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重生了,誰還不是多情小夥 第816章 命運的航道
湘西苗寨的夜晚,蟲鳴低唱,吊腳樓的燈光在墨色山巒間暈開。
張杭的臨時住所內,行李箱敞開著,衣物被整齊地碼放進去,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即將離去的清冷氣息。
他結束了此次監製的前期視察,看到節目方向已定,剩下的具體執行,將由張雨馨留駐指導幾天。
門被輕輕推開,張雨馨走了進來。
她沒有像往常那樣等待指令或彙報工作,甚至沒有給張杭開口的機會。
她的目光鎖定在他身上,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和經過竹林教學後滋生的、更清晰的渴望。
她徑直走到他麵前,在他略帶訝異卻未及反應的瞬間,雙手捧住了他輪廓分明的臉龐。
這一次,不再是莽撞的觸碰。
張雨馨的吻主動、熱烈,帶著學習後的勇敢和撩撥。
她生澀卻大膽地探索,舌尖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和不容拒絕的邀請。
她的氣息乾淨清甜,即使素麵朝天,在昏黃的燈光下,那張臉龐也美得驚心動魄,褪去了所有刻意的偽裝,隻剩下純粹而致命的吸引力。
張杭的心頭,那絲因掌控全域性而產生的愉悅感瞬間被點燃,化為更灼熱的火焰。
懷中是魅力非凡、且終於懂得如何遊戲的女秘書,他內心深處的渴望被徹底喚醒。
他熱烈地回應著這個吻,手臂收緊,將她更深地擁入懷中,享受著這份主動獻祭的甜美。
寂靜的房間裡,隻剩下彼此急促的呼吸和曖昧的聲響。
時間在糾纏中流逝。
許久,當這個漫長而激烈的吻終於結束時,兩人的氣息都有些不穩。
張雨馨的臉頰染著動人的紅暈,眼神卻亮得驚人,帶著一絲挑釁和瞭然。
張杭看著她,眼神深邃,**尚未完全退潮,但更深處是掌控遊戲的冷靜。
他抬手,擦了擦嘴角,聲音低沉,帶著事後的慵懶,卻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再扣你一個月工資。”
張雨馨沒有像上次那樣驚慌失措或哭求。
她深吸一口氣,迎著他的目光,甚至微微揚起了下巴:
“我知道,我已經準備好了,不就是兩個月的工資嗎?”
她頓了頓,聲音清晰而堅定:
“但老闆,你不用裝,你知道我喜歡你,你也沒有拒絕我,說明對我也有一點好感,以後......我會懂規矩的,所以,請你也不要總是在我麵前裝作冷漠無情的樣子。”
張杭眼底的笑意加深,帶著幾分真正的欣賞。
他低笑出聲,笑聲在安靜的房間裡顯得格外清晰:
“嗬......我最欣賞的,就是你這股不管不顧的勇氣。”
“我的勇氣。”
張雨馨立刻介麵,眼神倔強:
“不是梁靜茹給的,是我本身就擁有的!”
“很好。”
張杭點頭,那笑容裡帶著一絲滿意,也有一絲更深沉的、難以捉摸的東西。
他不再看她,而是直接掏出手機,撥通了助理曹文的電話,聲音恢複了慣常的冷靜和權威:
“阿文,扣張雨馨兩個月工資,通知一下公司財務。”
他言簡意賅,不容置喙。
電話那頭傳來曹文恭敬的應答。
儘管早有心理準備,那句扣兩個月工資還是像針一樣刺中了張雨馨那小財奴的心尖。
兩個月的薪水!
江州那套想用來接父親的房子的首付,又得往後延了......
巨大的心疼讓她下意識地抿緊了嘴唇,看向張杭的眼神裡瞬間充滿了控訴和可惡的意味。
“再見!”
她幾乎是咬著牙吐出這兩個字,帶著賭氣的成分,轉身就要走。
張杭看著她氣鼓鼓又強裝鎮定的背影,覺得分外有趣,點頭一樂:
“嗯。”
門外,護送張杭前往機場的車隊已經準備就緒。
張杭拎起行李箱,在助理和安保人員的簇擁下,身影很快消失在苗寨濃鬱的夜色中,踏上了返回江州的歸途。
房間裡還殘留著他清冽的氣息和方纔熾熱的溫度。
張雨馨站在原地,摸了摸自己有些發燙的嘴唇,心裡五味雜陳。
有被扣工資的心痛,有大膽表白後的忐忑,更有......
對他那複雜難言的情愫。
她甩甩頭,暫時把這些紛亂的情緒壓下。
工作還要繼續。
她走到窗邊,望著張杭車隊離去的方向徹底融入黑暗,纔拿出手機,撥通了那個熟悉的號碼。
“喂,爸。”
電話接通,張雨馨的聲音瞬間柔軟下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和依賴。
“雨馨啊,這麼晚了還沒休息?工作很忙吧?”
電話那頭傳來父親張智立溫和關切的聲音,背景裡似乎還有柺杖輕點地麵的細微聲響。
“嗯,剛忙完一陣。爸,你腿怎麼樣了?最近下雨天還疼得厲害嗎?”
張雨馨最掛心的就是父親的腿疾。
“老樣子,拄著拐,沒事!你不用擔心我,倒是你,一個人在那麼遠的地方,要照顧好自己。”
張智立的聲音裡滿是慈愛:
“對了,你上次說看房子的事......”
張雨馨心裡一緊,愧疚感湧了上來:
“爸,買房子,可能要再往後拖一拖了,我......工作上有點小狀況,被扣工資了。”
她儘量說得輕鬆。
“傻丫頭,急什麼!”
張智立立刻寬慰道:
“爸在家裡挺好的,街坊鄰居都照顧著,你小姑前兩天還送菜過來呢,房子的事慢慢來,彆給自己太大壓力,是不是遇到什麼難處了?錢不夠跟爸說,爸這兒還有點......”
“不是錢的問題,爸。”張雨馨急忙打斷,鼻子微微發酸。
“那是什麼原因被扣工資啊?”張智立問道。
“就是,頂撞了老闆。”
張雨馨遲疑了下,最終如此回答。
有點不好意思。
“頂撞老闆?”張智立的語氣變得沉重了些:“是不是老闆對你態度不好了?還是有其他什麼事情,是不是他騷擾你了?”
語氣中有著濃濃的擔憂。
張雨馨沉默了下。
也不知道,這件事,該不該和父親坦白。
從小到大,張雨馨幾乎沒什麼秘密,許多事情,都會和父親分享,當然,也有很多事情沒辦法和父親傾訴。
可兒女情長這件事。
張雨馨猶豫幾秒後,決定向最親的人袒露心事:
“爸,我,我喜歡上我老闆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隨即是張智立帶著驚疑的聲音:
“啊?這個,額......雨馨啊,這個......你也長大了,是該談戀愛了,爸把你一把手帶大,沒媽的孩子,有些事......嗯,爸也不好跟你細說,就是你老闆......他那麼年輕,那麼有錢,真的......行嗎?”
父親的語氣充滿了擔憂。
“怎麼不行?”
張雨馨立刻反駁,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崇拜:
“老闆他人很好,非常好,非常厲害!真的!”
她急切地想為張杭正名。
“那他......有女朋友了嗎?”
張智立問出了關鍵問題。
張雨馨一愣,隨後深吸一口氣,果斷地說:
“沒有女朋友!”
心裡卻暗自補充:
都是未婚妻,比女朋友高一級。
對老闆來說,要麼是逢場作戲,那些約會的玩具,要麼就是未婚妻。
嗯,沒錯,可以這麼理解。
“哦?沒有嗎?”
張智立的聲音聽起來並沒有完全釋然:
“爸看小說,還有重新整理聞的時候,聽說不少有錢人,那個私生活,嗯,你懂爸的意思吧?爸就怕你吃虧,受委屈。”
父親的話很含蓄,卻直指張雨馨家鄉曾經流傳的關於她不正經秘書的流言蜚語,也道出了最深的憂慮。
“爸,我懂。”
張雨馨的聲音低了下來,帶著一種近乎悲壯的堅定:
“喜歡他的人確實很多,飛蛾撲火的更多,每天都有數不清的人想方設法靠近他,但是,我不在乎,我喜歡他是我的事,想和他在一起也是我的選擇,不管以後會怎樣,我選了,就不會後悔,而且,以前大家都傳,我是不正經的秘書,結果我和老闆的關係是最純粹的,可現在,我喜歡他,我不怕彆人怎麼說,就擔心爸你不支援我。”
電話那端傳來一聲長長的歎息,充滿了父親的無奈和心疼:
“唉,爸支援你,雨馨,你從小就倔,有主見,爸就是,嗯,就是希望你平平安安的,彆受傷害。”
他想起女兒因為張杭的捐款,在村裡從不正經秘書變成了最有出息的人,這份正名來之不易,卻也讓他更擔心女兒深陷其中。
“知道了,爸。”
張雨馨的聲音哽嚥了:
“我好想你啊。”
“丫頭,爸也想你。”
張智立的聲音也柔和下來,帶著濃濃的思念:
“工作再忙也要記得吃飯,彆熬太晚,家裡一切都好,彆惦記。”
父女倆又絮絮叨叨地互相叮囑了幾句,張雨馨反複確認父親的腿疼是否緩解,生活用品是否齊全,張智立則一再叮囑女兒注意身體。
電話最後在濃濃的溫情與不捨中結束通話。
放下手機,張雨馨靠在窗邊,望著外麵沉沉的夜色。
父親的關心像暖流熨帖著她因扣工資而心疼的心,也讓她對未來的選擇更加清晰。
她深吸一口氣,將那份複雜的心緒......對張杭的愛戀、對父親的牽掛、對未來的迷茫以及對工作的責任暫時壓下。
還有更重要的事等著她。
她轉身,拿起桌上的拍攝日程表和素材審閱筆記,眼神重新變得專注而銳利。
她現在是爸爸在哪兒節目在湘西片場的實際負責人。
“電視台......”
她低聲自語,指尖敲擊著桌麵,眉頭微蹙。
張杭的真實記錄理念是破局之道,但如何讓這檔節目突破網路平台的侷限,真正登上更具影響力的電視台?
這將是擺在她麵前,繼搞定老闆之後的下一個嚴峻挑戰。
夜色中,她的身影顯得格外單薄,卻也帶著一股不服輸的韌勁。
飛蛾撲火,明知可能焚身,卻依然嚮往那光與熱。
她的戰場,才剛剛開始。
深夜。
京都,秦梓川的一套一百八十平的高層房子內。
他獨自一人,坐在寬闊的大廳的沙發上,手裡拿著一個膝上型電腦。
秦梓川那張俊朗的臉擠滿了視訊會議框,下巴微微抬起,帶著一種刻入骨子裡的矜傲。
“各位,咱們的爸爸當家,該準備的,都到位了。”
螢幕分割成五塊,映著五張心思各異卻都燃燒著複仇火焰的臉。
王有德靠在他那張昂貴的真皮老闆椅裡,指節輕輕叩擊著紅木桌麵,發出沉悶篤實的聲響。
他眼皮半抬:
“嗯,不過,謹慎點好,我這邊收到風聲,張杭昨天親自去爸爸在哪兒的片場轉了一圈,還提了幾個建議。”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其他四人: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張杭是一條過江猛龍,我們都在他手裡吃過虧,千萬不能小覷,我提議,哥幾個抽個空,飛一趟拍攝基地,親自瞧瞧咱們這把刀,磨得夠不夠快。”
“哈哈,王總說得對!”
秦梓川立刻接話,笑容張揚:“去看看也好,恰好那邊也有其他劇組,我安排局,找幾個女明星來!包哥幾個滿意,順便放鬆放鬆。”
他意有所指地挑了挑眉,手指在螢幕前做了個虛握的手勢。
角落裡的趙聰,隻露出半張側臉,線條繃得死緊,眼神像淬了毒的冰,從喉嚨裡滾出一個單音:
“嗯。”
董明峰立刻堆起笑,身體前傾,彷彿隔著螢幕都想湊近些:
“秦少安排,肯定錯不了!我這邊跟林先生彙報一下行程!”
陳墨則紅光滿麵,聲音都透著一股急於表現的興奮:
“各位老大放心,拍攝基地那邊我熟!場地、裝置、流程,都盯著呢!保證讓幾位看到最完美的狀態!”
視訊裡的信心像鼓脹的氣球,暫時遮蔽了京都攝影棚裡彌漫的另一種壓抑。
幾人又閒聊了幾句。
主要是對這個專案的信心。
如今,淩雲商會的第一個公司,淩雲傳媒成立了,其股份五個人都是百分之二十。
資金也是出相同的,可以說,有力往一塊使。
這裡麵,陳墨的地位是最低的,不過好在前期投入的資金沒那麼多,陳墨滿打滿算,有兩千多萬,這次回家,還特意要了一筆錢,加上和親朋好友借來的錢。
連交往的兩個女朋友,將兩人的存款都給借來了。
不成功便成仁。
陳墨覺得,好不容易混到了這個層次,一定要牢牢地把握住機會!
所以,對於探班的事情,他很上心。
......
次日。
拍攝場地。
巨大的攝影棚被柔和的暖光籠罩,造價不菲的韓式現代家居佈景在綠幕前閃閃發光,卻像一座精緻的牢籠。
總導演吳振邦,五十多歲,業內很有名氣有實力的導演。
他稀疏的花白頭發被汗水黏在額角,對著對講機,聲音嘶啞,強壓的火氣幾乎要從牙縫裡迸出來:
“周老師!周老師!停一下!”
他先是吼出來的,隨即又趕緊壓低聲線,帶著一種近乎哀求的疲憊:
“周老師啊,咱這是親子互動!不是拍時尚大片!您這微笑,恕我直言,有點過於標準了!太假了!放鬆點,就像平時在家跟糖糖玩一樣,行不行?眼神彆老瞟反光板!看孩子!看孩子啊!”
鏡頭死死鎖定著明星爸爸周文昊和他四歲的女兒糖糖。
周文昊,曾經的偶像劇頂流,如今靠綜藝維持曝光,臉上掛著訓練過千百遍、無懈可擊的溫柔暖爸笑容。
他正捏著一個裱花袋,小心翼翼地在曲奇餅乾上擠奶油花。
動作精準得像機器,每一個角度都調整到能最好展現他下頜線的位置。
“糖糖,來,寶貝兒。”
他聲音甜得發膩,刻意放慢語速對著鏡頭:
“看爸爸這裡,給觀眾叔叔阿姨笑一個,好不好?”
他空著的手甚至輕輕捏了捏女兒肉嘟嘟的臉頰,試圖擺出寵溺的造型。
糖糖穿著雪白的蓬蓬紗裙,頭發梳成一絲不苟的公主辮,像個昂貴的洋娃娃。
但她明顯被棚裡刺眼的燈光、嗡嗡的機器和爸爸刻意營造的氛圍嚇到了,大眼睛裡盛滿了茫然和無措,小嘴癟著,隨時要哭出來的樣子。
她下意識地想躲開爸爸捏臉的手,卻被不著痕跡地按住。
“cut!!!”
吳振邦猛地握住了對講機,雙手用力搓著臉,太陽穴突突直跳,感覺腦仁都在抽痛。
“休息十分鐘!周老師,麻煩您,再找找感覺!糖糖狀態也不對,讓助理哄哄!”
他幾乎是咬著後槽牙說出這句話。
“我的感覺很好啊,你想要什麼樣的感覺呢?”
周文昊眉頭一皺,不耐煩的說:
“我在其他地方拍的時候,從沒這麼多事兒過。”
這話讓吳振邦目光微凝,心有怒意,沉默了兩秒,便忍耐下來,說:
“周老師,麻煩您稍微休息一下,待會兒我們再來試試。”
......
旁邊另一個精心搭建的樣板間廚房區域,氣氛同樣窒息。
影帝陸海,以硬漢形象著稱,此刻正和他五歲的兒子石頭上演一場無聲的戰爭。
場景要求是爸爸教兒子打蛋,展現生活小技能和父子溫情。
石頭虎頭虎腦,正是對什麼都好奇、坐不住的年紀。
他對打蛋毫無興趣,反而被料理台上一個亮晶晶的不鏽鋼量杯牢牢吸引。
他伸出沾著蛋液的小手,興奮地想去抓。
“石頭!”
陸海一聲低吼,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猛地抓住兒子的手腕,力道之大,讓石頭的小胳膊瞬間被捏紅了。
“看著爸爸!跟你說了多少遍,彆亂碰!臟!”
他眉頭擰成疙瘩,眼神淩厲。
“哇!”
巨大的驚嚇和手腕的疼痛讓石頭瞬間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哭嚎,眼淚鼻涕糊了一臉,拚命掙紮:
“放開我!壞爸爸!我要杯子!嗚嗚嗚......”
陸海的臉色瞬間黑如鍋底。
他一把甩開兒子的手,動作粗暴。
石頭踉蹌了一下,哭得更凶了。
陸海看都沒看兒子,直接轉向旁邊噤若寒蟬的執行導演小劉,語氣冰冷生硬,帶著濃濃的不耐煩:
“媽的,還錄尼瑪呢?聽見沒?孩子情緒完全失控了!這還怎麼拍?先暫停!我帶他去冷靜冷靜!真是特麼一點規矩都不懂!”
說完,他像拎麻袋一樣,粗暴地拽起還在嚎啕大哭的石頭,頭也不回地大步走向休息室,留下一片死寂的尷尬和工作人員們麵麵相覷的無奈。
吳振邦看著這一幕,隻覺得一股腥甜湧上喉嚨,嘴裡苦得發澀。
他煩躁地抓著自己本就稀疏的頭發,捏在手裡的分鏡指令碼邊緣已經被他揉搓得起毛、卷邊。
他又想起托人打探來的爸爸在哪兒湘西片場的訊息。
據說那邊塵土飛揚,孩子滿山亂跑哭鬨,明星爸爸們灰頭土臉、手忙腳亂,被整得沒脾氣,但導演喊cut時,鏡頭裡捕捉到的疲憊笑容卻透著真實的溫度,孩子哭是真哭,笑也是真笑。
再看看自己這裡。
這虛假的溫馨,僵硬的互動,被嚴格控製的孩子,還有這兩位大牌的祖宗,真的是難搞啊......
“周老師那邊又鬨了!”
場記小李氣喘籲籲地跑過來,壓低聲音,一臉苦相:
“他說剛才那個角度把他鼻孔拍大了,要求重來!還說燈光太硬,把他眼袋照出來了,必須調整!化妝師剛被他罵哭了!”
吳振邦眼前一黑,差點沒站穩。
他扶著監視器,隻覺得一股深深的無力感席捲全身。
資方那幾個揮金如土的少爺馬上就要到了。
這節目,拿什麼給他們看?
這局麵,私下裡怎麼跟他們好好說說?
他捏著分鏡指令碼的手指關節都泛白了,心裡隻有一個念頭:
完蛋,這節目,懸了!
懸得透透的!
......
兩天後,拍攝基地的貴賓通道。
秦梓川打頭,一身剪裁完美的當季高定,墨鏡卡在額發上,步伐間帶著世家子弟特有的鬆弛與倨傲。
王有德緊隨其後,藏青色羊絨大衣裹著精乾的身軀,眼神不動聲色地掃視著周圍。
趙聰一身黑,沉默得像塊磐石,周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寒氣。
董明峰則殷勤地前後張羅,活像個高階跟班。
陳墨則提前一步到達,早已在門口候著,臉上堆滿了笑。
“幾位老大一路辛苦!”
陳墨小跑著迎上來:
“這邊請!棚裡正拍著呢!”
一行人踏入巨大的攝影棚。
柔和的暖光籠罩著精心佈置的家。
原木色的開放式廚房鋥光瓦亮,各種高檔廚具一應俱全。
旁邊是鋪著厚厚地毯、堆滿昂貴玩具的兒童遊戲區。
空氣中甚至彌漫著刻意噴灑的香氛,甜膩得恰到好處。
鏡頭前,周文昊正和恢複狀態的糖糖一起,用模具壓出小熊形狀的餅乾,父女倆對著鏡頭露出整齊劃一的笑容。
陸海也調整好了,此刻正表演著耐心,教石頭用安全塑料刀切香蕉片。
“各位請看!”
陳墨的聲音拔高了幾分,帶著一絲獻寶的得意:
“這就是我們斥巨資引進的現象級綜藝超人回來了的本土化升級版爸爸當家!核心就是打造這種溫馨、精緻、充滿格調的室內親子互動!安全可控,明星狀態時刻線上,孩子乾乾淨淨,拍出來每一幀都是畫報水準!”
他頓了頓,下巴微抬,語氣帶上明顯的不屑:
“哪像張杭那邊,聽說搞什麼窮鄉僻壤的野外生存?風吹日曬,泥裡打滾,孩子哭得撕心裂肺,大人累得直不起腰,又臟又亂!觀眾看綜藝是圖個樂嗬放鬆,誰願意看那個?純粹是自討苦吃!”
王有德背著手,踱步到監視器旁,看著螢幕裡周文昊完美無瑕的側臉和糖糖甜美的笑容,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
“嗯,定位很清晰,精緻生活,高品質親情,這纔是觀眾嚮往的,愛優傳媒那套真實記錄,太粗糙,高下立判。”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
董明峰立刻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王總說得太對了!咱們這節目,一看就上檔次!他們那套,確實土得掉渣!”
趙聰沒說話,隻是盯著螢幕裡那虛假的溫馨畫麵,眼神深處翻湧的卻是那個模糊卻刻骨銘心的淩妃的身影,以及想象中她和張杭的孩子。
無奈,無力,疲憊,和恨意夾雜,像毒藤纏繞心臟,越收越緊。
秦梓川的目光掃過棚內華麗的佈景,聽著陳墨和王有德對張杭的貶低,想象著張杭此刻可能在某個窮山溝裡焦頭爛額的模樣,一股難以言喻的快意直衝頭頂。
他猛地掏出手機,動作帶著一種宣泄般的張揚,撥通了一個號碼。
“喂?劉叔叔?是我,梓川啊!”
他聲音洪亮,帶著毫不掩飾的親昵和誌得意滿:
“對對,上次托您關照的那件事,爸爸在哪兒那個節目,麻煩您再使使勁兒!對,就是卡死他們上星!招商?排期?對!就往死裡卡!讓他們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最好讓他們連個播出的地兒都找不到,隻能滾回他們那個破網站自生自滅!哈哈!好嘞,改天請您喝酒!”
電話結束通話,秦梓川彷彿已經看到勝利的曙光,意氣風發地走到趙聰身邊,用力拍了下他緊繃的肩膀,力道大得讓趙聰眉頭微不可察地一蹙:
“趙總!咱們這刀,很鋒利吧!”
趙聰麵無表情的點了點頭:
“看著確實不錯。”
秦梓川感歎道:
“當然要好,畢竟我們對付的,可是張杭啊,我們會看到他的節目,跪著求播。”
棚內柔和的燈光打在昂貴的佈景上,也映著這五個男人臉上或張揚、或陰沉、或諂媚、或刻骨仇恨的表情。
他們跟組看了兩天,看明星在完美的廚房裡做點心,看孩子在乾淨的地毯上玩積木,看那些精心設計的意外和感動。
在當下娛樂節目匱乏、型別單一的市場裡,這種光鮮亮麗、井井有條的溫馨,確實讓他們感到一種高階的安心和眼前一亮的錯覺。
當然,他們不知道,真正的綜藝感是什麼,更不知道,那個從未來重生回來的靈魂,早已將真實這把無往不利的武器,牢牢攥在了手心。
......
當晚,金領會所最頂級的攬月包廂。
吊燈傾瀉下璀璨卻冰冷的光,將巨大空間裡昂貴的地毯、鍍金飾件和真皮沙發映照得流光溢彩,卻也透著一股奢靡的空洞。
空氣中混雜著香煙的醇厚、香檳的果香。
門無聲滑開,香風率先湧入。
打頭的蘇蔓,一襲酒紅色深v吊帶絲絨長裙,襯得肌膚瑩白勝雪,栗色的大波浪卷發慵懶地披散在圓潤的肩頭,隨著步伐輕輕搖曳。
她眼波流轉,顧盼生輝,剛拍完大熱古裝劇鳳唳九霄的女二號,正是話題度飆升的時候。
她目標明確,巧笑倩兮地徑直走向主位的秦梓川,帶著一陣香風在他身側坐下,身體自然而然地微微傾斜,幾乎要貼上他的手臂。
“秦少~”
聲音甜膩得像裹了蜜糖,纖纖玉指端起侍者剛倒好的水晶香檳杯,輕輕碰了碰秦梓川的杯壁,發出清脆的叮響:
“真是好久不見了呢,您這氣度,嘖嘖,比上次見麵更讓人心折了。”
她仰頭淺啜一口,嫣紅的唇印留在杯沿,目光大膽地鎖住秦梓川,帶著毫不掩飾的崇拜和暗示:
“鳳唳剛殺青,正愁下部戲呢,秦少您人脈通天,可得指點指點妹妹呀?聽說寰宇影業有部大製作在籌備女主......”
說話間,她的指尖似有若無地劃過秦梓川放在沙發扶手上的手背。
秦梓川顯然很享受這種奉承和若有若無的肢體撩撥,哈哈一笑,順勢捉住蘇蔓那隻不安分的手,在掌心曖昧地捏了捏:
“蘇大美人開口了,那必須上心!寰宇的劉董,跟我熟得很!回頭組個局,介紹你們認識認識!”
他另一隻手自然地搭上了蘇蔓裸露的大腿,感受著絲絨下肌膚的細膩。
緊隨其後的是林薇兒。
她氣質偏冷,一襲銀色亮片貼身短裙,將她模特出身的高挑身材和一雙筆直得驚人的長腿展現得淋漓儘致。
她飾演的冰山律師的形象深入人心。
她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淺笑,目光在眾人臉上快速掠過,帶著評估的意味,最終選擇了王有德旁邊不遠不近的位置坐下,既保持了距離,又在一個伸手可及的曖昧範圍內。
“王總,久仰。”
林薇兒的聲音清冷,像山澗泉水,她端起酒杯,向王有德示意:
“一直很佩服您在商場的雷霆手段。”
她微微傾身,亮片短裙隨著動作上移,露出一截雪白的大腿,若隱若現。
她將一縷垂落的發絲彆到耳後,露出線條優美的脖頸:
“最近有朋友在接觸一個國際高奢品牌的亞洲區代言,競爭挺激烈的,王總您見多識廣,不知道有沒有什麼好的建議?”
她的腳踝在桌下不經意地,輕輕蹭過王有德擦得鋥亮的皮鞋鞋麵。
王有德正和秦梓川低聲討論著如何利用媒體資源徹底封殺張杭的節目,感受到腳踝的觸碰,他抬眼,目光在林薇兒清冷又帶著一絲撩撥的臉上停留了一瞬。
他嘴角勾起一絲極其細微的、近乎冷漠的弧度,舉杯和她碰了一下,聲音平穩無波:
“高奢代言?看定位契合度,林小姐氣質獨特,找準方向,機會還是有的。”
他淺淺抿了一口酒,便不再看她,繼續和秦梓川說話,彷彿剛才那點曖昧的觸碰從未發生。
逢場作戲,於他而言,和看一份枯燥的財務報表沒什麼區彆,甚至有些浪費時間。
他內心毫無波瀾,隻盤算著如何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資源打擊張杭。
第三位女星徐雅詩,走的是嬌俏甜美風,穿著粉嫩的抹胸小短裙,蹦蹦跳跳地進來,目標明確地鎖定了看起來最容易被拿捏的陳墨。
她像隻花蝴蝶一樣撲過去,直接擠開陳墨身邊的一個助理,緊挨著他坐下,抱住他的胳膊搖晃:
“陳少~您可真是個大忙人,想見您一麵好難哦!”
她嘟著嘴撒嬌,胸前的柔軟有意無意地蹭著陳墨的手臂:
“人家最近在爭取一個女一號,就差那麼一點點投資啦,陳少您手指縫裡漏一點點,就能幫人家圓夢了嘛!好不好嘛~”
她端起酒杯,直接喂到陳墨嘴邊,眼神媚得能滴出水來。
陳墨被這突如其來的熱情和肢體接觸弄得麵紅耳赤,骨頭都酥了半邊,哪裡還顧得上其他,忙不迭地點頭:
“好說好說!雅詩妹妹的事就是我的事!投!必須投!明天,不,待會兒我就讓助理聯係你經紀人!”
他樂得找不著北,就著徐雅詩的手就喝了一大口酒,手也順勢摟上了女孩纖細的腰肢。
不過呢,陳墨看著青澀,實際上,也是在吹牛逼。
逢場作戲嘛,先答應,等玩過了,走人就是了。
董明峰則湊在林薇兒另一側,試圖插話,賣弄著他那點有限的圈內人脈:
“薇兒小姐,那個高奢代言,其實我認識他們亞太區的市場總監,叫robert,上次在魔都一個酒會上還交換了名片。”
他掏出手機,作勢要翻找,身體也越湊越近,幾乎要貼到林薇兒的手臂上。
林薇兒不動聲色地往旁邊挪了挪,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巧妙地拉開了距離,隻留給他一個禮貌而疏離的側臉:
“哦?是嗎?那謝謝董先生了。”
語氣平淡,顯然沒把他當回事。
隻有趙聰,獨自蜷縮在包廂最角落的寬大單人沙發裡,像一頭受傷的孤狼。
水晶杯裡的琥珀色烈酒被他一口接一口地灌下,濃烈的液體灼燒著喉嚨和胃,卻澆不滅心頭那把名為淩妃和張杭的毒火。
震耳的音樂、女人們嬌嗲的笑聲、男人們虛偽的應酬,都像針一樣紮著他的神經。
他眼神陰鷙地掃過場中,看著秦梓川的手在蘇蔓光滑的肩背上遊移,看著陳墨被徐雅詩逗得神魂顛倒,看著王有德那副置身事外的冷漠......
這一切都讓他感到無比厭煩和惡心。
他猛地將空杯重重頓在麵前的水晶茶幾上,發出哐的一聲脆響,引得眾人側目。
他卻像沒看見一樣,又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仰頭狠狠灌下。
那深不見底的陰鬱和仇恨,讓試圖靠近的林薇兒都識趣地收回了腳步。
在這個充斥著**和算計的名利場裡,他隻想毀滅。
不過......三杯酒下肚。
趙聰揮手,招過來一個小嫩模,粗魯的將對方的黑色絲襪,給撕壞了。
這個動作,引起了在場眾人的歡呼聲。
“趙總威武!”
“哈哈哈,趙總好雅興啊!”
“來來來,咱們再喝一杯!”
今晚,註定樂趣良多......
第二天上午,一行人再次來到攝影棚。
經過前一晚的放鬆和眼前的精緻,信心彷彿被重新填滿。
棚裡正在拍攝一場爸爸為孩子準備驚喜早餐的戲碼。
周文昊係著圍裙,動作優雅地將煎蛋擺成心形。
陸海則努力扮演著笨拙但用心的父親,試圖把草莓切成小兔子形狀,雖然成果歪歪扭扭,但在鏡頭和柔光下,也顯出幾分可愛。
吳振邦導演猶豫再三,趁著休息間隙,覷了個空子,湊到陳墨身邊,又看了看後麵幾位氣場強大的金主,搓著手,壓低聲音,臉上堆著為難的笑:
“陳少,各位老總,有個情況,想跟幾位彙報一下。”
他指了指不遠處的周文昊和陸海:
“周老師那邊,對拍攝時長卡得比較嚴,超時費有點那個,陸老師呢,對孩子,要求比較高,孩子稍微有點情緒,拍攝就得停,磨合起來,進度壓力確實大,這樣下去,我怕拍出來的效果,會打折扣啊,您看是不是能私下裡跟老師們溝通溝通?都是為了節目好嘛......”
陳墨正沉浸在金主們對拍攝內容頻頻點頭的滿足感裡,一聽這話,眉頭立刻皺起,不耐煩地揮揮手:
“吳導!我看拍得挺好的嘛!明星爸爸們多配合!效果多溫馨!人家大明星,時間金貴,推了多少通告來的?咱們也得互相理解!彆老盯著這點細枝末節!”
他嗓門不小,引得秦梓川、王有德都看了過來。
吳振邦看著陳墨那副‘何不食肉糜’的表情,又看看後麵幾位少爺不置可否,甚至帶著點小題大做意味的神色,心裡最後那點希望也滅了。
他張了張嘴,最終隻能把滿肚子的話和焦慮硬生生嚥了回去,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連連點頭:
“是是是,陳少說得對,理解,互相理解,挺好,挺好。”
他佝僂著背,轉身走回監視器後,背影透著一股深深的無力。
秦梓川看著吳振邦離開,嗤笑一聲,渾不在意。
他掏出手機,再次撥通了那個熟悉的號碼,聲音比昨天更加洪亮,帶著一種穩操勝券的亢奮:
“劉叔叔!是我!對對,梓川!昨天說的那事兒......哈哈!好!改天我親自登門道謝!”
電話結束通話,秦梓川環視身邊幾位盟友,胸膛起伏,眼中燃燒著複仇的快意和必勝的火焰。
他猛地舉起拳頭,聲音在空曠的攝影棚裡回蕩:
“諸位!萬事俱備!”
“張杭和他的破節目,這次死定了!”
王有德微微頷首,鏡片後的目光銳利而篤定。
趙聰緊抿的嘴角似乎也鬆動了一絲極冷的弧度。
董明峰和陳墨更是激動地附和著。
巨大的綠幕前,周文昊和糖糖對著鏡頭,再次露出了排練過無數次的、完美無瑕的‘幸福’笑容。
陽光透過高高的棚頂窗戶灑落,在光潔如鏡的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也將這五個男人和他們精心打造的‘完美武器’,籠罩在一片虛幻的金色之中。
他們彷彿已經聽到了勝利的號角,卻不知命運的回響,正悄然醞釀著截然不同的旋律。
來自於淩雲商會的動作,非常淩厲。
這天。
飛機轟鳴著降落在江州國際機場。
張雨馨拖著疲憊的登機箱走出艙門,九月的熱浪混雜著航空煤油的氣味撲麵而來。
她在湘西片場連軸轉了一週,白天協調拍攝,晚上整理素材,神經像繃緊的弓弦。
此刻,身體是累的,腦子裡卻像燒著一團火,攪得她心神不寧。
那團火的中心,是張杭。
車子駛離機場,彙入江州傍晚的車流。
張雨馨靠在椅背上,窗外流光溢彩的霓虹飛速掠過,映著她有些失焦的眼。
指尖無意識地撫過自己的嘴唇,那裡似乎還殘留著某種滾燙的觸感和壓迫感。
湘西竹海深處那個猝不及防的、帶著泥土和青草氣息的強吻,還有更早之前,在張杭辦公室那個同樣霸道、讓她大腦一片空白的吻。
每一次,都伴隨著一句冷冰冰的扣一個月工資。
“扣工資,扣工資,唉......討厭!”
張雨馨低聲嘟囔,手指用力絞緊了衣角,臉上卻不受控製地泛起一層薄紅。
那混蛋!
可偏偏,那瞬間被他完全掌控、無處可逃的感覺,像毒藤一樣纏上心頭,帶來一種隱秘而危險的悸動。
想見他。
這念頭一旦冒出來,就像野草一樣瘋長,壓過了身體的疲憊和對衛視談判的憂慮。
她沒有回自己租住的公寓,而是讓司機直奔北區。
愛優傳媒堆積如山的檔案需要她處理,更重要的目的地,張杭在愛優動漫公司那邊的辦公室。
張雨馨,第一時間就過去了。
得知張杭一個人在頂層的總裁辦公室。
於是,張雨馨直接上去。
推開門時,張杭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打電話。
夕陽的金輝勾勒出他挺拔的側影,聲音低沉平穩,帶著一種掌控全域性的從容。
張雨馨的心跳不受控製地漏跳了一拍,隨即又加速鼓譟起來。
她放輕腳步,安靜地站在一旁等待,目光貪婪地描摹著他的輪廓,從利落的短發到寬闊的肩膀,直到他結束通話電話轉過身。
“回來了?”
張杭的目光在她臉上停頓了一秒,帶著審視:
“湘西那邊怎麼樣?”
張雨馨立刻挺直脊背,像彙報工作一樣,語速清晰地簡述了拍攝進度、遇到的困難和解決的方案,重點提到了孩子們在真實環境下的驚人適應力和那些自然流露、讓整個團隊都驚喜不已的生動瞬間。
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專業、冷靜,但微微發顫的尾音還是泄露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和期待。
張杭安靜地聽著,手指在光滑的桌麵上無意識地輕輕敲擊。
等她說完,他忽然開口,話題卻跳開了節目:
“這一年多,你倒是沒閒著。”
他的目光帶著點玩味,掃過她眼底的青黑:
“齊美麗跟我提過好幾次,說你學東西快,肯拚命,協調能力也不錯。”
張雨馨的心猛地提了起來,屏住呼吸。
“愛優傳媒這邊,缺個管內容的副總裁。”
張杭的聲音沒什麼起伏,卻像重錘敲在張雨馨心上:
“齊美麗推薦了你。”
巨大的驚喜瞬間衝昏了張雨馨的頭腦,她眼睛瞬間亮得驚人:“老闆!我......”
“彆高興太早。”
張杭打斷她,語氣平淡得像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
“你這點斤兩,還差得遠,位置先給你掛著,是騾子是馬,得拉出來遛遛,這個爸爸在哪兒,就是你的遛馬場,節目成了,副總裁的椅子你坐穩,砸了......”
他頓了頓,嘴角勾起一絲似笑非笑的弧度:
“工資照扣。”
最後幾個字像盆冷水,瞬間澆滅了張雨馨一半的狂喜,另一半卻燒得更旺。
掛職副總裁!
這是認可!
是機會!
更是巨大的壓力和動力!
她用力點頭,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發緊:
“老闆放心!我一定拚儘全力!”
張杭似乎對她這打了雞血的狀態還算滿意,抬手看了眼腕錶:
“嗯,正好,你送我去趟附近的那個辣妖烤魚。”
張雨馨立刻應聲:
“好!”
她太熟悉這行程了。
能讓這位大老闆掐著點準時赴約的,隻有那個叫喬雨琪的女孩。
他隻會陪她吃烤魚。
......
第二天,愛優傳媒副總裁辦公室。
張雨馨第一次來到這裡,感覺良好。
副總齊美麗,送上了祝福。
張雨馨也謝謝她的推薦。
齊美麗欣然接下這個人情,張雨馨表達要請客吃飯,齊美麗也欣然接受。
甚至齊美麗覺得,以後或許,就要在張秘書的手底下乾活兒了。
為什麼,愛優傳媒的總裁,還沒有?
嗬嗬,都是內定的。
自己是斷然也沒有機會了。
片刻後,張雨馨獨自留在了辦公室內。
臉上的笑容還沒來得及完全展開,辦公桌上那部紅色的專線電話就急促地響了起來。
是芒果台購片部主任。
“張總,哎呀,實在是不好意思啊!”
對方的聲音熱情又帶著官腔十足的圓滑:
“貴公司的爸爸在哪兒我們內部評估過了,創意是好的!但是呢,唉,你也知道,我們台黃金檔的排期,那真是針都插不進一根!今年排得滿滿當當!您看是不是考慮下彆的時段?或者等明年我們再好好聊聊?”
笑容僵在張雨馨臉上。
她深吸一口氣,試圖爭取:
“李主任,我們節目的樣片您也看過了,反響非常好!黃金檔的潛力絕對是......”
“哎呀張總!潛力歸潛力!現實是現實嘛!”
對方立刻打斷,語氣依舊熱情,卻透著一股不容商量的冰冷:
“台裡的決定,我也很難做啊!實在抱歉!下次有機會再合作!”
電話被乾脆地結束通話,隻剩下忙音在耳邊嗡嗡作響。
張雨馨握著話筒,呼吸急促了三分。
這不是第一個。
昨天,藍莓台一個副總監也用了幾乎一模一樣的說辭。
她猛地翻開手邊一個厚厚的資料夾,裡麵是列印好的各大一線衛視關鍵人物名單和聯係方式。
她拿起一支紅筆,手指帶著輕微的顫抖,在芒果台李主任的名字上,狠狠地劃下了一道刺目的紅杠!
力道之大,幾乎要穿透紙背。
緊接著,是番茄台、荔枝台......一個又一個曾經談笑風生、表示非常感興趣的負責人,電話接通後,要麼支支吾吾,要麼乾脆拒接,要麼就像芒果台一樣,用檔期已滿、節目型別衝突、內部評估未通過等千篇一律的藉口搪塞回來。
紅筆在紙上瘋狂地劃動著,一個又一個名字被粗暴地覆蓋、抹去。
那份名單很快變得一片狼藉,觸目驚心。
每劃掉一個名字,張雨馨的心就往下沉一分,巨大的挫敗感和無形的壓力像冰冷的潮水,一寸寸漫上來,淹沒了剛剛升職的喜悅,讓她幾乎窒息。
她靠在寬大的真皮椅背上,胸口劇烈起伏,攥緊的拳頭裡,指甲深深陷進掌心。
秦梓川!
一定是秦梓川!
是淩雲商會!
他們動手了!
而且動作如此之快,如此之狠!
封死了所有一線衛視的大門!
她抓起手機,手指因為憤怒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而有些僵硬。
她調出張杭的號碼,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勉強讓聲音聽起來不那麼失控,但尾音依舊帶著細微的顫抖:
“老闆,芒果台、藍莓台、番茄台、荔枝台都明確拒絕了,其他幾家態度也曖昧得很。”
她停頓了一下,彷彿用儘了力氣才吐出那個名字:
“淩雲商會的動作太狠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
張雨馨幾乎能聽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聲。
然後,張杭的聲音傳了過來。
沒有預想中的憤怒,也沒有絲毫慌亂,反而平靜得可怕,像深不見底的寒潭。
甚至,在那片平靜之下,張雨馨捕捉到了一絲極其細微的、冰冷的笑意。
“知道了。”
聲音不高,卻像淬了冰的刀鋒,每一個字都清晰地戳進張雨馨的耳膜。
“把那些台長的名字,”
“一個一個,都給我記清楚。”
“秋後算賬的時候,”
“一個,都彆漏。”
電話結束通話。
忙音再次響起。
張雨馨握著手機,呆呆地站在原地。
張杭那冰冷徹骨的語調,非但沒有讓她更害怕,反而像一劑強效的鎮靜劑,奇異地壓下了她心中翻騰的恐慌。
她緩緩坐回椅子,看著桌上那份被紅筆劃得亂七八糟的名單,眼神漸漸變得銳利起來。
記清楚?
當然要記清楚!
一個,都不會忘!
幾乎就在張雨馨被絕望籠罩的同時,張杭的手機震動起來。
螢幕上顯示著一個沒有儲存姓名、但歸屬地是江州的號碼。
他看了一眼,接起。
“張總您好,我是鄭書記的秘書小劉。”
電話那頭的聲音恭敬而乾練:
“書記晚上想請您在‘聽濤閣’小聚,不知您是否有時間?”
聽濤閣,江州體製內小圈子心照不宣的私密會所,臨江而建,環境清幽。
“鄭書記相邀,我一定到。”
張杭回答得乾脆利落。
傍晚,聽濤閣最雅緻的包廂。
窗外是沉靜的江麵,燈火如星。
江州一把手鄭書記,五十多歲,麵容儒雅,氣度沉穩,親自起身相迎,臉上帶著和煦的笑容:
“小張來了,快坐!嘗嘗這新到的龍井。”
幾道精緻的江州本地小菜上桌,兩人邊吃邊聊,話題從江州近期的發展規劃,聊到威信科技落戶後帶動的就業和產業升級,氣氛輕鬆融洽。
鄭書記放下茶杯,目光溫和地看著張杭,話鋒自然地一轉:
“小張啊,你為江州發展做了不少實事,引進威信科技這樣的龍頭企業,帶動上下遊就業,優化了產業結構,提升了咱們江州的科技形象,是咱們江州本土企業家的標杆和驕傲啊!”
他頓了頓,語氣帶上幾分恰到好處的關切:
“最近聽說你那個新節目爸爸在哪兒,遇到點小麻煩?”
張杭笑了笑,神色平靜,彷彿那麻煩不過是拂過水麵的微風:
“鄭叔言重了,一點小波折,算不上什麼麻煩。”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語氣隨意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底氣:
“其實娛樂節目這塊兒,您知道的,我一個電話,就能搞定。”
鄭書記眼中精光一閃,隨即露出恍然和讚許的神情,微微頷首:
“哦?你是說許家的公子?”
他身體微微前傾,聲音壓低了些,帶著推心置腹的意味:
“君文那孩子要是肯開口,確實是一句話的事兒,以你們的關係,他肯定幫忙,不過......”
他話鋒再次微妙地一轉,手指輕輕點了點桌麵:
“小張啊,我覺得呢,你根在江州,是咱們江州本土培育出來的優秀企業家,現在舞台是大了,但也不能忘了家鄉這片水土嘛,飲水思源,對不對?”
他觀察著張杭的表情,繼續道:
“咱們江州電視台的李衛國台長,是我的一個晚輩,能力是有的,就是平台,唉,你也知道,底子薄,資源有限,壓力一直很大,上次他來跟我彙報工作,聊起台裡的困境,也提到了你這個節目,他對你的眼光和能力,那是推崇備至啊!”
鄭書記身體靠回椅背,語氣更加語重心長:
“我對你這個節目也有信心!創新的模式,真實的內容,肯定有市場!你看如果方便的話,能不能拉家鄉的電視台一把?也算是支援一下本土的文化事業?”
包廂裡安靜下來,隻有窗外隱約的江水聲。
張杭垂眸看著杯中沉浮的茶葉,心思電轉。
鄭書記話裡的意思再明白不過:
用他張杭的影響力,比如許君文的關係去硬磕一線衛視,固然能行,但那等於把人情用在外人身上。
不如順水推舟,把節目放在江州台,既解了節目的燃眉之急,又給了鄭書記一個扶持自己人李衛國的政績,還坐實了他張杭心係家鄉的美名。
這是江州父母官在給他遞台階,更是在織一張政商互惠的網。
麵子必須給。
在江州這方水土,他和鄭書記的利益早已深度捆綁。
拒絕?
那纔是真的蠢。
張杭抬起頭,臉上露出真誠而爽快的笑容:
“鄭叔您這話就見外了!您都開口了,我還能不答應?支援家鄉建設,義不容辭!江州台能播,那是我的榮幸!”
鄭書記臉上的笑容瞬間舒展開來,帶著一種滿意。
他不再多說,直接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語氣輕鬆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分量:
“喂?衛國啊?”
“嗯,跟你通報個好訊息,張杭張總那個爸爸在哪兒的節目,我看過了樣片,很有新意嘛!充滿了正能量,展現新時代的親子關係,非常好!”
“你們台不是一直說缺有影響力的、能帶動收視的本土內容嗎?我看啊,這個節目就非常合適!放在黃金檔!對,黃金檔!”
“具體的招商運營這些市場行為,當然還得靠張總他們自己努力,台裡做好配合服務工作就行了。”
“好好把握機會!”
電話結束通話。鄭書記笑著對張杭舉杯:
“好了,衛國那邊,會全力配合,來,小張,為我們江州本土的好節目,乾一杯!”
......
江州電視台,台長辦公室。
李衛國握著已經結束通話、尚有餘溫的手機,整個人像被巨大的餡餅砸中了,懵了好幾秒。
隨即,一股難以抑製的狂喜和激動瞬間衝上頭頂,讓他的臉頰都漲紅了!
鄭書記!
親自打來的電話!
指定爸爸在哪兒上江州台黃金檔!
這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這台沉寂多年、在三線掙紮、連廣告商都懶得正眼瞧的地方小台,終於......終於抱住了一條真正粗壯的金大腿!
是愛優傳媒!
是那個短短幾年就攪動風雲、創立了太行集團,威信科技等等商業奇跡的張杭!
他彷彿已經看到了飆升的收視率,看到了蜂擁而至的廣告商,看到了台裡上下揚眉吐氣的場景,更看到了自己職業生涯那扇緊閉的大門,被這道金光......
轟然撞開!!!
“快!快!通知所有部門負責人!緊急會議!立刻!馬上!”
李衛國對著門口大吼,聲音因為激動而劈了叉,手指都在不受控製地顫抖。
他衝到窗邊,看著樓下江州略顯陳舊的街景,胸膛劇烈起伏,眼中閃爍著近乎狂熱的光芒。
他知道,登上了張杭這艘註定要乘風破浪的巨輪。
而命運的航道,已然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