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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重生了,誰還不是多情小夥 第797章 長夜漫漫,恨海情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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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忘不掉,我怎麼能忘掉?”

林清淺淚眼朦朧,抬頭看著黃鈺彗,她的心臟都在抽搐:

“你們都不懂,都不懂那種感受。”

“為什麼不懂?”

黃鈺彗深吸口氣:

“至少,你最近和杭哥在一起的時間,有超過九成都是快樂的,你笑過很多次,你可能自己都不知道,甚至比你和程默聊天的時候笑的還要多,其實,不隻是杭哥,我也知道一件事,你最終不會留下,不會留在他身邊,會選擇離開,所以,當杭哥聽你上次說,有要出國留學的想法,他才會費心思去辦這件事,這是你們體麵結束的時候了。”

林清淺低頭哭泣。

黃鈺彗向前走了一步,輕輕的拍了拍林清淺的肩膀。

“清淺,彆想太多了,不管你做出什麼選擇,我都支援你。”

林清淺沒有回應,坐在地上,大腦一片混亂。

彷彿童話號的引擎轟鳴彷彿還殘留在耳膜深處,額頭上那滾燙的烙印和冰冷海風的觸感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虛幻的灼痛。

彷彿遊樂場的笑聲,還蕩漾在耳邊。

彷彿程默的身影,和張杭,結合在了一起。

最近的時光,如夢似幻,讓她既享受又抗拒。

林清淺被黃鈺彗攙扶起來,整天時間,她意識朦朧。

不知不覺,窗外已是魔都璀璨卻遙遠的燈火。

身體深處還殘留著被那強大力量徹底掌控的餘韻,一種病態的依賴與深入骨髓的恐懼如同藤蔓般纏繞著她的心臟。

她不敢去想未來,不敢去分辨那擁抱和親吻中,究竟摻雜著幾分掠奪,幾分她渴望抓住的、與程默相關的幻影。

手機忽然響起。

是誰打來的電話?

林清淺看了眼,是陳墨!

她結束通話了。

但陳墨又繼續打。

聲音驚擾到了不遠處沙發上看書的黃鈺彗。

她轉過頭,走過來,輕歎道:“接吧,不然他會一直騷擾你。”

最終,林清淺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清淺。”

陳墨的聲音嘶啞,帶著難以掩飾的興奮:

“美玉姐回來了,她要見你,還有我,和黃小姐,你在哪兒?我去接你。”

林清淺眼神一動。

“美玉姐?”

她腦海中瞬間浮現出一個身影:

餘美玉,她那個性格強勢、常年旅居海外、和自己父親關係不錯的一個朋友。

陳墨是在一次遊戲上與對方結識,曾幾次在她們姐妹通話時插科打諢,言語間對這位美玉姐頗為推崇甚至帶著點敬畏。

她怎麼會突然回來?

而且是在這個時候?

“我,我在君庭彆墅區。”

林清淺給出了回答:“鈺彗也在。”

聽到這個位置。

陳墨心臟刺痛!

我的乖乖清淺,你最近......終究是落入了那個王八蛋的魔爪!

我草他全家的狗東西!

陳墨心中大罵。

但回應兩句話,就主動結束了通話。

片刻後。

林清淺和黃鈺彗,收拾好自己的衣服,黃鈺彗給張杭打了電話,也知道張杭此刻在陪著兒女們,說她們要出去,直接回學校了。

張杭隻回應了個‘嗯’。

大概十幾分鐘,兩人來到了君庭彆墅區的小區門口。

忽然!

一輛通體漆黑、線條莊重威嚴的勞斯萊斯幻影靜靜地停在最前方,在昏黃的路燈下散發著無聲的壓迫感。

車頭那象征著無上尊貴的歡慶女神標誌熠熠生輝,而最令人窒息的是它的車牌:

魔a!

一個簡單到極致,卻足以在魔都這片土地上宣告絕對權勢的號碼!

在這輛幻影身後,如同忠誠的黑色衛隊,靜靜地停著三台頂配的邁巴赫轎車,車窗深色,看不清內裡,但那沉穩龐大的車身和冰冷的金屬光澤,無聲地訴說著主人的滔天能量。

勞斯萊斯的後車門被一名保鏢恭敬地拉開。

林清淺深吸一口氣,彎下腰,坐了進去。

車內的空間寬敞得近乎奢侈,頂級真皮包裹的座椅散發著淡淡的清香,氛圍燈營造出幽靜而冷峻的光線。

黃鈺彗和林清淺,上了後排座。

此刻的黃鈺彗,臉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

當她看到眼前的車陣,尤其是那輛魔a的幻影時,瞳孔驟然收縮,對方來曆非凡!

她深深地看了林清淺一眼,那眼神複雜無比,帶著擔憂、警示,還有一絲她自己也無法理解的擔心。

突然空降來的姐姐,該不會對杭哥有帶來什麼困擾吧。

車隊無聲地啟動,如同一條黑色的巨蟒,平穩而迅疾地滑入魔都深夜的車流,朝著北郊的方向駛去。

車內一片死寂,隻有引擎低沉而有力的運轉聲。

林清淺靠在冰冷的車窗上,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流光溢彩,怔怔失神。

目的地是北郊一處隱秘的私人莊園。

高大的黑色鐵藝大門無聲滑開,車隊駛入一條幽靜深邃的林蔭道,最終停在一座燈火通明的巨大莊園主樓前。

建築風格融合了現代簡約與古典的厚重,巨大的落地玻璃映照著室內的輝煌燈火,其氣派與奢華程度,黃鈺彗暗自心驚。

這絕非普通富豪的手筆,其底蘊和規格,隱隱與張杭的檀宮屬於同一層次!

保鏢拉開車門。

林清淺、黃鈺彗、以及後麵一台車下來的陳墨,三人被引領著,穿過寬闊得可以跑馬的迴廊,步入一個挑高近十米、裝飾極儘奢華卻又不失格調的巨大廳堂。

巨大的水晶吊燈傾瀉下柔和而明亮的光芒,昂貴的藝術品錯落有致地陳列,空氣裡彌漫著淡淡的雪鬆和咖啡的香氣。

大廳中央,一張寬大的沙發椅上,坐著一個女人。

短發,利落得近乎鋒利。

五官算不得驚豔,甚至有些普通,但組合在一起,卻透著一股久居上位、殺伐決斷的冷硬氣質。

她穿著剪裁完美的深灰色高定套裝,沒有任何多餘的配飾,隻有手腕上一塊看似低調卻價值連城的鉑金腕錶,無聲地彰顯著身份。

她正是餘美玉。

此刻,她正微微蹙著眉,看著手中一份檔案。

一名穿著筆挺製服、氣質沉穩的中年女傭,正小心翼翼地將一杯剛沏好的手磨咖啡放在她麵前的茶幾上。

餘美玉端起骨瓷杯,姿態優雅地抿了一口。

動作停頓了一秒。她眉頭皺得更緊,將杯子輕輕放回托盤,聲音不高,卻帶著冰冷:

“奶加少了,重沏。”

“是,小姐。”

女傭沒有任何辯解,立刻恭敬地端起托盤退下,動作迅速而安靜。

林清淺、黃鈺彗、陳墨三人,如同等待審判的囚徒,僵立在寬大空曠的大廳中央,承受著那無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壓。

女傭很快重新端來一杯咖啡,餘美玉再次品嘗,眉頭才微微舒展,算是滿意了。

她這才抬起眼,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燈,緩緩掃過麵前的三人。

那目光在陳墨身上停留了一瞬,帶著毫不掩飾的失望和輕蔑。

在黃鈺彗臉上掠過,銳利如刀,似乎要穿透她的偽裝。

最後,定格在林清淺蒼白而茫然的小臉上。

“坐。”

餘美玉的聲音響起,依舊不高,卻帶著一種金屬般的質感,清晰地敲擊在每個人的神經上。

傭人無聲地引導三人在餘美玉對麵的沙發上坐下。

立刻又有三杯香氣氤氳的手磨咖啡被端了上來。

林清淺和黃鈺彗機械地端起杯子,溫熱的觸感也無法驅散指尖的冰涼。

咖啡入口醇香濃鬱,是頂級的藍山,但此刻在她們口中,卻隻剩下苦澀。

餘美玉放下自己的咖啡杯,身體微微前傾,雙手交疊放在膝上,目光銳利地鎖定了林清淺,開門見山,語氣冰冷得像淬了寒冰:

“清淺,聽說你最近的事了。”

林清淺的心臟猛地一縮,握緊了咖啡杯。

“你被一個狗人渣騙了。”

餘美玉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寒意:

“那個人是張杭,在國內,他確實很厲害,白手起家,短短時間打下偌大基業,這份成績單,甚至足以讓一些底蘊雄厚的百年世家年輕子弟汗顏。”

她的話鋒陡然一轉,變得無比淩厲,如同冰冷的匕首出鞘:

“但他太渣!用最惡劣、最下作的手段欺騙你!玩弄你的感情!那個所謂的程默......根本就沒有那個人!”

轟!!!

如同一道九天驚雷在林清淺的腦海中炸響!

“什!什麼?”

“怎麼會?”

“程默?”

“沒有那個人?”

這句話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狠狠地燙在她最脆弱的心尖上!

她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所有的血液似乎都湧向了頭頂,又在下一秒被徹底抽空!

眼前的一切。

奢華的水晶燈、冰冷的真皮沙發、餘美玉那張嚴肅的臉。

都開始劇烈地旋轉、扭曲、模糊!

耳邊是尖銳的耳鳴,彷彿有無數隻蜜蜂在瘋狂嗡鳴!

假的?

全都是假的?

那個在深夜分享冷門歌曲、溫柔低語、讓她感覺靈魂都被理解的程默?

那個讓她第一次嘗到心動滋味、為之心碎欲絕的程默?

那些精心設計的邂逅,那些網路上的傾心交談,那些讓她以為找到了靈魂伴侶的瞬間......

都隻是一場......遊戲?

餘美玉冷冷的說道:

“一場由張杭導演、由陳博士團隊編劇、針對你性格弱點精心設計的狩獵遊戲!”

巨大的眩暈感讓林清淺身體猛地一晃,手中的咖啡杯哐當一聲脫手,滾落在厚厚的地毯上,深褐色的液體迅速洇開一片汙漬。

她死死抓住沙發的扶手,指甲幾乎要摳進昂貴的皮革裡,才勉強沒有癱軟下去。

臉色慘白得如同金紙,嘴唇劇烈地顫抖著,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隻有胸腔裡那顆心臟在瘋狂地、絕望地擂動,每一次跳動都帶來窒息般的劇痛!

巨大的悲傷和一種前所未有的、被徹底愚弄、被當成玩物肆意踐踏的屈辱感,如同滔天巨浪,瞬間將她徹底淹沒!

比得知程默死訊時更甚!

那時是失去摯愛的悲痛,此刻卻是整個信仰的崩塌,是自我價值的徹底粉碎!

她感覺自己像個徹頭徹尾的小醜,一個被擺在顯微鏡下、所有反應都被精準預測、無情嘲弄的傻瓜!

“清淺!”

黃鈺彗驚呼一聲,下意識地想伸手扶她,卻被餘美玉冰冷的目光盯在原地。

餘美玉看著林清淺失魂落魄、瀕臨崩潰的樣子,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痛惜,但很快被更深的怒火取代。

她銳利的目光如同冰錐,猛地刺向旁邊臉色煞白、抖如篩糠的陳墨:

“陳墨!”

陳墨嚇得一個激靈,差點從沙發上滑下去。

“我讓你平時多看著點清淺,彆讓她被什麼不三不四的人騙了!你是怎麼做的?嗯?回答我!”

餘美玉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雷霆般的威壓。

陳墨嚇得魂飛魄散,他知道眼前這位看似普通的女人,其背後代表的能量有多恐怖!

她輕飄飄的一句話,真的足以讓他家引以為傲的生意在頃刻間灰飛煙滅!

他額頭上瞬間布滿了冷汗,嘴唇哆嗦著,語無倫次:

“美玉姐,我,我也不想啊!但是,但是那張杭,他,他太......”

“我知道你很廢!”

餘美玉毫不留情地打斷他,語氣中的輕蔑如同實質的耳光:

“尤其是和張杭比起來,他雖然像個畜生,但他的實力、手腕、心機,都遠超你那點可憐的想象!”

她冷哼一聲,那聲音裡充滿了對陳墨不自量力的嘲諷:

“但他能蹦躂多久?真以為靠著鑽營和幾分運氣就能永遠立於不敗之地?他遲早要麵對真正資本的圍剿!”

她的話語如同冰冷的宣判,讓整個大廳的溫度驟降。

陳墨像被抽了脊梁骨,徹底癱軟在沙發裡,麵如死灰。

餘美玉不再看他,彷彿多看一眼都是對自己的侮辱。

她的目光重新回到林清淺身上,看著她失焦的瞳孔和不斷滑落的淚水,語氣稍微放緩,卻依舊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這件事,翻篇了。”

她沉聲說,每一個字都像重錘敲在林清淺心上:

“具體情況就是,張杭佯裝程默,出現在你麵前,並找到那個什麼陳博士等心理學家團隊,針對你的性格模型,進行一步步計劃,引誘你入彀,甚至......”

她的目光陡然轉向旁邊的黃鈺彗,如同最精準的狙擊槍,鎖定了目標,聲音冰冷刺骨:

“你身邊的這位黃小姐,恐怕也是他計劃中的一個環節吧?我說的對嗎,黃小姐?”

轟!

黃鈺彗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全身的血液彷彿在這一瞬間凍結了!

她臉色唰地一下變了,端著咖啡杯的手指控製不住地劇烈顫抖,杯中的液體劇烈晃蕩,幾乎要潑灑出來!

她知道!

她竟然連陳博士都知道!

她還知道自己是計劃的一環?

她到底查到了多少?

像林小雅、蘇婉她們那些明麵上的事,以餘美玉的能力,肯定也查得一清二楚!

甚至知道自己是被張杭從董明峰手裡奪來的。

但是!

她絕對不可能知道,自己現在對張杭的感情,早已不是恐懼和屈服,而是真的愛上了那個壞家夥!

電光石火之間,無數念頭在黃鈺彗腦海中瘋狂衝撞。

巨大的壓力幾乎讓她崩潰,但骨子裡的那份聰明和求生欲,或者說,對張杭的維護欲讓她在極致的恐懼中強行冷靜下來。

她深吸一口氣,那口氣息帶著明顯的顫抖,強行壓下了喉嚨口的腥甜。

她緩緩地、極其緩慢地將手中的咖啡杯放在茶幾上,杯底與玻璃桌麵接觸,發出叮的一聲輕響,在這死寂的大廳裡格外清晰。

她抬起頭,迎向餘美玉那彷彿能洞穿靈魂的冰冷目光。

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卻不再躲閃,反而帶上了一種破釜沉舟的、近乎悲壯的坦然。

“美玉姐,”黃鈺彗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沉重:

“您說的,部分是對的。”

她頓了頓,似乎在組織語言,也像是在積蓄勇氣:

“我曾經,確實和董明峰處過物件,他很珍惜我,我們相處很克製,也很體麵,他連我的手都很少碰,說要把最美好的留在未來,我們感情不錯,對未來也有過期待。”

她的話語帶著一絲追憶的恍惚,像是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故事。

“但是,那一天。”

黃鈺彗的眼神陡然變得銳利起來,帶著一種被命運戲弄的屈辱和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

“他出現了,是的,他用了一種極其卑劣的手段,騙了我。”

她坦然地承認了欺騙,甚至強調了手段的卑劣。

“在張杭眼裡,我確實曾經隻是一個玩具,一個滿足他征服欲的戰利品。”

黃鈺彗的聲音微微發顫,但語氣卻異常堅定:

“這點,我無法否認。”

林清淺猛地看向她,眼中充滿了震驚和複雜的情緒。

原來......果然,黃鈺彗表現出來的種種異樣,都是有原因的。

她竟然早就是,張杭的女人了!

她為什麼騙我?

她是在利用我?

難道這些友誼,也全是假的?

“但是!”

黃鈺彗話鋒一轉,目光直視餘美玉,毫不退縮:

“我和清淺的認識,純屬偶然!是在一次學校的社團活動上,我們聊得很投機,我主動去認識的清淺。”

她刻意加重了主動兩個字。

“對不起,清淺。”

黃鈺彗轉向林清淺,眼中充滿了真誠的歉意:

“我隱瞞了你,因為我認識張杭,瞭解他的每一寸,瞭解他的危險。”

她避開了手段這個詞,用了更模糊也更危險的每一寸。

“我沒有配合他什麼計劃!”

黃鈺彗的語氣斬釘截鐵:

“很多時候,看著你一步步陷進去,看著他玩弄你的感情,我真的很想提醒你!話無數次到了嘴邊......”

她的聲音哽嚥了,帶著巨大的痛苦和掙紮:

“可我根本做不到!因為我承受不住,違逆他的代價!”

她終於說出了那個理由,一個看似懦弱卻無比真實的理由。

違逆了他,他就會徹底拋棄我......

我承受不了失去他的代價......

因為,我現在隻愛他一個!

這個念頭如同最熾熱的岩漿,在她心底翻滾,幾乎要衝破喉嚨喊出來!

但她死死咬住了下唇,硬生生將它壓了回去,隻在眼底深處,掠過一絲瘋狂而絕望的火焰。

麵對餘美玉冰冷審視的眼神和黃鈺彗這剖心自白般的辯解,林清淺的心情複雜到了極點。

失望嗎?

當然有。

被欺騙、被隱瞞的憤怒和委屈在心底翻湧。

但看著黃鈺彗此刻蒼白臉上那毫不作偽的痛苦和掙紮,看著她眼中那份深沉的恐懼和某種她無法理解的決絕,林清淺心底那點善良的本能又占據了上風。

回想和黃鈺彗相處的點點滴滴,那些安慰、那些陪伴、那些一起吐槽的小心思。

那份真切感,似乎並非虛假。

她吸了吸鼻子,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卻清晰地響起:

“我,我相信你。”

這簡單的四個字,像是一道赦令,讓黃鈺彗緊繃到極致的心絃猛地一鬆,幾乎要虛脫過去。

她看著林清淺,眼中瞬間湧上感激和更深的複雜。

餘美玉沉默了兩秒,銳利的目光在黃鈺彗臉上逡巡,似乎在評估她話語的真實性。

最終,她緩緩開口,語氣依舊冰冷,但少了些直接的敵意,多了幾分居高臨下的剖析:

“黃小姐,也確實是受害者,恕我直言。”

她的目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憫和輕視:

“你在張杭的這個下三濫的遊戲裡,恐怕還達不到參與者的層次,充其量也就是一個被利用的棋子,一個向他稟報一下清淺位置和狀態的傳聲筒罷了。”

“稟報位置?”

黃鈺彗心頭那股被輕視的怒火瞬間被點燃!

她可以承認自己的恐懼和懦弱,但她絕不允許任何人,包括眼前這位能量通天的餘美玉,如此輕賤地定義她與張杭之間那複雜而扭曲的關係!

更不允許任何人如此看低張杭的掌控力!

她猛地抬起頭,直視餘美玉,蒼白的臉上甚至因為激動而泛起一絲異樣的潮紅,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近乎尖銳的反駁:

“這恐怕不需要我稟報吧?”

她豁出去了,為了維護那個惡魔,也為了維護自己那點可憐的存在感:

“美玉姐!恕我直言!您太小看張杭了!他想要知道什麼,想要得到什麼,以他的算計之深、佈局之縝密、掌控力之強,何須用我來提醒?他的人,他的眼睛,無處不在!我反而覺得,美玉姐您剛才的話,是輕看了他!您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可怕!”

這突如其來的、如此堅定不移的反駁,讓餘美玉的神色第一次出現了明顯的異樣!

她微微眯起眼睛,重新審視著眼前這個看似柔弱、此刻卻如同炸毛小獸般的女孩。

黃鈺彗眼中那份對張杭近乎病態的維護,那份不容置疑的篤定,完全超出了她的預料。

大廳裡陷入一片詭異的死寂。

隻有林清淺壓抑的抽泣聲和黃鈺彗略顯急促的呼吸聲。

幾秒鐘後,餘美玉眼中的銳利稍緩,最終化為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

她輕輕點了點頭,語氣聽不出喜怒:

“很少會有人這樣反駁我,黃小姐的心性,倒是挺不錯的。”

這話聽起來像誇獎,卻更像是一種重新評估:

“對於你的遭遇。”

她頓了頓,語氣裡帶著一絲真正的惋惜:

“我感到很遺憾,可惜了你原本應該擁有的更豐富、更自主的生活。”

黃鈺彗微微搖頭,臉上露出一抹苦澀卻異常堅定的笑容:

“謝謝美玉姐的理解,我現在......”

她深吸一口氣,彷彿用儘了全身力氣,一字一句地說道:

“很好。”

這很好二字,落在林清淺耳中,如同驚雷。

她難以置信地看著黃鈺彗,不明白她為何能在經曆了欺騙、玩弄之後,還能說出很好這樣的話。

那笑容裡的苦澀和堅定,像一把鈍刀,在她本已傷痕累累的心上又割了一刀。

餘美玉不再看黃鈺彗,目光重新回到失魂落魄的林清淺身上,語氣變得凝重:

“清淺,這幾天,我讓人仔細查了張杭的底細,他身邊的女人,多如過江之鯽,所謂的太行歌舞團,不過是他的私人玩具庫。”

“女明星?他睡過的名單拉出來能嚇死人。”

“在江州大學城,他玩弄過的女大學生更是不計其數!”

“他那幾台招搖的跑車,在那邊就是移動播種機的象征!”

“在那邊逛個街,撞見他所謂的前女友,概率大得很!”

她每說一句,林清淺的臉色就白一分,身體就顫抖得更厲害一分。

張杭的花心她有所耳聞,但當這些冰冷的、具體的事例被餘美玉如此直白地揭露出來,那衝擊力依舊讓她感到一陣陣惡心和絕望。

自己在他眼中,果然連獵物都算不上,隻是眾多玩物中,稍微費了點心思、多玩了一個角色扮演遊戲的那個罷了!

“但是。”

餘美玉話鋒一轉,眼神變得深邃而銳利:

“我知道了一些更核心的訊息,他有個青梅竹馬,叫喬雨琪,被保護得密不透風,像個不諳世事的公主,似乎那位喬小姐,還不知道她這位竹馬的真實嘴臉有多肮臟!”

“因為他辦過的那幾場荒唐的所謂婚禮,那個喬小姐,從沒出現過!”

餘美玉身體微微前傾,聲音帶著一種冰冷的誘惑力:

“清淺,如果你心有不甘,如果你想報複,我可以安排,讓那位被蒙在鼓裡的喬小姐,清清楚楚地看看,她心目中那個完美的張杭哥哥,背地裡到底是個什麼個爛貨!讓他也嘗嘗,被最重要的人徹底厭棄的滋味!”

喬雨琪!

這個名字如同閃電劈入黃鈺彗的腦海!

她瞬間想起了那個在張杭私人電話裡,讓他語氣變得無比溫柔繾綣的名字!

原來是她!

那個被藏在最深處的、真正的女主人!

難怪,難怪張杭從不讓她出現在任何公開場合,甚至不允許任何關於她的風聲走漏!

一股巨大的寒意瞬間攫住了黃鈺彗的心臟!

不行!

這個訊息必須立刻告訴張杭!這是足以引爆他逆鱗的炸彈!

她放在腿上的手,指甲深深掐進了掌心,用疼痛強迫自己保持冷靜。

林清淺則陷入了更深的混亂和痛苦。

報複?

讓那個無辜的喬小姐也陷入和自己一樣的痛苦深淵?

這念頭讓她感到一陣強烈的抗拒和更深的自慚形穢。

腦海裡不受控製地閃過張杭那張臉:冷酷的、嘲弄的、在夕陽下帶著孤寂感的、在遊艇上強勢擁抱她的、與程默重疊的......無數張麵孔瘋狂旋轉。

她想起他碾碎陳墨時的冰冷無情,想起他對自己精心設計的欺騙,想起他那深不可測的可怕力量。

恨意如同毒蛇噬咬著她的心。

可同時,心底深處那點病態的悸動、那被強行烙印下的依賴感、那被謊言構築的程默幻影又讓她痛苦不堪。

報複他,真的能填補自己內心的空洞嗎?

還是會讓一切變得更加扭曲、更加無法收拾?

更重要的是,將無辜的喬雨琪拖入這肮臟的泥潭。

自己和張杭,又有什麼區彆?

沉默。

漫長的沉默在大廳裡彌漫。

隻有壁爐裡模擬火焰的電子音效發出輕微的劈啪聲。

陳墨在一旁看得心急如焚,他巴不得餘美玉立刻動手把張杭搞垮,他好出一口惡氣!

他忍不住插嘴,聲音因為急切而顯得尖利:

“為什麼不呢?當然要報複!給他乾破產!讓他身敗名裂!讓他......”

“閉嘴!”

餘美玉猛地側過頭,一個冰冷的眼神如同實質的冰錐,瞬間將陳墨後麵的話噎死在喉嚨裡!

那眼神中的厭惡和輕蔑,如同看著一隻聒噪的蒼蠅。

陳墨嚇得一個哆嗦,後麵的話生生嚥了回去,臉色漲得通紅,卻再也不敢吭聲。

餘美玉的目光重新落回林清淺身上,看著她眼中劇烈的掙紮和痛苦,看著她最終歸於一片死寂般的灰敗。

終於,林清淺緩緩抬起頭。

她的臉色依舊蒼白,眼神卻不再迷茫,反而透出一種被徹底擊碎後又強行凝聚起來的、近乎絕望的平靜。

她看著餘美玉,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

“都過去了。”

“我決定。”

她深吸一口氣,彷彿用儘了全身的力氣:

“決定出國留學。”

餘美玉看著她眼中那份灰燼般的死寂,眉頭微蹙,但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也好,遠離這個傷心地,重新開始。”

她停頓了一下,補充道:

“不過,這件事,我會通知你爸,他有權知道自己的女兒經曆了什麼。”

“不要!”

林清淺的反應異常激烈,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近乎哀求的急切:

“美玉姐!不要和彆人說了!求你了!”

“為什麼不要?”

餘美玉審視著她:“害怕你爸會發狂?他發起狂來,深城都要抖三抖,如果加上我......”

她的語氣帶著絕對的自信:

“足以對張杭的整個商業體係進行精準的狙擊!讓他付出慘痛的代價!”

“不用了!美玉姐!真的不用了!”

林清淺拚命搖頭,淚水再次洶湧而出,但這一次,她的眼神裡除了痛苦,還有一種近乎偏執的倔強:

“彆這樣對我爸,也彆這樣......對他。”

她艱難地吐出對他兩個字,彷彿用儘了所有的力氣。

“我現在隻想,隻想我自己掌控我的人生!”

她一字一頓地說著,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心底最深處擠出來的:

“美玉姐,謝謝你保護我,謝謝你為我出氣,但是這件事,一定要聽我的!”

她抬起頭,淚水模糊了視線,卻倔強地不讓它們落下,聲音帶著一種玉石俱焚般的堅定:

“我隻想要結束。”

“結束這一切。”

餘美玉深深地凝視著林清淺。

看著這個從小看著長大的妹妹,此刻眼中那份被徹底摧毀後的廢墟,以及廢墟之上,那一點點微弱卻異常執拗的、屬於她自己的倔強光芒。

良久,她眼中的淩厲終於緩緩褪去,化為一聲幾不可聞的輕歎。

“清淺,唉......”

餘美玉的聲音低沉下來,帶著一絲無奈,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尊重。

她沒有再看旁邊急得抓耳撓腮卻又不敢說話的陳墨,彷彿他隻是一團無足輕重的空氣。

大廳裡再次陷入一片沉寂,隻有林清淺壓抑的、斷斷續續的抽泣聲,如同受傷小獸最後的哀鳴,在這座冰冷而奢華的牢籠裡,久久回蕩。

餘美玉那雙洞察秋毫的眼眸,如同手術刀般精準地剖析著林清淺瀕臨崩潰的防線。

當林清淺說出結束這一切時,餘美玉清晰地看到她眼中那片被謊言焚燒殆儘的荒原,以及廢墟之上,一株名為逃離的幼苗正頑強地帶著淚破土而出。

“好,我尊重你的選擇。”

餘美玉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掌控力:“上次你說的波士頓留學,我會安排你進一所頂尖大學,環境、師資、安全,都是最好的,遠離這片烏煙瘴氣的地方,徹底換個環境,重新開始呼吸。”

林清淺麻木地點了點頭:

“謝謝美玉姐。”

“陳墨。”

餘美玉的目光甚至沒有偏移,語氣如同在吩咐一件物品:

“你送黃小姐回學校,然後,你可以滾了。”

最後一個字,冰冷得不帶絲毫情緒,彷彿陳墨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汙染。

陳墨如蒙大赦,又帶著強烈的不甘和屈辱,臉色青白交加,唯唯諾諾地應著,幾乎是連滾爬爬地退出了這間讓他窒息的大廳。

奢華的空間裡,隻剩下餘美玉和林清淺。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精心修剪的莊園夜景,靜謐而冰冷,如同餘美玉此刻的內心。

“跟我來。”

餘美玉起身,走向通往二樓的旋轉樓梯。

她的步伐穩定、利落,每一步都踩在昂貴的地毯上,無聲卻帶著無形的壓力。

林清淺像個提線木偶,機械地跟在後麵。

她被帶到一間同樣奢華卻透著冷硬氣息的書房。

巨大的紅木書桌,整齊排列的書籍,一麵牆的顯示屏正無聲地滾動著全球金融市場的實時資料,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雪茄和舊紙張混合的氣息,這裡是餘美玉在魔都的臨時指揮中樞。

傭人無聲地送來了溫熱的牛奶和一些精緻的小點心。

“坐。”

餘美玉指了指靠窗的沙發椅,自己則走到酒櫃前,倒了兩杯純淨水,將其中一杯放在林清淺麵前。

燈光柔和了一些,但氣氛並未真正緩和。

餘美玉坐在林清淺對麵,雙腿交疊,姿態放鬆卻依舊充滿力量感。

她看著林清淺毫無血色的臉,那雙曾經清澈見底、盛滿對世界好奇與善意的眼眸,此刻隻剩下灰燼般的死寂和殘留的驚痛。

“清淺。”

餘美玉的聲音低沉下來,少了幾分剛才的雷霆萬鈞,卻多了一種深沉的痛惜和壓抑的怒火:

“看著你現在這樣,我真的很痛心,也很憤怒。”

她端起水杯,抿了一口,冰冷的液體似乎也無法澆滅她心頭的火焰:

“還記得你小時候嗎?像個粉雕玉琢的小團子,第一次跟著你爸來我家做客,怯生生的,抱著我的腿不撒手,我給你糖,你纔敢抬頭看我,那雙眼睛,乾淨得像雨後的天空,沒有一點雜質。”

餘美玉的目光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彷彿穿透了時光:

“我看著你長大,從那個小團子,長成亭亭玉立的姑娘,你善良,敏感,對世界充滿美好的想象,像一張未經塗抹的白紙,我一直覺得,你值得這世上最純粹、最真摯的感情,值得一個同樣乾淨的人,小心翼翼地嗬護你一輩子。”

她的聲音陡然轉冷,帶著刺骨的寒意:

“可我沒想到,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在我離開的這段時間,竟然讓一個徹頭徹尾的人渣,用如此下作、如此卑劣的手段,玷汙了這張白紙!把你拖進他那個肮臟、混亂、充滿算計和**的泥潭裡!”

“美玉姐......”林清淺的聲音嘶啞,帶著哭腔。

“彆說話!”

餘美玉抬手打斷她,眼神銳利:

“聽我說完!我餘美玉縱橫商場這麼多年,見過形形色色的垃圾,但像張杭這種,把欺騙當手段,把玩弄人心當樂趣,把女人當戰利品和玩物的畜生,也實屬罕見!”

“他利用你對‘程默’那份純粹的情感,精準地戳中你的軟肋,一步步把你引入他精心編織的陷阱!”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感情欺騙,這是人格的踐踏,是精神的淩遲!”

她的胸口微微起伏,顯然怒極:

“我查到的資料,觸目驚心!他身邊的鶯鶯燕燕,那些所謂的明星、大學生,不過是流水線上滿足他低階**的玩具!”

“他那個太行歌舞團,簡直是現代版的皇帝選妃!還有那些所謂的婚禮,簡直是對婚姻神聖性最大的褻瀆!”

“他以為他是誰?可以如此無法無天,視道德和規則如無物?”

餘美玉猛地將手中的水杯頓在茶幾上,發出沉悶的響聲,水花濺出幾滴:

“更讓我惡心的是,他居然還在你麵前扮演情深意重!那些所謂的快樂時光,那些笑容,都是建立在謊言和欺騙上的海市蜃樓!”

“清淺,你清醒一點!他對你的每一次觸碰,每一次所謂的關懷,背後都是精密的算計!都是為了滿足他那變態的征服欲和控製欲!”

“他看你的眼神,和看一件新奇有趣的玩具有什麼區彆?”

林清淺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餘美玉的話像淬毒的針,精準地紮進她每一處還在流血的傷口。

那些甜蜜的回憶,那些讓她沉溺的瞬間,此刻在餘美玉冰冷的剖析下,都變成了精心設計的表演,讓她感到無地自容的羞恥和深入骨髓的寒冷。

“我恨不得......”餘美玉的聲音如同從牙縫裡擠出來,帶著凜冽的殺意:

“現在就動用所有關係,把他那張虛偽的臉皮徹底撕下來!”

“讓他名下那些看似光鮮的產業,一夜之間變成一堆廢紙!”

“讓他嘗嘗從雲端跌落泥潭,被所有人唾棄的滋味!”

“讓他知道,玩弄感情、踐踏真心,是要付出代價的!”

“而且是他付不起的代價!”

“不要!美玉姐!”林清淺猛地抬起頭,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急切和哀求,她甚至下意識地抓住了餘美玉放在膝蓋上的手,那隻手冰冷而有力:“求你了!不要!”

餘美玉的目光落在林清淺抓住自己的手上,那手冰涼、顫抖,充滿了無助。

她眼神複雜地看著林清淺:

“為什麼?事到如今,你還護著他?清淺,你被他洗腦了嗎?還是說,你已經被他......”

“不!不是的!”

林清淺飛快地搖頭,淚水再次不受控製地湧出,但她的眼神裡卻帶著一種近乎偏執的倔強:

“我不是護著他!我恨他!我恨死他了!他毀了我對愛情所有的幻想,毀了我心中最乾淨的東西!他讓我覺得自己像個徹頭徹尾的傻瓜!”

她深吸一口氣,試圖平複劇烈的情緒:

“但是美玉姐,報複他,又能怎麼樣呢?讓他破產?讓他身敗名裂?然後呢?看著那個無辜的喬雨琪也和我一樣痛苦?看著她眼中完美的世界崩塌?看著她恨他,或者像我一樣又恨又忘不掉?”

林清淺的聲音帶著一種破碎的清醒:

“那我和他,又有什麼區彆?都是把自己的痛苦,轉嫁到彆人身上罷了,他欺騙了我,傷害了我,這已經是事實,再去傷害另一個無辜的人,甚至是用他可能真正在乎的人去傷害他,這隻會讓一切都變得更臟、更扭曲!”

她看著餘美玉,眼神裡充滿了哀求:

“美玉姐,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你想替我出氣,你想保護我,可是......可是讓我自己來結束這一切,好不好?用我自己的方式,離開,留學,徹底的離開,再也不見,把這一切都埋葬在時間裡,我不想再糾纏了,不想再恨得那麼累了,也不想再看到任何人因為我而受傷,尤其是你和我爸媽。”

林清淺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濃濃的疲憊和一種近乎絕望的平靜:

“我隻想安靜地離開,就當......就當是一場噩夢,夢醒了,我......重新開始。”

餘美玉久久地凝視著林清淺。

眼前的女孩,不再是那個單純無知的小妹妹。

巨大的創傷迫使她以一種近乎殘忍的速度成長,她看清了黑暗,也選擇了用一種近乎自毀的寬容來保護自己最後的底線,不去變成自己憎恨的那種人。

這份在廢墟中掙紮出來的、帶著血淚的倔強和清醒,讓餘美玉心中翻騰的怒火和殺意,如同被投入冰水的烙鐵,發出滋啦的聲響,漸漸冷卻、沉澱。

她反手,輕輕地、帶著一種難得的溫度,握住了林清淺冰涼顫抖的手。

“傻丫頭......”

餘美玉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和深深的歎息:

“你這份心性......不知道該說是善良,還是傻氣。”

她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中的銳利和怒火已被一種深沉的無奈和痛惜取代:

“好,我答應你,北美的手續,我會以最快的速度辦妥,波士頓那邊,我會安排好一切,住處、安全、生活,都不用你操心,你隻需要,養好精神,準備開始新的學業,新的人生。”

她頓了頓,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強硬:

“但是,清淺,你給我記住,這一次,是徹徹底底的結束,把那個叫張杭的垃圾,連同那個虛假的程默,從你的記憶裡格式化掉!不許再回頭!不許再有任何聯係!更不許再對他抱有任何不切實際的幻想!否則,我會親自出手,用最徹底的方式,讓你和他之間,再無任何可能!”

林清淺看著餘美玉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決絕,重重地點了點頭,淚水無聲滑落:

“嗯,我知道,結束了,都結束了。”

這一夜,對林清淺而言,漫長如一個世紀。

她蜷縮在餘美玉安排的客房柔軟的大床上,卻感覺如同躺在冰冷的針氈上。

餘美玉沒有離開,就坐在她床邊的椅子上,守著她,如同守護著易碎的琉璃。

兩人斷斷續續地聊著天。

更多的時候,是餘美玉在說,回憶著林清淺小時候的趣事,回憶著她父親林正雄的趣事,回憶著她們兩家過往的交集。

她的聲音低沉而平靜,試圖用這些溫暖的記憶碎片,一點點填補林清淺心中那個巨大的、被謊言撕裂的黑洞。

然而,話題總會不經意間滑向那個禁忌的名字。

“那個混蛋......”

餘美玉的聲音總會瞬間變冷,帶著切齒的恨意:

“他根本配不上你一絲一毫的念想!”

“他那種人,骨子裡就是卑劣的掠奪者!”

“他看中的東西,會不擇手段地得到,玩膩了,就棄如敝履!”

“清淺,你隻是他漫長狩獵名單上,一個稍微費了點心思的獵物而已!”

“彆把他想的太特彆!”

每當這時,林清淺就會沉默,將臉更深地埋進柔軟的枕頭,身體微微顫抖。

她無法反駁餘美玉的話,那些冰冷的資料和精準的剖析,像烙印一樣刻在她腦海裡。

可是,身體深處那些殘留的感覺。

被擁入寬闊懷抱時的心悸,耳畔低沉的笑語,肌膚相貼時滾燙的溫度,甚至是最後那兩天,她懵懂初開、帶著羞澀和探索的主動回應。

卻像頑固的藤蔓,纏繞著她的心臟,讓她在恨意滔天的同時,又感到一種蝕骨的、病態的眷戀和空虛。

這種矛盾,讓她痛苦得幾乎窒息。

與此同時,那輛送黃鈺彗回學校的邁巴赫,平穩地行駛在深夜的魔都街頭。

車內一片死寂,隻有引擎低沉的轟鳴。

黃鈺彗靠在冰涼的真皮座椅上,臉色蒼白,指尖依舊殘留著剛纔在餘美玉強大氣場下不受控製的顫抖。

她的大腦卻在高速運轉,剛才莊園裡發生的一切,尤其是餘美玉最後那句關於喬雨琪的威脅,如同毒蛇般噬咬著她的神經。

她知道這個名字的分量!

那是張杭絕對的禁區!

是觸碰即死的逆鱗!

車子剛在宿舍區附近一個僻靜的角落停穩,黃鈺彗甚至等不及司機為她開門,就自己推開車門,踉蹌著跳下車,幾乎是跑著衝進了宿舍樓。

她甚至沒回自己宿舍,而是直接衝進樓道儘頭的公共衛生間,反鎖上隔間的門,背靠著冰冷的門板,大口喘著氣。

她顫抖著從包裡掏出手機,手指因為過度用力而泛白,迅速撥通了那個爛熟於心的號碼。

“嘟嘟......”

等待接通的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黃鈺彗的心跳如擂鼓,幾乎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

“喂?”

電話終於接通了,傳來張杭低沉而略帶慵懶的聲音,背景似乎還有小孩子模糊的嬉鬨聲,顯然他還在檀宮陪著孩子們。

“杭哥!”

黃鈺彗的聲音帶著無法抑製的驚惶和急切,她壓低聲音,語速快得像連珠炮:

“出事了!我剛剛和林清淺、陳墨一起,被一個叫餘美玉的女人帶走了!在北郊一個巨大的私人莊園!那個女人能量太可怕了!她的車牌是魔a!她查到了所有事!程默是假的,陳博士的團隊,甚至她連我和董明峰的事都一清二楚!她當麵就戳穿我了!”

電話那端,張杭的呼吸似乎停頓了一瞬,背景的嬉鬨聲也消失了,顯然他走到了安靜的地方。

黃鈺彗不等他回應,繼續急促地說:

“這還不是最關鍵的!杭哥!最可怕的是她提到了喬小姐!她知道了喬雨琪小姐!她說如果林清淺想報複,她就安排讓喬小姐清清楚楚地看看你的......你的真實情況!她說要讓喬小姐徹底厭棄你!杭哥!那個女人太危險了!她還說什麼真正資本的圍剿,說你蹦躂不了多久。”

黃鈺彗一口氣說完,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她緊緊握著手機,等待著電話那端的反應。

短暫的沉默。

這沉默如同實質的冰,讓黃鈺彗的心一點點沉下去,恐懼幾乎將她淹沒。

然後,一聲低沉、冰冷、帶著無儘嘲諷和戾氣的笑聲,從聽筒裡清晰地傳了出來。

“嗬,嗬嗬。”

笑聲不大,卻讓黃鈺彗隔著電話都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

“用雨琪來威脅我?”

“真正資本的圍剿?”

張杭的聲音響起,慵懶全無,隻剩下一種淬了冰的、睥睨一切的狂妄和森然:

“傻逼東西!她算老幾?也配在我麵前談資本?”

他的語氣充滿了極致的輕蔑:

“魔a?有點意思,看來林清淺這小妮子,背景比我想象的還深點啊,至於餘美玉?沒聽過,不過......”

張杭的聲音微微一頓,似乎在咀嚼這個名字,帶著一絲玩味:

“她牛逼?好啊!讓她來試試!我倒要看看,她口中的真正資本,能拿我張杭怎麼樣!”

那語氣中的自信和狂傲,如同磐石,瞬間壓下了黃鈺彗心中翻騰的恐懼。

她彷彿又看到了那個在遊輪上、在無數場合裡,談笑間翻雲覆雨、掌控一切的男人。

“杭哥,我怕她對喬小姐......”黃鈺彗依舊擔憂。

“她敢!”

張杭的聲音陡然轉厲,如同驚雷炸響,帶著一種令人靈魂顫栗的殺意:

“敢動雨琪一根頭發絲,我讓她全家陪葬!天王老子來了也保不住她!我說到做到!”

那凜冽的殺機,即使隔著電話,也讓黃鈺彗渾身一顫,噤若寒蟬。

她知道,這絕不是虛張聲勢。

喬雨琪,就是張杭絕對不可觸碰的逆鱗!

電話那端沉默了幾秒,張杭似乎收斂了那駭人的戾氣,語氣恢複了慣常的慵懶,甚至帶上了一絲奇異的興趣?

“行了,我知道了,鈺彗,你做得很好。”

他的聲音緩和下來,帶著一絲讚許:

“你現在在哪?學校?等著,我讓人去接你,來雲霄宮,詳細說說那個餘美玉。”

“杭哥,我自己打車過去就行。”

“少廢話。”張杭直接打斷:“等著。”

電話被乾脆地結束通話。

黃鈺彗靠在隔間門板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濕。

張杭的反應,既在她意料之中,那狂妄的自信和對喬雨琪的絕對保護,又在她意料之外,因為他似乎對林清淺背景流露出的那絲興趣。

大約二十多分鐘後,黃鈺彗的手機響起,是張杭,告知她車已到樓下。

張杭開過來的是那檯布加迪威龍,囂張地停在宿舍區外僻靜的路邊,引擎發出低沉而有力的咆哮,與周圍寂靜的環境格格不入。

黃鈺彗拉開車門坐進副駕駛,張杭單手隨意地搭在方向盤上,側臉在儀表盤幽藍的光芒下顯得棱角分明,眼神深邃難測。

“杭哥。”黃鈺彗低低喚了一聲。

“嗯。”

張杭沒有看她,一腳油門,車子如同離弦之箭般彈射出去,強大的推背感將黃鈺彗牢牢按在座椅上。

車子在深夜空曠的街道上疾馳,窗外的霓虹拉成模糊的光帶。

一路無話。

直到車子駛入雲霄宮彆墅區,停在那棟燈火通明的主樓前。

走進熟悉的客廳,張杭示意黃鈺彗坐下,自己則走到酒櫃前倒了兩杯威士忌,將其中一杯遞給她。

“說吧,從頭到尾,仔仔細細,把那個餘美玉,還有今晚所有細節,都告訴我。”

張杭坐在她對麵的單人沙發上,身體微微前傾,眼神銳利如鷹。

黃鈺彗捧著冰涼的酒杯,深吸一口氣,開始詳細複述。

從勞斯萊斯車隊帶來的震撼,到莊園的奢華與壓迫感,再到餘美玉那冰冷精準、洞悉一切的分析,她如何戳穿程默的騙局,如何評價張杭“人渣”、“畜生”、“移動播種機”,如何審視自己“棋子”、“傳聲筒”,以及自己情急之下維護張杭的反駁。

最後,是餘美玉對喬雨琪那**裸的威脅,以及林清淺最終選擇離開的決定。

她儘可能客觀地描述,但說到餘美玉對張杭的評價時,還是忍不住偷偷觀察他的臉色。

出乎意料,張杭的表情沒什麼太大變化,隻是聽到移動播種機時,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帶著點自嘲,又帶著點無所謂的痞氣。

聽到黃鈺彗反駁餘美玉小看他時,他倒是挑了挑眉,看向黃鈺彗的眼神裡多了幾分玩味和一絲讚賞?

當聽到餘美玉威脅要動喬雨琪時,張杭端著酒杯的手指驟然收緊,眼底深處掠過一絲冰寒刺骨的殺機。

但轉瞬即逝,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

他仰頭,將杯中酒水一飲而儘。

張杭放下空杯,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低笑,身體向後靠進沙發裡,姿態放鬆,眼神卻幽深如潭:

“波士頓?也好。”

他頓了頓,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彷彿穿透了空間,看到了那個剛剛決定逃離的女孩。

“杭哥。”

黃鈺彗看著他若有所思的側臉,忍不住開口,語氣帶著一絲試探和不易察覺的酸澀:

“你這次,怕是真的要失去林清淺了,餘美玉那個女人,手段太厲害了,林清淺又那麼決絕,想要再讓她回頭,怕是難如登天了吧?”

張杭聞言,緩緩轉過頭,看向黃鈺彗。

“難如登天?”

他低低地重複了一句,隨即,那笑容變得更深,更野性,也更意味深長。

“鈺彗啊。”

他慢悠悠地說,眼神裡閃爍著一種黃鈺彗看不懂的複雜光芒:

“你還是不懂,曾經擁有過就很好?不,並不是。”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對著黃鈺彗,身影挺拔而充滿力量感,彷彿能撐起整個黑夜。

“一日夫妻百日恩,這話俗,但理不糙,尤其是對林清淺這種性子。”

張杭的聲音低沉而充滿磁性,帶著一種洞悉人心的力量:

“她太純粹,太重情,恨有多深,恰恰證明她投入的曾經有多真,你以為她選擇離開,就真的能把我從她心裡徹底抹掉?”

他微微側過頭,棱角分明的下頜線在燈光下顯得格外冷硬,嘴角那抹笑意卻帶著一絲掌控全域性的邪氣:

“不可能,不管她逃到天涯海角,不管她怎麼選,恨我也好,怨我也罷,我張杭,在她林清淺的心裡,必然已經刻下了一個位置,一個她這輩子都忘不掉、抹不去的位置,這就夠了。”

他的語氣斬釘截鐵,充滿了不容置疑的自信:

“這就叫,一席之地。”

“甚至,鈺彗你信不信,到現在,林清淺的心裡,依舊有我!”

......

同一片深沉的夜色下,北郊莊園那間彌漫著咖啡冷香的客房裡。

林清淺蜷縮在柔軟卻冰冷的大床上,像一隻受傷後獨自舔舐傷口的幼獸。

身體的疲憊早已達到極限,意識卻如同被投入滾油,在恨意與眷戀的漩渦中反複煎熬,清醒得可怕。

床頭櫃上,手機螢幕剛剛暗下去不久。

父親林正雄關切的聲音似乎還在耳邊回蕩:

“寶貝姑娘,美玉回魔都了?最近心情好點沒?爸爸忙完這陣子就去看你......”

她強撐著用最平靜甚至帶著一絲刻意輕鬆的語調回應:

“爸,我很好,真的,美玉姐回來了,我們剛聊完天呢,嗯,在考慮出國的事......對,換個環境放心啦,你女兒很堅強的......”

電話結束通話的瞬間,強裝的平靜如同脆弱的蛋殼般碎裂。

巨大的空虛和委屈如同潮水般將她淹沒。

爸爸什麼都不知道。

他不知道他捧在手心裡的寶貝女兒,經曆了怎樣一場精心策劃、肮臟不堪的欺騙和玩弄!

不知道她早已不再純潔,身心都已被那個叫張杭的惡魔烙下了屈辱而灼燙的印記!

“張杭,程默。”

這兩個名字在她舌尖滾過,如同毒藥,又如同帶著鉤子的蜜糖。

原來,一切都是假的。

那個在深夜與她分享冷門歌曲、用文字溫柔撫慰她敏感心靈的人,那個讓她第一次感受到靈魂共鳴、心跳失序的人,那個讓她以為終於尋找到殘缺靈魂另一半的程默。

自始至終,都隻是張杭披著的一層華麗而虛偽的畫皮!

他精準地捕捉到了她內心對理解和共鳴的渴望,像最高明的獵手,針對她的性格弱點,量身定製了一場浪漫的陷阱。

那些精心設計的偶遇,那些網路上的靈魂對話,那些讓她沉溺其中、以為找到真愛的瞬間。

都隻是他導演的一場戲!

一場將她當作無知獵物、肆意玩弄取樂的狩獵遊戲!

“騙子!人渣!畜生!”

林清淺咬著下唇,幾乎要咬出血來,心中無聲地嘶吼著,恨意如同岩漿在血管裡奔湧。

她恨他的處心積慮,恨他的卑鄙無恥,恨他將她最珍視的感情當作消遣的玩具!

更恨他毀了她心中最後一片關於愛情的淨土!

讓她覺得自己像個徹頭徹尾的、被愚弄的小醜!

然而,就在這滔天的恨意翻騰之時,一些畫麵卻不受控製地、蠻橫地闖入她的腦海。

是在遊樂場的摩天輪上,夕陽的金輝灑滿整個轎廂。

他指著遠處,側臉線條在暖光下顯得格外柔和,眼神裡帶著一絲她當時看不懂的、近乎孩子氣的興奮和分享欲:

“看那邊,像不像童話裡的城堡?”

那一刻,他的笑容是真切的,眼底的光亮也是真實的。

她記得自己當時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識地點頭,嘴角不受控製地揚起。

那份純粹的快樂,此刻回想起來,竟讓她感到一陣尖銳的刺痛。

是演技嗎?

如果是,那也太可怕了。

如果不是......

在童話號的甲板上,冰冷的海風呼嘯。

他將她緊緊擁入懷中,用身體為她擋住刺骨的寒意。

他的懷抱寬闊而有力,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灼熱。

當他的吻帶著不容抗拒的強勢烙印下來時,她清晰地記得,那一刻,他眼底翻湧的,除了掠奪的**,還有一種更深沉、更複雜的東西,像暗流洶湧的海,將她捲入其中,無法呼吸。

那種被完全掌控、彷彿靈魂都被標記的戰栗感,此刻竟讓她身體深處泛起一陣隱秘的、可恥的悸動。

在雲霄宮的深夜。

那些抵死纏綿的畫麵不受控製地湧現。

起初是屈辱的承受,到後來尤其是最後兩天,她竟然開始笨拙地回應!

那種陌生的、身體深處被點燃的灼熱感,那種在迷亂中感受到的、他給予的、近乎摧毀又重鑄的極致體驗。

讓她在羞恥和恐懼中,懵懂地觸碰到了**的輪廓。

她甚至記得自己情動時,無意識地攀附著他寬闊的肩膀,發出連自己都感到陌生的話語。

人體生物學的真諦,這個帶著調侃意味的詞,此刻卻像燒紅的烙鐵,燙得她渾身發抖!

“不!不要想!那是假的!都是假的!”

林清淺痛苦地將臉埋進枕頭,用力捶打著床墊。

可是身體的記憶是如此頑固,那些被他點燃的火焰,似乎還在灰燼下隱隱燃燒。

她又想起了他偶爾流露的眼神。

那種複雜難辨的眼神。

在她提到程默時,在她流露出對程默的思念時。

他眼底會掠過一絲極快極深的是什麼?

是嘲諷?

是得意?

還是一絲她當時無法理解的掙紮和愧疚?

“你以為你真的瞭解程默嗎?”

他低沉的話語,如同魔咒,再次在她耳邊響起。

原來那不是疑問,是提醒!

是警告!

是他在謊言邊緣的動搖?

是他想要坦白的前兆?

這個念頭像一道閃電,劈開了她心中翻騰的恨海!

如果......

如果當時,在那個瞬間,他選擇了坦白呢?

告訴她這一切都是他設計的騙局。

自己會怎麼樣?

崩潰?

歇斯底裡?

還是,在巨大的震驚和痛苦之後,會因為他最後的誠實而產生一絲可悲的動搖?

林清淺不敢再想下去。

這個假設本身,就讓她感到一陣更深的絕望和自我厭惡。

她竟然還在為那個毀掉她一切的惡魔尋找藉口!

還在幻想他可能有過一絲絲的不忍和掙紮!

“林清淺!你清醒一點!”

她在心裡狠狠地唾罵自己:

“他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沒有心的掠奪者!他所有的溫柔都是表演!”

“所有的眼神都是偽裝!他看你的每一次,都在計算著如何更徹底地占有和征服!他對你的所謂好,不過是給獵物投喂的誘餌,讓你在甜蜜的陷阱裡沉淪得更深,最後宰割時,才能獲得更大的快感!”

去北美!離開這裡!永遠不要再回來!永遠不要再見到他!

餘美玉冰冷而決絕的話語,如同最後的救贖繩索,牢牢抓住了她即將被混亂情緒吞噬的理智。

對,離開。

這是唯一的出路。

隻有徹底的物理隔絕,時間的流逝,才能衝刷掉這深入骨髓的恥辱和這該死的、病態的眷戀!

她翻了個身,麵向窗外。

莊園的燈光已經熄滅了大半,隻有遠處道路上的路燈,如同一條微弱的光帶,延伸向未知的遠方,彷彿象征著她即將踏上的、充滿迷霧的逃亡之路。

身體深處,那被強行烙印下的、屬於他的餘韻,似乎又在隱隱作祟。

一種強烈的、空虛的渴望,如同毒癮發作般,猝不及防地攫住了她。

如果......如果此刻還在雲霄宮......

這個時間......按照過去的規律,他或許剛剛結束工作,帶著一身慵懶和不容置疑的強勢來到她的房間。

然後便是那狂風暴雨般的索取,直到她精疲力竭,意識模糊地在他懷裡沉沉睡去。

“不!”

林清淺猛地用被子矇住頭,發出一聲壓抑的、如同小獸哀鳴般的嗚咽。

恨他,像呼吸一樣自然!

想他,卻像心跳一樣無法停止!

這愛恨交織的毒,早已隨著他每一次的觸碰、每一次的深入,融入了她的骨血。

波士頓的寒風,真的能吹散這魔都深夜裡,蝕骨的灼痛和這深入骨髓的、帶著血腥味的複雜心動嗎?

窗外,魔都的燈火依舊璀璨,卻冰冷而遙遠,如同她此刻支離破碎的心,和那註定無法平靜的未來。

餘美玉安排的路就在前方,是逃離的通道,也是未知的深淵。

而那個名為張杭的惡魔,他篤定的一席之地,已然如同最頑固的荊棘,深深紮根在她靈魂的廢墟之上,帶著血,帶著痛,也帶著一種毀滅性的、讓她恐懼又無法掙脫的吸引力。

長夜漫漫,恨海情天,無處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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