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釣寒江雪 第第 28 章 海妖之歌
-
海妖之歌
燼野緊緊牽著薑雪的手,
拐進了一條狹窄的幽深巷弄。
這裡彷彿是被時光遺忘的角落,不平整的石板路在腳下延伸,兩旁的木質大門緊緊關閉著,
剝落的石灰牆透著曆史的滄桑。
薑雪的呼吸還有些急促,
鞋子踩在石板上發出噠噠的輕響,在寂靜的巷子裡格外清晰。
她悄悄瞥向身邊的男人,
發現他表情依舊嚴肅,
下巴繃得緊緊的。
這種被保護的感覺讓她既陌生又眷戀。自從父親去世後,她已經太久冇有過這種體驗了。
他們在迷宮般的小巷中穿行,漸漸遠離了街頭的喧囂。
當他們從另一個出口走出時,那些抗議聲已經微不可聞,
隻剩下海風輕柔的呢喃。
馬路對麵有家亮著燈的藥店,招牌上寫著“24小時營業”。
燼野鬆開她的手,
徑直走了進去。
薑雪站在門口,看著他努力與店員交流,
時不時比劃著手勢,還指向貨架上的藥品。
他很快提著一個塑料袋出來,
又重新牽起她手。這個動作自然地彷彿就是兩個人的日常。
他帶著她沿著海邊走了一段,
找了張冇人的長椅坐下。
海風帶著鹹濕的氣息拂麵而來,遠處傳來海浪拍打礁石的規律聲響。
燼野從袋子裡拿出棉球、碘伏和紗布,
托起薑雪的手。
他看到她手掌上那些交錯的擦傷,蹙了眉,
“還疼嗎?”
薑雪搖搖頭,垂下眉眼。
“還是要處理一下,忍忍”,他聲音很輕,但動作更輕。
他用棉球蘸了碘伏,
輕柔地擦拭著她的傷口。
微涼的藥水觸碰到破皮的地方,帶來一陣細密的刺痛,她下意識地縮了一下,卻被他更穩地握住。
“馬上就好”,燼野一邊清理著傷口,一邊輕聲安慰著。
處理完手掌,他又在她麵前蹲下。
連衣裙的裙襬下,她的膝蓋破了一大塊皮,血漬和灰塵混合在一起,看起來格外刺眼。
她下意識地想要拉下裙襬遮掩,卻被他攔住了,“彆動,在國外傷口感染會很麻煩。相信我,我會很小心的。”
他耐心地為她清理著膝蓋上的傷口。當看到她因為疼痛而咬著唇時,他竟像哄小孩一樣為她吹氣。
他的氣息很輕,像羽毛一樣搔颳著她的心。
海風吹起薑雪的碎髮,她有些不自在地彆到耳後。
“你不用工作嗎?”她忍不住開口詢問,“來找我會不會耽誤你的通告?”
燼野手上的動作頓了頓,擡頭看她,“誰叫你一聲不吭就消失了。”
薑雪抿了抿唇,聲音越發小了,“我收到了很多很可怕的資訊,所以不敢開機。我真的不知道你會這麼擔心我,對不起。”
“以後不要和我說對不起這句話,明白嗎?”燼野很認真地看著她,“被那些人騷擾不是你的錯。我隻希望你遇到困難,第一個想到的人是我。”
薑雪被他熾熱的視線看得心跳加速,隻能輕輕點頭。
“那你現在住在哪個酒店?”她試圖轉移話題。
燼野收拾著藥品的包裝袋,隨口答:“冇有酒店,找不到你我哪有心思睡覺?累了就靠咖啡撐著。”
這句話像一根針直戳薑雪的心臟。
她仔細打量著燼野,終於明白他蒼白的臉色和眼下的烏青從何而來。
“我那個民宿還可以,晚上很安靜。你要不要過來一起住?”話一出口,她連忙又補充了句,“有空餘的房間。”
燼野擦去她膝蓋最後一絲汙漬,貼上創口貼。他看向薑雪,眼底笑意像春水般漾開。
“好啊”,他答應得很乾脆,“不過我得先吃點東西,餓得頭暈了。”
薑雪帶著燼野去了“海妖之歌”。
傍晚的餐廳比中午人更多些,露天座位幾乎都滿了。
捲髮服務員遠遠就認出了薑雪,當他的視線落到燼野身上時,眼睛瞬間亮了起來,用意大利語熱情地說了幾句。
服務員走後,薑雪有些不好意思地給燼野翻譯,“他說,你比意大利男人還帥。”
燼野挑了挑眉,嘴角噙著笑,側過頭看她,“那薑老師怎麼評價我這樣的?”
薑雪故意彆開臉看向海麵,語氣帶著一絲戲謔,“娛樂圈的帥哥都是包裝出來的。以前在支教時我也冇覺得你有什麼特彆,現在可真是大變樣了。”
燼野輕笑出聲,冇有反駁。
前菜很快端了上來。
那盤金黃酥脆的炸魷魚散發著誘人的香味,燼野幾乎是狼吞虎嚥地吃著,
海鮮披薩端上桌時,芝士還在滋滋作響。
燼野顧不得燙,大口大口咀嚼著,饑餓讓他完全顧不上形象。
薑雪看著他,忍不住說:“慢點吃,彆噎著了。”
燼野含糊不清地應了一聲,“這幾天都是隨便吃點東西充饑,現在要好好補一下。”
薑雪心中湧起一陣酸楚。
她看到他嘴角沾了點番茄醬汁,下意識地拿起餐巾紙,湊過去幫他擦掉了。
這個動作太過自然,以至於做完後薑雪才意識到自己的舉動有多麼親密。
燼野的動作則是完全停了下來,深深地看著她。
薑雪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倉促收回手,假裝若無其事地低頭吃自己的意麪。
從餐廳出來,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海邊的路燈亮起,將小路照得一片朦朧。
薑雪看到那個捲髮服務員正蹲在餐廳門口。他手裡拿著一袋東西,喂著幾隻圍在腳邊的流浪貓。
服務員看到他們,笑著打了聲招呼,還從口袋裡又掏出一小包貓糧遞給薑雪。
薑雪也蹲下身子,將貓糧倒在手心,遞到一隻橘黃色小貓的嘴邊。
小貓警惕地看了她一眼,伸出粉嫩的舌頭舔舐起來。
毛茸茸的觸感從掌心傳來,癢癢的,很舒服。
燼野就站在她身後,靜靜地看著她逗弄小貓的側影。
路燈柔和的光暈灑在她身上,讓她整個人都像是被鍍上了一層金輝。
他心中似乎有什麼東西被觸動了。
一首全新的旋律,伴隨著零碎的歌詞在他腦海中慢慢成形。
那是專屬於這個夜晚,專屬於眼前這個女人的音符。
他看到不遠處有個街頭藝人正在收拾吉他,便走過去交談了幾句,然後遞出幾張紙幣。
那個藝人爽快地把吉他遞給了他。
燼野抱著吉他,隨意撥了幾個和絃,清越的琴聲立刻吸引了周圍人的注意。
他試了試音,然後清了清嗓子,開始彈唱起來。
那是一首薑雪從未聽過的旋律,就像那不勒斯夜晚的海風,輕輕拂過她的心田。
他的嗓音依舊帶著獨特的沙啞磁性,卻比舞台上少了幾分疏離,多了幾分暖意。
路過的行人漸漸停下了腳步,圍攏過來。
有些年輕的遊客甚至隨著他的歌聲,輕輕地晃動身體,小聲地跟著哼唱。
氣氛出乎意料的好。
薑雪也站了起來,她看著在人群中衝她眨著眼的燼野,第一次深刻體會到了被人愛著是什麼感覺。
——————————
第二天,天剛矇矇亮,薑雪就醒了。
窗外還是一片深沉的藍,隻有遠處天際線透著一絲微弱的魚肚白。
她想起燼野熬紅的雙眼,還有那幾乎是搶食一樣的晚餐吃相,直覺他現在應該還在沉睡。
她簡單洗漱後,獨自一人走向海邊。
清晨的那不勒斯海岸格外寧靜,隻有海浪不知疲倦地親吻著沙灘,發出溫柔的沙沙聲。
她在海邊漫無目的地走了許久,直到金色的朝陽從海平麵緩緩升起,將整片海麵染成瑰麗的橙紅色。
回到民宿時,陽光已經有些晃眼,熱情的cudia正哼著小調擦拭著吧檯。
她看到薑雪,立刻露出瞭然的笑容,帶著幾分意大利式的誇張語調說:“哦,親愛的,你男朋友可著急了!他一大早就下樓找你,那副緊張的樣子簡直像是丟了全世界的寶貝。”
“幸好我告訴他,美麗的小姐隻是早起去欣賞我們那不勒斯獨一無二的日出了”,cudia朝樓上努了努嘴。
薑雪臉龐有些發燙,道謝後快步上了樓。
她敲了敲燼野的房門,裡麵冇有立刻迴應。
過了一會兒,才傳來他冷淡的聲音:“誰?”
“是我,薑雪”,她又輕聲問了一句,“我能進來嗎?”
門內的沉默似乎延長了一個世紀。
就在薑雪以為他不會開門的時候,門鎖“哢噠”一聲開了。
燼野穿著簡單的t恤和休閒褲,頭髮有些淩亂,眼底依舊帶著未散儘的疲憊,臉色算不上好。
他側身讓開,冇有說話,算是默許了她的進入。
房間裡拉著厚重的窗簾,光線有些昏暗。
薑雪走進去,看到床頭櫃上放著一個嶄新的手機盒子。
燼野冇有看她,徑直走到窗邊,猛地拉開了窗簾。
刺眼的陽光瞬間湧了進來,讓薑雪下意識地眯起了眼睛。
燼野拿起那個手機盒子,扔在床上,“新手機,辦了張新電話卡也在裡麵,冇有那些亂七八糟的資訊。”
薑雪看著燼野緊繃的側臉,猜測他還在為早上找不到她人而生氣。
“謝謝,我以後用新手機”,她試探著問:“你要怎樣才能原諒我?”
燼野默了默,緩緩轉過身看著她。
房間裡的空氣彷彿凝固了。
他一步一步朝她走近,身上帶著清晨尚未散去的慵懶氣息,混合著淡淡的菸草味。
他停在她麵前,距離近得她能看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還有他眼底深處翻湧的情緒。
他的視線緩緩下移,落在她微張的唇瓣上,然後微微低下頭。
薑雪緊張地屏住了呼吸,身體有些僵硬。
就在她以為他要做什麼的時候,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突兀地打破了房間裡曖昧的寧靜。
燼野有些不悅,但還是直起身,從床上拿出手機。
“喂?”
“嗯,我知道了。”
“處理得很好。”
簡短的幾句對話後,他掛了電話。
他滑著手機螢幕,然後遞到薑雪麵前,“看看這個。”
薑雪下意識地想避開。網絡上的那些東西,她現在還有心理陰影。
“冇事的,看看”,燼野的聲音柔和了一些。
薑雪猶豫了一下,還是將目光投向了螢幕。
隻一眼,她整個人都愣住了,隨即猛地站直了身體。
-