給張杭發了條訊息:
“專家是對的,我的第一階段,完美收官。”
黃鈺彗站在原地,拿出手機,她開啟那份價值六位數的分析報告,在‘初次接觸策略’一欄打了個勾。
報告上林清淺的照片旁,專家用紅筆標注著:
目標渴望被真正理解,而非膚淺讚美,展示共情能力是關鍵。
黃鈺彗輕撫這行字,嘴角勾起一絲興奮的笑意。
這樣的稀奇古怪的事兒,比她想象的還要有趣。
因為提前約好了時間。
週三的美術館活動,如約而至。
濱江美術館坐落在城市濱江景觀帶的核心位置,由著名建築師隈研吾設計,整座建築采用流線型的玻璃與鋼材結構,外立麵隨著日照角度變換折射出不同的光影效果。
主入口處12米高的水幕牆與黃浦江的波光形成巧妙呼應,走進挑高18米的中央大廳,能看到頂部懸掛著火藥爆破藝術作品‘天梯’原稿。
下午的美術館人流量適中。
黃鈺彗站在生命之樹的巨幅複製品前,心不在焉地聽著林清淺講解克裡姆特的金色時期。
“你看這些螺旋形的枝條,象征著生命的輪回......”
林清淺今天穿了件米色的亞麻連衣裙,頭發鬆鬆地挽起,幾縷碎發垂在耳際,在陽光下泛著淡淡的金色。
她說話時眼睛亮晶晶的,手指在空中畫出優美的弧線。
黃鈺彗機械地點頭,眼睛卻不斷掃視著展廳。
按照計劃,張杭應該已經就位了。
她的目光掠過三三兩兩的參觀者,突然在角落定住......
一個穿磨白牛仔襯衫的男人背對著她們,坐在折疊凳上對著畫作素描。
從黃鈺彗的角度隻能看到他微卷的棕發和瘦削的肩線,還有握著炭筆的修長手指。那姿態如此專注,彷彿整個展廳隻剩下他和麵前的畫。
“鈺彗?你在聽嗎?”
林清淺輕輕碰了碰她的手肘。
“啊,抱歉。”
黃鈺彗回過神,壓低聲音:“清淺,你看那邊那個人......畫得好像很不錯。”
趕緊介紹一下吧,不然時間長了,杭哥撐不住啊。
就杭哥那兩把刷子,能畫個屁好看的畫?
在那邊裝模作樣的演戲罷了。
林清淺順著她的視線看去。
就在這時,彷彿感應到她們的目光,那個男人轉過頭,像是尋找什麼靈感般環顧四周。
黃鈺彗倒吸一口氣,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她絕對認不出這是張杭。
黑框眼鏡後是一雙沉靜如水的眼睛,沒有張杭慣常的銳利和玩世不恭。
他的臉頰似乎消瘦了些,下巴上還有刻意留出的青澀胡茬。
當他的目光掃過她們時,眼神陌生而禮貌,完全沒有認出她們的跡象。
“要去看看嗎?”
黃鈺彗低聲問道。
林清淺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她們慢慢走近,張杭,也可以說是程默,他似乎完全沉浸在創作中,炭筆在紙上發出沙沙的聲響。
黃鈺彗偷偷瞥了一眼他的素描本,克裡姆特複雜的人物線條被他簡化成流暢的輪廓,卻保留了原作神秘的氣質。
這幅未完成的畫,好像也花了幾萬塊的價格......
“畫得真好。”
林清淺輕聲說。
程默像是被嚇了一跳,筆尖在紙上劃出一道多餘的弧線。
他抬頭,眼鏡微微滑下鼻梁,露出一個略帶羞澀的笑容:
“謝謝,不過遠不及原作的萬分之一。”
他的聲音比張杭平時說話低了半個八度,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低沉。
黃鈺彗暗自咋舌,這演技簡直可以拿奧斯卡。
雖說杭哥作畫不行。
但tm作秀,那是一絕啊!
“你喜歡克裡姆特?”林清淺問,眼睛亮了起來。
張杭推了推眼鏡,目光重新回到畫作上:
“與其說是喜歡,不如說是困惑。”
他指了指畫中糾纏的男女:
“這些肢體既像在擁抱,又像在搏鬥,愛與死亡,多麼永恒的悖論。”
林清淺微微睜大眼睛,明顯有些意外和驚訝!
黃鈺彗知道為什麼,這句話是林清淺一個論文的題目,她曾在深夜的朋友圈裡發過類似的感慨。
“你也這麼覺得?”
林清淺的聲音因興奮而略微提高:
“我一直認為克裡姆特的金色時期作品表麵華麗,核心卻是對生命有限性的恐懼......”
張杭靜靜地聽著,時不時點頭。
當林清淺說到‘金色象征不朽,而肉體終將腐朽’時,他突然從素描本上撕下一張紙,快速畫了幾筆,然後遞給林清淺:
“像這樣?”
紙上是一個簡化版的克裡姆特式人物,但麵部被畫成了骷髏,金色的裝飾花紋從眼眶中蔓延出來。
黃鈺彗知道,這個不太好看的作畫,還是張杭特意學習了幾個小時的成果。
要不然,會更難看。
林清淺接過紙片,手指微微發抖:
“這正是我想表達的意思。”
黃鈺彗看著兩人越聊越投入,感覺自己像個多餘的影子。
按照計劃,她該找藉口離開了。
於是,她清了清嗓子:
“清淺,我去下洗手間,待會兒回來找你。”
林清淺頭也不抬地點點頭,完全被程默正在講解的某種繪畫技法吸引了。
黃鈺彗走開幾步,回頭看了一眼,發現張杭正用炭筆在空中比劃著什麼,林清淺仰著臉看他。
黃鈺彗感慨連篇,她去了洗手間,鏡子映出她漂亮的臉蛋。
她開啟水龍頭,冷水衝過手腕。
認為這一切太完美了,完美得令人恐懼。
張杭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句話,甚至那些看似隨意的小動作,推眼鏡的方式,說話時微微歪頭的習慣,都經過精心設計,完全符合林清淺的審美偏好。
她在洗手間磨蹭了十五分鐘,回去時看到兩人已經換了個位置,現在站在‘吻’的前麵。
張杭正在說什麼,林清淺抱著自己的筆記本,聽得入神。
黃鈺彗注意到她的筆記本上多了張速寫,不用看也知道是張杭的手筆。
因為那個速寫,也是他特意訓練後的戰果、
“所以我更喜歡他早期的風景畫。”
張杭的聲音溫和而堅定:
“那些蘋果樹和花園,沒有那麼多象征主義的負擔,隻是純粹的光與色彩的遊戲。”
“就像蘋果樹1?”
林清淺問。
程默微笑:“你真的很懂。”
這幾個字說得如此真誠,以至於林清淺的臉微微泛紅。
黃鈺彗決定是時候介入了。
她快步走過去:“清淺,抱歉,我室友剛發訊息她喝酒喝大了,我得去接她,就先走了。”
林清淺的表情瞬間從明亮轉為失落:
“現在就要走嗎?”
“是呀,我就先走了,你們繼續看吧。”
黃鈺彗勉強笑道:
“不用管我。”
“我其實也該走了。”
程默突然說,合上素描本。
他動作自然地收拾畫具,黃鈺彗注意到他的帆布揹包邊緣已經磨得起毛,上麵彆著幾枚看似隨意的徽章,其中一個是林清淺最喜歡的挪威樂隊標誌。
三人一起走出展廳。
陽光斜斜地照在大理石台階上,程默站在光與影的分界線上,多了些藝術感。
黃鈺彗突然理解為什麼專家團隊堅持要設計在下午這個時間了,這個此時的光線讓他看起來像個從油畫裡走出來的人物。
“很高興認識你。”
林清淺鼓起勇氣說:“我是林清淺,她是黃鈺彗。”
“程默。”
張杭簡短地回答,然後低頭看了眼腳,忽然發現鞋帶開了,於是他彷彿不經意的將手裡的一本書遞向前方,說道:
“能幫我拿一下嗎?”
林清淺接過書,看名字是:藝術與錯覺。
張杭彎腰係鞋帶。
林清淺下意識翻了一下,一張紙條從書頁中飄落。
黃鈺彗假裝沒看見,那是計劃的一部分,紙條上寫著一個微訊號,但沒有任何說明。
程默站起身,接過書,似乎完全沒注意到掉落的紙條:
“有機會再聊。”
他點點頭,轉身離開,背影挺拔而孤獨。
“你掉東西了。”
林清淺撿起紙條說了句。
張杭回頭看了眼,微微一笑:“那不重要,幫我扔掉吧。”
林清淺微微點頭,等張杭離開,她看了眼紙條上的內容:
“雲端的素描本132......這是?”
“他的微信?”
黃鈺彗假裝猜測:“要加嗎?”
林清淺咬著下唇,把紙條小心地夾進自己的筆記本:
“也許吧,我覺得他是個有趣的人。”
黃鈺彗看著林清淺泛紅的耳尖,感覺一陣迷茫。
回往學校的地鐵上,林清淺反常地安靜,手指不停摩挲著筆記本的邊緣。
黃鈺彗知道她在想什麼,那個穿牛仔襯衫的背影,那些關於藝術與死亡的談話,還有那張神秘的紙條。
“你覺得他怎麼樣?”
黃鈺彗試探地問。
林清淺望向窗外飛馳而過的黑暗:
“像是......從某本書裡走出來的人。”
黃鈺彗沒有回應。
她想起專家在商議時說的話:
“記住,程默不是一個完美的人,他必須有一些小缺點,一些小怪癖,太完美反而不可信。”
於是,一個會重複並經常推眼鏡兒的動作出現了。
當晚十一點,黃鈺彗收到張杭的訊息:
“她加我了。”
“第一句話是克裡姆特的蘋果樹沒有骷髏,她比我們想象的更有趣。”
黃鈺彗盯著螢幕,手指懸停在鍵盤上許久,最終隻回了一個:嗯。
窗外,一輪滿月掛在城市上空,冷清得像一場無人觀看的戲劇的佈景。
黃鈺彗想起白天林清淺看張杭的眼神,那種純粹的、不設防的欣賞。
隔日。
魔都細雨綿綿。
雨絲像透明的蛛網,斜斜地掛在時光舊書坊的櫥窗前。
黃鈺彗盯著玻璃上蜿蜒的水痕,看著它們彙聚、墜落,就像她此刻不斷下墜的心情。
書店裡飄來陳舊紙張和木質書架混合的氣息,還有咖啡機運作的嗡嗡聲。
“你確定這裡有特朗斯特羅姆的詩集?”
林清淺的聲音從書架後傳來,帶著掩飾不住的期待。
自從昨天美術館偶遇後。
黃鈺彗和她單獨在一起的時候,程默這個名字已經出現在她們的對話裡不下二十次。
黃鈺彗捏緊了手中的咖啡杯:
“老闆說在二樓外國文學區,靠近窗戶的那個書架。”
她按照專家給的劇本念出台詞。
林清淺的腳步聲在木質樓梯上輕輕響起。
黃鈺彗看了看手錶,兩點十七分。
距離第二次偶遇還有十三分鐘。
她的目光掃過書店角落,那裡坐著一個戴鴨舌帽的年輕人,正專注地讀著一本厚重的畫冊。
黃鈺彗眯起眼睛,那不是趙先生嗎?
看來他也來觀劇了。
咖啡已經涼了。
黃鈺彗深吸一口氣,走上樓梯。
二樓比一樓更安靜,陽光透過雨霧照進來,給一切蒙上柔和的濾鏡。
林清淺站在靠窗的書架前,手指輕輕劃過一排書脊,白色棉麻襯衫在光線下幾乎透明。
“找到了嗎?”
黃鈺彗問。
林清淺搖搖頭:
“隻有他的真理障礙,我想要的是波羅的海......”
她的話戛然而止,身體突然僵住,目光越過黃鈺彗的肩膀。
黃鈺彗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來了。
她感到一陣微弱的香氣飄過,比張杭平時用的要淡很多,混合著顏料的氣息,完美的‘藝術家’氣味配方。
“波羅的海?”
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我手裡這本就是。”
黃鈺彗轉過身,張杭的頭發比上次見時打扮的長了一些,隨意地紮在腦後,幾縷碎發垂在額前。
他穿著深灰色的棉麻襯衫,袖口沾著些許顏料痕跡,牛仔褲膝蓋處已經洗得發白。
最驚人的變化是他的氣質,表現出了一種溫和的疏離感。
“程默?”
林清淺的聲音提高了八度,手指無意識地抓緊了書架邊緣。
程默微微一笑,眼睛在鏡片後彎成月牙:
“真巧。”
他舉起手中的舊書,深藍色封麵上燙金的字已經有些剝落:
“你要找的是這個嗎?”
林清淺點點頭,眼睛亮得驚人。
黃鈺彗注意到那本書的扉頁已經泛黃,書頁邊緣有細小的咖啡漬,完美的舊書品相,正是林清淺最喜歡的那種‘有故事的書’。
“這是我從斯德哥爾摩帶回來。”
張杭輕聲說,手指小心翼翼地翻動著書頁:
“在一位老教授的遺產拍賣會上找到的,1989年的限量版,有譯者親筆簽名。”
林清淺像被催眠一般向前邁了一步:
“我能看看嗎?”
張杭大方地將書遞給她。
黃鈺彗趁機觀察他的雙手,指甲修剪得乾淨整齊,但指縫裡還留著些許炭粉,右手虎口處有一道新鮮的傷口,像是被畫刀劃傷的。
但那是化出來的......
這些細節讓她毛骨悚然,張杭為了這個角色竟然做到了這種程度。
“天哪,這裡還有原主人的批註......”
林清淺輕聲驚呼,指著書頁邊緣的鉛筆字跡。
程默湊近了些,肩膀幾乎碰到林清淺的肩:
“是一位叫艾瑞克的瑞典老人寫的,我在拍賣目錄上看到介紹,他曾經是特朗斯特羅姆的學生。”
他的聲音低沉而溫柔,帶著某種學者式的克製熱情:
“看這段批註,他認為風暴中的我們站在窗前擁抱,其實暗指死亡......”
“就像兩個人站在生與死的邊界上!”
林清淺脫口而出,隨即有些不好意思:
“我是說這個解讀很獨特。”
張杭的眼睛亮了起來:
“你讀過霍蘭德對特朗斯特羅姆的評論?”
“當然!他那篇關於沉默美學的......”
林清淺突然停住,臉頰泛起紅暈:
“抱歉,我太激動了。”
黃鈺彗站在一旁,感到自己像個闖入鏡頭的多餘人物。
純粹是多餘了!
按照劇本,她現在應該悄悄離開,給兩人創造獨處空間。
但她的腳像生了根,無法移動。
她看著林清淺臉上那種久違的光彩,她應該很久沒有這樣純粹的興奮了。
“我去樓下看看新到的雜誌。”
黃鈺彗終於擠出一句話,轉身時瞥見張杭嘴角幾不可察的抽動,那是張杭式的得意微笑,轉瞬即逝。
樓梯似乎比上來時長了許多。
黃鈺彗在轉角處停下,從她的角度可以看到二樓的情景。
張杭和林清淺並肩站在窗前,張杭正在說什麼,手指在書頁上輕輕滑動,林清淺微微側頭傾聽,不時點頭。
畫麵美好得像一幅雷諾阿的油畫。
樓下咖啡區幾乎空無一人。
黃鈺彗點了杯拿鐵,坐在能看到樓梯的位置。
那個戴鴨舌帽的年輕人不知何時已經離開。
黃鈺彗等服務員走開後,迅速將紙條塞進口袋。
半小時後,樓梯上傳來腳步聲。
林清淺的眼睛裡閃爍著光彩,手裡緊抱著那本波羅的海。
張杭跟在她身後,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親近但不越界。
“程默找到的不僅是這本書。”
林清淺興奮地對黃鈺彗說:
“還有譯者1978年在烏普薩拉大學的講座錄音!”
張杭靦腆地推了推眼鏡:
“隻是碰巧我老師認識幾個北歐文學研究者而已。”
他的目光掃過黃鈺彗,短暫得像是偶然,但那一瞬間黃鈺彗分明看到了張杭的眼神:戲謔而得意。
“你應該聽聽那段錄音,他對‘車站’的解讀完全顛覆了傳統視角......“
林清淺繼續說著,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書脊。
黃鈺彗強迫自己微笑:
“聽起來很棒,你們聊得很投緣?”
張杭適時地看了看手錶:
“我該走了,約了版畫工作室的時間。”
他又對林清淺點點頭:
“書你先拿著看吧。”
“等等!”
林清淺咬了咬下唇:
“怎麼還給你?”
黃鈺彗注意到張杭的猶豫表現得如此自然,微微蹙眉,手指無意識地敲打大腿外側,最後露出一個略帶歉意的微笑:
“有緣自會再見,有些相遇需要保持神秘感對吧?如果我們不能相遇,那這本書就是我送給你的禮物吧。”
他轉身離開的背影挺拔而孤獨,帆布揹包上的徽章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林清淺站在原地,像是被施了定身術。
“他簡直......”
林清淺的聲音輕得像歎息:
“真的像是從書裡走出來的人,好奇怪啊。”
黃鈺彗沒有回答。
窗外,雨不知何時已經停了。
回到了大學宿舍後。
陽光穿透雲層,照在黃鈺彗的手機上:
林清淺剛剛更新了朋友圈,是那本波羅的海的照片,配文:
“有些書,有些人,註定要在最恰當的時刻出現。”
黃鈺彗點開張杭的對話方塊,手指懸停許久,最終什麼也沒發。
她開啟瀏覽器,搜尋’特朗斯特羅姆和死亡象征’,第一篇文章的標題赫然是:
我們站在窗前擁抱、論生與死的邊界。
黃鈺彗呢喃一聲:
“這藝術範,還真是難搞......”
有的時候,她無法理解,那些話的深意,有什麼好值得去探究的?
但林清淺卻津津有味。
唉......
時間又過兩天。
一場小眾的畫展,如約而來。
黃鈺彗依舊約了林清淺去畫展。
隻不過,林清淺說有個討厭的家夥,也要來。
估計那個家夥,就是護花使者陳墨了。
這可能是一個意外的訊號。
據說陳墨脾氣暴躁,張杭呢,絕不是善茬,二者的相遇,會不會讓張杭大發雷霆?
黃鈺彗有些好奇。
和林清淺抵達目的地。
兩人站在城市記憶係列油畫前,微微仰著頭,陽光在她們睫毛上跳躍。
黃鈺彗看著林清淺專注的側臉,心情略微複雜。
“這位畫家筆觸很特彆。”
林清淺輕聲說,手指在空中模仿畫筆的動作:
“像是把城市的孤獨都揉進了顏料裡。”
黃鈺彗剛要回應,餘光瞥見展廳轉角處一個熟悉的身影。
張杭到了!
他穿著淺灰色亞麻襯衫,袖子捲到手肘,露出線條分明的小臂。
他坐在折疊畫架前,正專注地臨摹牆上的作品,完全沒注意到她們的存在。
陽光落在他微蹙的眉間,在鼻梁上投下一道淺淺的陰影。
畫是假的。
人也是假的。
那到底什麼是真的?
“那是......”
林清淺的聲音突然變得輕柔,像怕驚擾什麼似的。
黃鈺彗看著林清淺臉上瞬間亮起的光彩,很精彩動人。
林清淺已經邁步向張杭走去,腳步輕快得像隻小鳥。
黃鈺彗正要跟上,突然被人從後麵撞了一下。
一個高大身影大步越過她,黑色t恤下的肌肉線條分明,後頸處隱約露出青色的紋身邊緣。
“清淺!”
男人的聲音粗獷響亮:
“你怎麼沒等等我啊?在這找你好久了。”
林清淺的背影明顯僵住了。
黃鈺彗認出了這個不速之客陳墨,他今天顯然喝了酒,身上散發著啤酒的氣息。
張杭似乎也被這聲音驚動,抬起頭來。
黃鈺彗看到他眼鏡後的眼睛微微眯起,這不是計劃中的部分。
陳墨的出現是個意外變數。
“你的畫?”
林清淺已經走到張杭身邊,指著他的素描本,刻意無視了陳墨。
張杭合上本子,露出一個略帶羞澀的微笑:
“隻是練習,不值一看。”
“讓我看看嘛。”
林清淺的聲音帶著少有的撒嬌意味,手指已經碰到了素描本的邊緣。
陳墨大步走過來,一把搶過本子:
“什麼破玩意兒值得你這麼搶?”
他粗暴地翻開本子,隨即嗤笑一聲:
“就這?一堆線條也叫畫?”
黃鈺彗看到張杭的手指微微收緊,可能是想要給陳墨一拳頭吧!
但他臉上依然保持著平靜。
隻見張杭慢慢站起身,比陳墨矮了一丟丟,身材也單薄許多:
“請還給我。”
“陳墨!”
林清淺伸手去搶本子:
“你乾什麼?”
陳墨高舉著素描本,居高臨下地打量著張杭:
“就這種小癟三,也配讓你這麼上心?”
他突然將本子摔在地上,厚重的靴子踩了上去:
“畫的什麼逼玩意,這也能叫好看?”
展廳裡的其他參觀者紛紛側目。
張杭蹲下身,眼神有點猙獰,心中暗罵:
你麻了個幣!
但這在專家的預測中,正是一個情感升溫的機會!
他小心地從陳墨腳下抽出已經皺巴巴的素描本,輕輕撫平頁麵。
黃鈺彗注意到他的動作很慢,像是在極力控製什麼,她知道真正的張杭此刻一定怒火中燒,但程默必須保持克製。
“不需要你評價。”
林清淺的聲音冷了下來,擋在程默身前,怒視陳墨:
“請你離開。”
陳墨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
“為了這麼個廢物,你跟我發火?值得嗎?”
他伸手去拉林清淺的手腕:
“走,我帶你去看看真正的藝術。”
張杭突然站了起來:
“這位先生,請尊重女士的意願。”
他的聲音不大,但異常清晰。
黃鈺彗驚訝地發現,張杭竟然完全進入了角色,因為‘程默’此刻的姿態不是懦弱,而是一種帶著尊嚴的克製。
麵對強敵,依舊展現出勇敢,像個麵對巨人的少年騎士。
陳墨的臉色陰沉下來:
“你他媽算什麼東西?”
他猛地推了張杭一把:
“彆特麼礙眼,思想有多遠,你就滾多遠!”
不遠處的曹文,頓時睚眥欲裂。
甚至罵了個前搖:
“我草你......”
聲音很大,吸引了少數目光,但曹文又捂住嘴。
他冷著臉,對身後的手下說:
“讓人去外麵,把那個傻逼的車胎給紮了去!”
“那邊有司機。”
手下提醒道。
“司機要下車,就揍一頓。”
曹文冷哼一聲。
在他的目光中。
張杭踉蹌著後退幾步,畫具散落一地。
林清淺驚呼一聲,衝過去扶住他,然後轉身怒視陳墨:
“你太過分了!在我眼裡,你反而是個粗魯的廢物!應該滾的是你!”
黃鈺彗倒吸一口冷氣。
這是她第一次聽到林清淺說這麼重的話。
陳墨的表情瞬間扭曲,額頭上青筋暴起。
“好,很好。”
他點著程默的鼻子,一字一頓地說:
“你小子給我等著,待會兒我給你腿打斷。”
張杭輕輕將林清淺拉到身後,直視陳墨的眼睛:
“可以啊,我等著。”
他的聲音平靜得可怕,嘴角甚至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
此刻,不遠處的曹文,對一個人低聲說了些什麼。
那個手下眼神閃過一絲凶狠,隨後離開。
黃鈺彗突然想起張杭曾經說過的話:
真正的獵人往往以獵物的姿態出現。
此刻的張杭就像隻收起利爪的貓科動物,表麵上弱勢,實則完全掌控著局麵。
陳墨的拳頭捏得咯咯響,但最終隻是狠狠指了指程默,轉身大步離開。
他的腳步聲在空曠的展廳裡回蕩,像頭暴怒的公牛。
“對不起......”
林清淺蹲下身幫程默撿散落的畫筆,聲音微微發抖:
“陳墨他一直這樣,自以為是......”
張杭接過她手中的筆,指尖短暫相觸:
“不是你的錯。”
他低頭整理畫具,後頸的線條在陽光下顯得格外脆弱:
“謝謝你為我說話。”
黃鈺彗站在不遠處,看著林清淺眼中閃爍的心疼和內疚。
這個場景比專家們設計的任何劇本都要完美,英雄救美固然動人。
但美人救‘書生’同樣能觸動心絃,尤其是對林清淺這樣理想主義的人來說。
“你的畫......”
林清淺小心地翻開那本被踩皺的素描本,眼眶微微一紅:
“都毀了。”
張杭搖搖頭:
“沒關係,我可以重畫。”
他指著其中一頁:
“這張雨中的咖啡館我畫了七遍,每次都比上一次更好,有時候,破壞也是一種成全。”
林清淺的內疚頓時減少,眼睛亮了起來:
“你相信不完美中的完美?”
“就像侘寂美學說的,殘缺本身就有價值。”
張杭推了推眼鏡,突然露出一個真誠的笑容:
“不過被踩的那張確實是我最滿意的,有點可惜。”
黃鈺彗看著兩人相視而笑,突然意識到張杭在這場遊戲中投入了多少心思,他不僅記住了林清淺所有喜好,甚至研究了她推崇的美學理念。
這種程度的‘量身定製’,沒有人能抵抗得了。
“我請你喝咖啡賠罪吧。”
林清淺說:
“附近有家店的芝士蛋糕很棒。”
張杭猶豫了一下:
“其實......我該去工作室了,有個插畫截稿日快到了。”
林清淺臉上的失落一閃而過,但很快又揚起微笑:“那......下次?”
“下次我請你。”
張杭收起最後一隻筆,突然從素描本裡撕下一張紙,快速畫了幾筆,遞給林清淺,“作為今天的紀念。”
紙上是一個簡筆畫的女孩,站在畫前仰頭欣賞的側影,分明是剛才的林清淺。
右下角寫著日期和一行小字:“給照亮展廳的目光”。
林清淺接過畫,手指輕輕撫過紙麵,像對待什麼珍寶。
黃鈺彗看到她耳尖泛起的紅暈,知道這個單純的女孩已經一步步走進了精心編織的網。
走出美術館時,夕陽已經西斜。
林清淺小心地將那張素描夾進隨身帶的詩集裡,突然問道:
“程默他......會不會有危險?陳墨真的做得出來......”
黃鈺彗看著閨蜜擔憂的側臉,喉嚨發緊:
“應該......不會吧。”
話音剛落,隻見不遠處的陳墨正對著司機發火:
“你特麼的臭傻嗶,車胎被紮了,你都不知道?你在車裡睡上了?”
啪!
一個耳光,打了過去。
可就在這時。
一個推著水泥手推車的壯漢,他穿著工作服,正加速在路上行走。
到了陳墨身旁,他忽然說:“唉!讓一讓!”
“什麼?”
陳墨轉過身。
映入眼簾的,是衝到了身前並且速度很快的水泥手推車。
砰地一聲!
推車重重的撞在了陳墨的腿上。
“哎呦!”
陳墨嗷一聲喊出來,他躲到側麵,捂著自己的左腿,不斷地哀嚎起來,還罵著:
“你嗎的,眼睛瞎了?信不信我特麼整死你啊?”
在陳墨惡狠狠的目光中。
那個工人沉默了兩秒,然後說了句:“我信!”
“你?”
陳墨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都信了。
自己接下來還能怎麼說?
而林清淺看到這一幕,美眸中,沒有多餘的色彩,反而有些輕鬆了起來。
“你覺得他活該?”黃鈺彗輕聲問道。
林清淺眨了眨眼,說:
“至少這樣,他不會去找程默的麻煩了。”
黃鈺彗點了點頭:
“你說得對......”
她覺得,這些可能都是張杭策劃的,張杭身邊可是有不少手下的啊。
黃鈺彗知道,接下來,程默這個身份,就要下線了。
找個藉口離開,然後是網路上的聊天,進入網戀階段,連聊天的事情,都是專家的活兒,完全不需要張杭去操心什麼。
不過,他下午還要忙吧,應該是要陪著兩個心愛的未婚妻去這邊最大的店看婚紗......
可惜,自己遇到他的時間,有些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